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见过他的剑,与他交过手,输多赢少。”已经四十岁的女人拉着徒女的手重新坐回暖桌边,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虽不一定能赢过他,但对你来说,不管输赢,这是一次宝贵的历练,所以你一定要去。” “天命剑”萧连溪年近六十,剑术出神入化,定居在江南一带。他虽快到花甲之年,却从不拒绝任何挑战者。对‘天命剑’来说,不论成败输赢,若能成全对手参悟‘天命’,便是他今生积来的福气。 雁晚不理解萧连溪“参悟‘天命’”的说辞,唯有亲眼一见,才可知道其中奥妙。她低头望着周照苍白的手,回以紧紧一握。 周照见徒女忽地意兴阑珊,便想了个兴许有用的法子 :“走,咱俩出去,比一场。” “啊?师母,我今年不想吃煮破皮的饺子。”雁晚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拿起剑跟在周照身后奔了出去,笑逐颜开道:“我今天要是赢了,您明天得多给我发点压岁钱!” 沽阳与青州相距不远,江允为青州的姐姐和远在京城的父兄都寄去了新年贺礼,这才安心地卧在塌上养伤。 江修远把暗卫司影安排在了江允身边,做幼子远行的护卫。司影生得高大而纤细,往江允榻前一站,几乎挡住了一半的烛火。 江允无奈地后仰倒下,埋怨道:“司影,你挡着亮,我没办法看书了。” 司影闻言,立刻撤了身子,让大半天光倾泄进屋中。他沉默寡言,在皇帝身边时便秉承着“能不张嘴便不张嘴”的天性,如今跟在景王身边,反而要日日陪着小主人说话了。 他酝酿了一下言辞,淡淡回应:“属下是来给您送除夕夜的饺子的……王爷,这已经是县令家中最好的房间了。” 江允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哪里是在嫌弃房间不好?他是嫌司影挡了他的光! 司影见江允陷入沉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江允不悦,他当然不愿意得罪小主人。 但他知道江允天生好脾气,全然没有架子,私下里常以“我”自称。于是他便觉得江允与性情古怪的皇帝不一样,哪怕他说错了话,也是能拗回来的。 因此,司影又道:“王爷,等您养好身子,回了云州的王府,都快开春了。”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江允的脸庞忽地染上春光与悦色,他将书挡在脸上,不让司影看见,笑着说:“嗯,王府都收拾好了吧?” 司影先是点点头默认,随即意识到江允的脸上蒙着书,看不见自己的“默认”,便开口回答:“收拾好了,牌匾都挂起来了。” 江允为此更加喜悦,既然挂起了牌匾,那她会不会看到? 几日前他去灾情严重的地方巡视,竟一时失足,从高处跌落下来,为此伤了骨头。他本以为“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足足在床上躺够三个月才能起身,大夫却说他伤势不重,一个多月即能起床走动。 他原本灰蒙蒙的心为此立刻恢复了生机活力,如今灾情大有缓解,而他也快回到云州,回到她身边去,不禁心情大好。 江允伸出臂膀,示意司影把自己扶起来,问道:“饺子是什么馅?” “韭菜鸡蛋,猪肉白菜……厨娘每个味道给为您捡了些,您快尝尝吧。” 江允艰难地撑起身子,喂了一个饺子到口中,果然美味。他喜笑颜开,无心地向司影道:“从前我在宫里过年,大哥总是骗我,说他吃到了包有铜钱的饺子。他一说,我就信,急得我直哭。” 司影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地干笑两声。江允知道他不善言辞,便吩咐他不用陪自己守岁,早些歇息便是。 司影点点头,待江允吃完饺子后收拾完碗筷,便无声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天命剑”萧连溪参悟天命的梗我得再想想() 明天就能写文案里的“不是情郎”啦,我好开心!!!!
