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文氏霎时便笑了笑,这回那眼中的色愈发真切,恭声道:“臣妇代寻芳谢过娘娘赏。她这孩子倒没旁的,只是爱看看书,家里的书都快被她翻遍了,有了娘娘这几卷,只怕又能高兴好多日子。” 俩人就着赵端端笄礼的事,敲定了些章程,又寒暄了几句,文氏便往万春殿拜见太后去了。 赵懿懿靠在榻上饮了会儿茶,本来想回去休憩片刻,侍从入内禀道:“娘娘,郑国公世子夫人求见。” 秦氏长女秦雁音,与赵懿懿是闺中密友,是她来洛阳以后,在闺中玩得最好的几个手帕交之一,于两年前嫁给了自幼定亲的郑国公世子。 俩人婚后也时有往来,关系亲厚。 更兼一层的是,秦雁音之妹秦问音,是为赵原的未婚妻。 赵懿懿缓缓睁开眼,扶着凭几坐了起来。 转着手中玉镯,思忖片刻后,她轻声道:“宣。” 不多时,一着云蝠纹百迭裙的盛装美人随宫侍入内,在赵懿懿跟前叉手行过礼,而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面色稍有些难看。 “怎么了?”赵懿懿侧首问她。 不问还好,这一问,秦雁音霎时面色一变,深吸口气道:“我今日求见娘娘,是想问问,家妹同娘娘兄长的这桩婚事,可还作数?” 赵懿懿道:“我兄长除却侯府世子身份,已然是白身,倘若你们秦家不嫌弃,自然作数。” “可……”秦雁音面色愈加的不好看,眼眸沉了几分,轻声道,“既如此,那左姑娘寄住在娘娘家中这么久,她去岁便已经及笄,也是该发嫁出去了罢?” 赵懿懿微有愕然,随后笑道:“她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 因徐氏的缘故,左连枝在京中并不受贵夫人们青睐,也因此,虽有些追求她的世家郎君,婚事却算得上坎坷。 秦雁音饮了几口茶水,将心头的几分怒意堪堪压了下去:“我前几日爬西悬山,在兰若寺门前见着世子,本要上前说几句话,却见左姑娘紧随其后下了马车,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那山寺。左姑娘已然这个年岁,这怕是有些不妥罢?” 赵懿懿霎时明白,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秦雁音本就是个脾气大的,看她今日这架势,若是不讨要个说法,显然不会罢休。 她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有些烦闷,仍是温然笑道:“徐夫人在山寺清修,他是护送左姑娘去看望徐夫人的。具体的事宜,你待我问他一问,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有什么变故,我定然派人告知,你们家便直接与我父亲商议即可。”赵懿懿又将这个烫手山芋甩到了赵维民身上,她这皇后当得好好的,是有多想不开,才沾手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若是真像秦雁音所言,长兄同左连枝有些什么,那她就权当没这个兄长的,休想叫她负责。 秦雁音无奈道:“正是娘娘父亲都不在,今日才不得不问娘娘呢。” “父亲也在兰若寺清修。”赵懿懿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干系。 秦雁音怔了怔,对此有些奇怪,然见她不愿多说的模样,只得叹道:“今日,倒是我太过急切,叨扰娘娘了。” “无碍。”赵懿懿笑了笑,瞥见窗外众人在投壶,便冲她勾了勾手,“走,咱们俩人也许久未比试过了。” 秦雁音便随了出去,却又听她说:“今日可得定个彩头才行。” “娘娘,我实在不懂投壶,我……”秦雁音立时反悔,连连告饶。 赵懿懿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直接将人给拉了出去,笑道:“走啦,成日闷在屋里,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筵席至下午方才散去。 甫一散去,赵懿懿也不管时日,径直派了人,急召赵原入宫。 赵原甫一进殿,便是一盏茶投在脚边,杯盏猛然炸开,于织了云纹的革靴上留下几许痕迹。 “娘娘。”他俯身在赵懿懿跟前行礼,一时有些没想明白,自个这妹妹因何事动怒。 赵懿懿扔完茶盏就冷静了许多,面色稍有沉凝,质问道:“你送左连枝去兰若寺了?” 赵原微微颔首:“回娘娘话,是。” “你送她去做什么?”赵懿懿眸色一沉,又要抄手扔下一个茶盏,被女官给按住了。 女官将茶水喂到她唇边,温声哄道:“娘娘消消气。” 赵懿懿却并未消气,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赵原看。 赵原怔了怔,回道:“左姑娘在家中数度垂泪,言及思念父母,又求我带她去兰若寺看上一眼,我就带她去了。” 赵懿懿气得头脑发昏,继而问:“她人呢?”说着,她又要派人去将左连枝给召来。 赵原忙回道:“左姑娘留在兰若寺了。她见了父亲与徐夫人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过真情实感,我便自作主张,让她留在兰若寺了。” 赵懿懿:…… 沉默片刻,她问:“你觉得,她想留那儿吗?” “自然想了,左姑娘思念父亲与徐夫人,能留在寺中陪伴他们,怎会不愿意。”赵原回得毫不犹豫,“兰若寺日子虽然苦了些,然左姑娘那日说,能与父母待在一处,吃糠咽菜也甘愿。此番,也好让他们母女团聚。” 寺中清苦,左连枝但凡去瞧上一眼,便知徐氏同赵维民,每日什么时辰起来念经,什么时辰才安寝。 她半点也不觉得,左连枝会想留在那。 