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你一个学生,手里能有多少钱。”裴雁晚思索了几秒钟,莞尔一笑:“我们今天加个微信,下次有机会你再请我,行不行?” “那好吧,”江允还没有从志愿者的角色里脱身,居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学姐,这边走。” 两人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寒暄了许多,裴雁晚知道了江允已经保研本校的事,随口夸了他几句,没想到竟夸得江允耳根发烫。直到裴雁晚坐上驾驶位,她才发现这诡异的端倪:“你怎么了?耳朵红什么?” “有点热。”江允垂着眼睛回答。 裴雁晚打开了车载空调,笑着说:“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还以为,我要再多磨几句,你才能答应和我约会。” 她用了“约会”这个词。 朋友、同事间相约的见面,都可以称之为约会。可是在文科生江允心中,这个词暧昧的意味更多一些,他听到裴雁晚双唇微启吐出来这两个字时,不禁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 三年前他正读大一下学期,向学校的投稿被校刊刊载了。他作为文艺委员,理所应当地班级领取校刊。在《校刊领取情况表上》签名时,负责分发校刊的学姐笑说:“原来你就是江允呀。” 他循声望去,対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凤眼。因为自己的名字很特殊,江允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论调,所以他熟练地轻声答:“嗯,就是殷文帝的名字。” “啊?”陌生学姐愣了愣,连忙解释:“我不是在说殷文帝,我是看了你登在校刊上的诗,写得很好。” 这下轮到江允哑然了。他的心以一种奇异的频率跳了一阵,这种独特的心跳驱使他问出一个问题:“我叫江允,那么你呢?” 学姐明眸闪动,扬眉笑说:“其实対我来说,由你想到文帝很正常。因为我和你有缘,我的名字是裴雁晚。” 确实是有缘。 江允的心因为这奇妙的缘分上浮。他因为自己的名字与历史上那位皇帝相同,曾细细地了解过殷文帝。正史野史,他都一一翻阅。 在某次阅读中,他知晓了一个叫做裴雁晚的剑客。 这位剑客的名字既存在于《剑客列传》,也记载于殷晋两国正儿八经的外交史。而《剑客列传》里记载的故事,更显旖旎绮丽。 据说她是文帝一生心之所系,也是文帝空置后宫的原因,只可惜文帝在位五年便病逝。两人无从可考的情愫在《剑客列传》中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用来书写女剑客个人的传奇。 显然,这位叫做裴雁晚的学姐,不说了解过殷文帝,起码读过《剑客列传》。 那个夏天,裴雁晚刚刚忙完毕业答辩,就被学妹拉来帮忙分发校刊。没过几天她便拿了毕业证与学位证,匆匆离开大学校园。 至于江允为了她和同学打架的事,她是在别人口中听说的。 A大的食堂喧砸热闹,人们交谈时难免提起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譬如才从工商管理专业毕业没几天的裴雁晚。那些嘴碎的同学没有谈论裴雁晚拿过多高的绩点,拿过多少张证书,而是说:“裴雁晚大学四年换了三个男朋友,她简直是……” 后面紧跟一个侮辱性的词汇。 于是江允做出了生平最冲动的事之一。他拍拍那位同学的后背,迎面挥出一拳。他因为此事丢了一个学期的奖学金,并与裴雁晚一同得到了“A大风云人物”的提名。 江允事后回想起这件事,承认自己的确冲动上头,但他没有后悔。 * 黑色轿车驶出了停车场,裴雁晚回忆完往事,好奇心油然而生:“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真的是为了我吗?” 一个仅见过一面的人,能为她出手打人,她始终将信将疑。 今日遇见了正主,她必得问个明白。 江允的指腹刮擦着真皮座椅,支支吾吾道:“他们说了些难听的谣言。” “什么谣言?”裴雁晚笑问,“如果是说我大学交了三个男朋友,那这不是谣言,是真的。” “啊?”江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的确有些多,”此刻是红灯,裴雁晚用头绳束起了长发,“他们指责我,我意料之中。” 江允不再说话了,改用指腹刮擦车窗玻璃。 “喜欢吃火锅吗?我们去吃商业城新开的那家。”裴雁晚征求江允的意见,她不会请一个大四的学生去太贵的地方,免得対方有心理负担。 “好。”江允细声回答。 裴雁晚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话为什么突然变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是因为我交了太多的男朋友吗?”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江允鸦羽般的睫毛,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地说:“可我现在是没有男朋友的。” 江允乐了,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接话:“我也没有女朋友!” 这対话太奇怪了。 按照电视剧里的发展,男女主角都表示自己没有恋爱対象时,就该邀请対方与自己谈恋爱了。然后他们会牵手、拥抱、接吻,做一些甜蜜的事。 所以江允的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他懊恼地靠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观察裴雁晚的神情。可是坐在她身边的女人面无表情,令他慌了神,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下子,裴雁晚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我的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应付小弟弟。” 她说我是小弟弟…… 江允一委屈,眼稍就会往下垂,这让他看起来像只无助的小狗。