兢兢业业地做着这些,可曾换来过他半点反应? 哦,是有的。换来他的一声,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吗。 心口坠坠地疼,赵懿懿忽觉难以喘息,她起身在窗前踱了两步,再回望向这些宫务时,更是觉得心情烦躁。 想了想,她道:“去收拾些钗环出来罢。” 女官们领命退下,赵懿懿继续在屋中踱了几圈,却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已然没有了娘家,也没有了丈夫的宠爱,若是再什么都没有了,她该怎么办?依靠着她的弟妹又该怎么办? 荒唐了这些日子,颓丧了这些日子,她是该要想清楚了。 她是这大楚名正言顺的皇后,处理这些宫务,本就该是她的事情,倘若她自个先丢开了,无论是被太后接手过去,还是被新人夺去,又或是皇帝收拢在自己手中。 与她来说,都没有半分益处。 想着,赵懿懿的心跳愈发的快。 突然间,她仿佛想明白了许多事,也看清楚了许多。 既然没有丈夫的宠爱,既然她本就因为没有子嗣,在宫中举步维艰,这些宫务,她更不能撂手不管,就这么给了旁人把柄。 “都已经申正了啊。”望着西斜的日头,赵懿懿喃喃念了一声。 申正,还不急,她还有时辰批阅的。 扶着桌案边缘,赵懿懿慢腾腾坐了下来,拿过麝墨块亲自研墨,望着窗外满树的梨花出神。 那个梨花下的清隽少年郎啊,终究是不见了,就这么,消失在了漫长的岁月中。她也总算明白了母亲说的,年少时觉得美好的人,将来最好不要再相见。 再相见,只会将自个弄得遍体鳞伤。 她以为的温润如玉、谦恭柔和,不过是他披在那副冷硬皮囊外的表象,是他的一层外皮。 那外皮内的模样,与手腕狠绝铁血的先帝,一般无二。 她该清楚的,自五岁起便独自居于东宫、且跟在先帝身边长大的他,又怎会真的温和。 浓郁的墨汁自砚台中一点点化开,甚至还有点点香气传出,赵懿懿的神色亦由此逐渐坚定。 他既然不喜欢她,那么,她便也不要再喜欢他了。非但如此,她也要学着……学着像他一样,有一颗冷硬的心,只有这样,才不会伤着自个。 春雷声惊动,黑沉沉的云被一道光划开,不消片刻的工夫,春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砸在了梨花枝上。 风中由此夹杂了冷意,赵懿懿未曾起身关窗,仍是望着窗外梨花出神,重重地磨着墨,面沉如水。 云竹进来时,见着的便是那轩窗半敞,疾风携带着雨丝飘入窗内,打湿了皇后的衣袖。 她急急忙忙地关上了窗户,恭声道:“娘娘,钗环已经收拾出来了,娘娘可有何吩咐?” “晚些罢。”赵懿懿笑了笑,轻声回道,“等我先将这些宫务处理完再说。” 云竹一愣,面上闪过些不可置信。 娘娘这段时日,不是很不喜这些宫务,不捱到晚间,绝不动笔么?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心脏砰砰跳了几下,云竹应了声是,随即接过那麝墨块,又往里头注了些水,慢慢研磨起来。 “往后,叫尚宫局早些将宫务送来。”赵懿懿冷下了声音,面容十分冷清,“那些不甚重要的,叫她们批阅好了再拿过来!哪些不重要,叫她们自个体会,不用再叫我说了。” 云竹听得心惊肉跳,却又——有那么一丝高兴。 经了这些日子,娘娘这是又回心转意,终于肯放下了么? 这样,她倒也能高兴些。 中途用过一顿晚膳,一直到掌灯时分,这些宫务才终于批阅完。 赵懿懿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蹙眉道:“将刚才那些东西拿来罢。” 云竹依言下去,取了方才众人整理出来的首饰。 满满两匣子,都是皇后平日不怎么用的。 一一拂过各式钗环臂钏戒指,赵懿懿笑了两声:“都先收起来,不必放回去,就先放到我妆奁中,等过段日子再说。” 这些钗环,是她准备给端端的添妆。 祖父母临去前,虽给他们兄妹几人都准备了东西,然有父亲在上,必不可能全部带去。侯府现在又是这样的光景,再有徐氏在旁上眼药,端端的嫁妆只会少不会多。 “我库房里,还有多少银钱,你明日去点点吧。”赵懿懿温声吩咐了句,却又想到家中现在不大好,等到年底,她有些想把端端接近宫,叫她从宫中出嫁,也体面些。 思量间,赵懿懿想起兄长本来也该是这一两年娶妻,恐怕是要被耽搁了。 只是赵原是侯府世子,与旁人不同,他的婚事赵维民自然会上心,就不用她来管了。 “时辰不早了。”赵懿懿示意女官给她拆卸首饰,又揉了揉自个的指尖,轻声说,“先去浴房梳洗一番,就该睡了。” 拆卸过首饰,褪去繁复的外衣,浴房中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此刻正散着袅袅雾气。 赵懿懿今日累了一天,在浴池中被热流拂过全身时,只觉眼睛发沉,脑袋亦是有些昏,匆匆洗漱过后,没有半点儿停顿,径直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女官在帐幔外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帐内有动静,犹豫片刻后,大着胆子将那鲛纱帐掀开了一条缝隙。 晨曦透过这条缝隙洒向床榻,照在了皇后如画的面庞上,女官清晰瞧见,皇后的面颊上竟生了两团红晕,锦被也被她掀开了。 再一伸手探去,只觉指尖滚烫,将她烫得心尖都跟着紧了紧。 云竹进来,正好见她探头进了帐中,这恰巧触了娘娘忌讳,不由拧着眉头问:“怎么了?” 那女官回首看了她一眼,声音发颤:“快去请太医罢,娘娘染了风寒,正发着热呢。” 作者有话说: 顾祯:路过……我路过……我再路过…… 懿懿:能不能走远点? 顾祯:继续路过……@_@ 今日份更新!啾啾啾!依旧是30个小红包~