看着长兄一板一眼的模样,赵懿懿一时分不清,他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故意的。 想到这,她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拧眉道:“你送她出行的事被秦家瞧见了,秦家如今想要个说法,你若还想保这桩婚事,便自个去同秦家解释。” 赵原怔了怔,随即回道:“是。” ----- 连着下了几日雨后,终于放了晴。 赵懿懿便择了这个日子出行。 她想沿途赏玩,便并未打出皇后名号,甚至京中众人,都不知皇后将要离京的事。 顾祯带着赵小白过来送她:“等你回来,它怕是又要长大一些了。” 那拂林犬性子乖,见了人便围着转,这会儿一出来,便围着赵懿懿绛色的裙摆转了好几圈。 听着顾祯在边上同燕王说话,她有些不耐烦地转过了头,僵着脸唤了一声:“赵……小白。” 这什么破名字?! 随着她这句话,燕王侧首看了看,这还是他头一回知道这小犬唤做什么。 赵小白被她喊了一声,尾巴摇得愈加欢快,又哒哒地转了好几圈。 “倘若同柔然开战,皇兄还是得亲自坐镇方可。”燕王低声说了一句。 顾祯颔首,淡声道:“朕知晓。”登极以来第一场战事,向朝野内外立威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落了。 宫侍在边上检查车架与行李,确认无误以后,便请皇后登车。 直至车架驶出了长夏门、出了洛阳城,她仍是有些不真实感。 悄然掀了车帘回头看,洛阳春光尽收眼底,那巍峨的城门有数丈高,上书长夏门三字,愈来愈远,也愈来愈瞧不真切。 两旁景色变幻,忽而有一青衣小侍打马过来,在她车窗边上道:“娘娘,燕王殿下说今日才出洛阳,怕娘娘身子受不住,不宜走太远,便在临近渑池的驿站歇下可好?” 赵懿懿把玩着手中一块玉佩,心情正好:“你去回燕王,随他安排即可。” 作者有话说: 顾祯:呜呜@_@ 懿懿:^_^ 顾祯:懿懿心里肯定有我的!(确信)
第54章 表哥 顾祯在宫门处立了许久。 直至那车架仪仗越行越远, 最终消失不见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 “陛下,几位相公在紫宸殿候着,您看……”吴茂上前, 压低声音禀报了句。 顾祯收回视线, 回首淡淡看过一眼:“回去罢。” 春末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被那明晃晃的日头一照,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身后便被照出了几许灼热。 顾祯却觉得凉。 从心口到指尖, 具是一片寒凉。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双目渐渐地, 染了些赤红。 吴茂跟在边上,感觉着气氛有了些许异常,便忍不住侧目, 拿眼儿去觑皇帝的面色。 甫一侧目, 便见着陛下那双赤红的凤目,眼底密布着血丝, 脸色亦是铁青着,他险些就这么怔在那。 昨儿晚上他在殿外值夜,夜深人静,除却天色将明时鸟雀几声低鸣,紫宸殿静得很。做伺候人的活计,耳目都得比旁人灵敏些,才能知晓主子所想。 虽在殿外守着,他却听了出来, 陛下在里间, 似乎是一夜未安寝的。 偏今日还是该晨起大朝会的日子, 陛下平日里忙公务忙到再晚,也会按时就寝。这一整晚没睡,还能为着什么? 辗转了一晚上,今日送皇后娘娘出行时,偏还不肯说出来。 思及此,吴茂不禁有些唏嘘。分明是有情意的,硬生生折腾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皇后的行踪,每隔一日,与朕报一次。”将要迈过右银台门时,顾祯突的顿了步子,侧首吩咐了一句。 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后,他才觉得渐渐有了些精神,身上也舒坦了些许,恢复了气力。 几个宰相已在偏殿候着,一边饮茶一边议事,见着皇帝进来后,纷纷起了身行礼。 郑中书令关切道:“陛下今日瞧着,似是有些疲倦,可是昨晚未休憩好的缘故?” 顾祯缓缓眨动了下眼眸,颔首道:“昨晚蝉鸣太吵,扰得人心烦。” 紫宸殿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仔细清理过的,连一只显眼些的虫子也难寻觅,哪儿有什么蝉? 吴茂一个趔趄,险些在门槛上栽了下去。 “陛下正值壮年,又正逢多事之秋,还是该多多保重身子才是。”郑中书令忆起先帝,曾也称得上文治武功的一代雄主,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便是命太短了。 命短,于一个想做出一番丰功伟业的帝王来说,是为大忌。 先帝便是败在了这件事上,也因此,他们这些朝臣,便格外关注陛下的身子。好在比起先帝,陛下身体好好上数倍不止,可开三石弓、骑射剑法无一不精。 顾祯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郑相挂怀,朕无碍。” 他一向话不多,从前做太子时便是如此,如今做了君王,倒是比从前更甚。 众人议起了与柔然的战事。 此事暂时只在重臣间商议,尚未公之于众,然稍稍敏锐些的人,已然猜到了些苗头。 顾祯看着今日接到的边关情报,眉心微拧,凝着那短短数行字看了许久。 直至众人心间忐忑之时,他方道:“此事,不宜再拖。” 何明守应道:“陛下所言甚是,安北都护府又新募了一匹兵士,正在操练之中,那陛下……打算何时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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