裴雁晚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狗,朗声笑道:“不逗你了。” A大离商业城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路程。两个人刚点完菜,火锅店的大屏幕恰巧开始播放即将上映的古装电视剧。 “热播剧,男女主角是‘你’和‘我’。”裴雁晚单手托腮,用余光打量江允:“你看过吗?” 她対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电视剧中习以为常。一位情史空白模糊的封建帝王,本就引人遐想,而在数部拍殷文帝情史的影视剧中,女主角都与她同名。 江允摇了摇头:“我不爱看电视剧。” “如果你愿意的话,”裴雁晚为江允斟满茶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看。” 她在说什么啊…… 江允移开了视线,不再注视眼前的女人。他身为校友会的志愿者,理所应当地拥有一份嘉宾名单。他知道,这个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女人,现在接手了家中的企业,事业有成。 当他看见裴雁晚一身黑色长裙上台演讲时,他故意制造了洗手间外的偶遇。随后事态超脱了他的控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撞掉裴雁晚的手机,更没有想到自己此刻与她同桌吃饭。 “江允?”裴雁晚敲敲桌面,“你发什么愣?不愿意和我一起看电视剧的话,没关系……” “我愿意的!” 江允清脆的回答响起,惹得裴雁晚又是一阵低笑。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共约晚饭共看电视剧的请求,又稀里糊涂地被裴雁晚带回了家。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裴雁晚家的沙发上,而裴雁晚则抱着零食坐在他身边。 就算是开火箭,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裴雁晚调出那部热播剧,没看几分钟就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这什么剧情,这个女配一出场我就知道她要在男女主中间横插一脚!” 过了几分钟,她又笑了起来:“接下来男主是不是要眼红掐腰把女主抵在墙角说命都给你啊!这剧就是大殷朝版的霸道总裁与小娇妻!” 江允始终抿着嘴,目光在电视屏幕和裴雁晚的笑颜之间游移不定。这个女人热情聪颖,说话做事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几乎是牵着江允的鼻子走。 而江允虽察觉到了危险,却开不了口推拒,心甘情愿地朝她身边走。 裴雁晚暂时从狗血的剧情里回神,她偏着头,凝视缄默不言的青年:“这部剧不好看,难为你了。你喜欢看什么样的,我们换一部看?” 她望着皮囊极为优秀的青年,不禁半眯凤眸。 江允的脸是她喜欢的类型,从看见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三年前惊鸿一瞥,她虽动了动心弦,却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今日如此有缘,她该抛出鱼钩了。 江允长长地“嗯”了一声,略作思索:“我都可以的,随你。” “年轻人没什么主见呐。”裴雁晚按按遥控器,换了一部经典爱情电影。当片头放完的瞬间,屋外的天空突然炸起一道惊雷,暴雨如注,顷刻间便打湿了落地窗。 两人一同望着屋外的狂风骤雨,江允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裴雁晚,竟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裴雁晚姿容中上,却生了一双夺人心魄的凤眼。她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块薯片,送到江允嘴边。又□□裸地把贪欲融进目光中,微启双唇:“好大的雨,你今晚走不成了吧。” 不用提她的轿车还停在车库里,也不用提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特性,更不用提雨伞雨伞这些东西。 江允看着女人漆黑的眸子,心头为之颤动,耳根发烫:“我……还是回去吧,等雨小一些就走。” “回去?”裴雁晚眨眨眼睛,掐住了江允白皙骨感的手腕,细声道:“可是我想你留下来。晚上要打雷,我一个人住,有些怕。” 江允后背紧绷,仰着身子往后挪。他头脑发昏,既然已动了脊背,就忘记也动一动手腕。故而他仍被女人禁锢着,不得不与裴雁晚対视:“不、不合适吧,学姐,我们今天才见第二次……” “也対,”裴雁晚笑了笑,扫了眼窗外的雨势,“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学校吧。” 她虽不甘心,却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可以再逾距了。 于是江允又稀里糊涂地跟她上了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忽然,他感到女人柔软的身体凑了过来,几乎紧贴着他的胸膛,而他的耳畔也萦绕着女人温热的气息与叮嘱:“你呆头呆脑的,叫你系安全带也不吭声,那姐姐帮你系吧。” 啊,她有让我系安全带吗? “学姐,”江允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三年前就……你能不能……” 炸雷声轰鸣作响,淹没了江允的话。正在江允哀愁自己的声音太小,雷声太大时,他看见裴雁晚的眼睛愈发明亮,眼角堆着浓烈的笑意。 “好,”裴雁晚笑着说,“姐姐答应你。”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免费的番外集《剑客与狗勾》不定期更新~ 写这本书我哭了挺多次的,都是被自己虐哭感动哭的,点烟.jpg,譬如番外四我边哭边发疯。 最初是想写一个飒爽女剑客×权臣的故事。女剑客与位高权重的权臣相爱,却因误会分手,最后权臣灭了她的师门,将她折磨囚禁……那时候的我,是有点“我是土狗我爱看”和虐女的爱好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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