第38章 喂药 寝殿铜雀炉中冒出袅袅烟雾, 窗外风声呜咽,窗牖仅留出的一道缝隙,便足以绕过屏风,将帐幔吹得微微扬起。 鲛纱帐飘荡几下, 几个女官围坐在榻边, 轮流拧了帕子敷在皇后光洁如玉的额头上。 一双杏眸紧紧闭合着, 原本饱满红润的樱唇失了往日的血色,翘了皮的唇瓣微微张开,被锦衾掩盖的胸膛起起伏伏, 正急促地喘息着。 “这样下去可不行,帕子一挪开, 温度又升上来了呀。”云竹蹙眉道了一句,转身吩咐,“快去瞧瞧, 太医可召来了么?” 中途赵懿懿醒过一次, 却是迷迷糊糊地道了声难受,闹着要水喝:“渴……” 这一声唤得极其委屈, 嗓音里头还夹杂了刚睡醒后的沙哑,甚至想要掩面翻个身,以此缓解那点儿不适感。 女官倒了杯温水过来,因怕皇后呛着,便扶着她的脑袋,小口小口地喂着。 赵懿懿这会儿清醒多了,这样一点点灌进去,更叫她觉得难受, 遂朦朦胧胧地睁了眼, 握着女官的手, 大口吞咽了几下。 “娘娘怎么病成这样了?”云竹又俯下身子探了探她身上的温度,见还是一片滚烫,眉心不由蹙了起来。 脑海里模糊浮现出书房窗边,斜风细雨飘打进来时的场景,那时她穿得不多,外边仅一件单薄的藕荷色暗花绫长褙子。 风吹进来时,仿佛能直接穿透衣衫。 昨日被这么一吹,只觉得凉快适宜,却不想,竟会因此而着凉。 赵懿懿扶着额头呢喃:“不知道,大抵是受了凉。” 抿了抿唇瓣,云竹低声问:“娘娘都病成这样了,奴婢去往紫宸殿说一声罢?” 赵懿懿的面容倏地沉了下来,眸中隐隐有些急躁,拽着她的胳膊冷声道:“不许去!” 叫他过来做什么,过来看她的笑话吗? 他只怕,会一面嫌弃她没用,一面嘲笑她一点儿也不小心,竟然这么容易就病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转瞬间,一名着青袍之人随着宫娥入内,隔着屏风在外边请安。 蔓草出去,一把将人给揪了进来:“快别请安了,娘娘都病成这样,哪还有闲工夫听你请安呢,你赶紧进来看看,娘娘病得如何了?” 那青袍太医并非孤身来此,身后还带着几个医女和小童,一众女官顺势挪开,将榻前的位置留给了几人。 医女掀开帐幔,探了探皇后的体温,又瞥过她面颊上的那两团红晕,退出来对那太医道:“娘娘发热得有些厉害。” “还不算严重,服一帖药下去,若是今晚能退烧,差不多就能好了。”那太医两指搭载那玉腕间,闻得医女回禀以后,低声说了句。 这几人正诊治着,云竹环顾一圈后,悄无声息退到屏风外,将先前派去请太医的两个女官拉了出来。 “怎么回事?”她瞥了眼里间,压低声音问道,“方才派你们去太医署,不是说过林太医最擅长诊治风寒么,怎的却是请了宋太医过来?” 那女官垂首回道:“是要请林太医来的,只是林太医已然被拾翠殿给请去了,事出紧急,才临时将林太医给唤了过来。” 云竹揉了揉眉心,心知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遂蹙眉问道:“拾翠殿那边,是何时将人请走的?” “太医署的人说,是昨儿个就请了,今早又连着去了拾翠殿。”女官温声回了一句。 云竹背着手踱步一圈,沉下声音道:“既是昨日请去的,到今儿已足足有一整日,何太妃也是该好些了,你领着人去拾翠殿问上一句罢。” 想了片刻,凝着那女官的背影,她又吩咐道:“请不来也不打紧,宋太医方才说娘娘病得不算严重,虽说林太医最擅诊治风寒,然风寒此症多是大同小异,药也是差不多的。” 拾翠殿。 何太妃坐在偏殿榻边,看着宫女拿银匙喂何寻菱喝药。 待一碗药将要饮尽时,何寻菱道:“二姑母,我应当是快好了吧?” 望了眼窗外葳蕤草木,何太妃含笑道:“嗯,是快好了。如今正值季春,稍有不慎就容易感染了风寒。等你好全了,可给陛下熬些梨膏送去。” 听到何太妃又叫她往陛下跟前送东西,何寻菱不禁想起上一回的事,忍不住瑟缩了下。天子动怒的模样历历在目,如今,她是不大敢再往紫宸殿去了。 察觉出她的异样,何太妃挑了挑眉梢,沉声问:“怎么了?可还是觉得不舒服?”说着,便要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 “不是。”后背已然沁出了汗,何寻菱却不敢说实话,上一回在紫宸殿的事,她可是谁也没敢说的。顶着何太妃如炬的目光,她轻轻颔首:“寻菱都听姑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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