第21章 、不是情郎 春分那天,裴雁晚见到了“天命剑”萧连溪。萧连溪年近花甲,白发远多于同龄人,但他的身姿如劲松般挺拔,未显疲态,面容上隐约可见从前的非凡品貌。 萧连溪在江南买了一个大院子,在其中辟出一个园子专门做擂台,甚至连观赛的桌椅板凳都一应备齐。上门找他挑战的人络绎不绝,雁晚混在其中,终于在黄昏时分开始了对阵。 雁晚在台下观赛时,便觉得萧连溪的剑招直来直去,白纸一般干净纯粹地展现在对手眼前。她甚至发现了萧连溪的漏洞破绽,且前来挑战之人并非碌碌平庸之辈,想必与她一样也能发现萧连溪的弱点。 但为何这些人一旦开始与萧连溪交锋,就会失了分寸,如同迷失在雾中? 待雁晚接过萧连溪的第一剑,她才犹如醍醐灌顶。在看客眼里,萧连溪的招式平平无奇,甚至破绽频频,但人一旦拿起剑,与萧连溪成为对手,便会明白为何他会得到“天命剑”的雅号。 “天命”,是天的意志,是上天主宰之下的万物的命运。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是人常常深陷的陷阱。 萧连溪的剑法看似无甚可圈可点,只有与其交过手,才知道被一个人牵着走是何等的恐怖。 雁晚欲一剑直刺萧连溪左侧腋下,待出剑后恍然明白,这是对手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如此过了几十招,雁晚尚未落下风,然而就在数次进攻都被化解后,萧连溪突然发力,赢下了这场比试。 萧连溪不是一开始就展示出惊人的压制力,而是以丰富的经验应敌,待对手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再迅捷地将其击败。 围观的人们掌声连连,赞叹这场精彩纷呈的较量。 “晚辈学艺不精,多谢萧前辈赐教。”雁晚不喜萧连溪欲扬先抑使剑的风格,她厌恶极了对手先示弱,再展露真正实力的别扭谋算,更厌恶冠在此种谋算头上的“天命”二字! 但此次失败,确实是雁晚技不如人,她虽有怒气,但也心悦诚服。 萧连溪认出雁晚的剑招路数,笃定道:“小友师出澄意山庄。” “晚辈澄意山庄,裴雁晚。” 萧连溪恍然大悟,叹道:“原来小友是周照的徒弟,裴庄主。我曾与你师父交手,你的剑得你师父真传,一样的凶狠、不服输。” 雁晚回以礼貌一笑,拱手道:“晚辈从您的剑法里受益匪浅,只是不解‘天命’二字。人若信了天命,便只顾混吃等死,听命安排就行,哪里还用向上爬?” 夕阳回光返照,把最后的一抹余晖放大,再洒在萧连溪的身上。他年轻时也曾风流倜傥,策马观花,高歌纵酒,如今不得不服老,窝在这江南一隅传人剑招。 他年轻力壮时打下来的名气,如今成了别人的跳台。谁若能胜过他、惜败于他,更或者得到他的一番夸赞,那么谁第二日便能成为茶馆酒肆里故事的主角,成名在望。 萧连溪看着眼前神情倔强的年轻姑娘,他看出来这姑娘与周照的脾性如出一辙,一是真心想求剑道,不求以他的名声做跳板,二是不信命,只信自己。他广揽天下对手的目的,就在使人明白,命数不在天地之间,而是在自己手中。 他志得意满地放声大笑,道:“裴庄主这不是明白了吗!方才与你的较量,我已使出一身本事,真是后生可畏!回去吧,裴庄主!” 他的笑声爽朗,传遍院内的每一个角落,惊起树上的倦鸟。 雁晚珍惜此次江南之行,除了挑战萧连溪外,一路上还与许多另外的高手做了比试,输赢皆有。甚至还抽空去京城看望了孙妙心,路遇已经如愿做了学堂领慧的宋骄。 待她回到云州,已经是三月份了。 她一进山庄大门,程芙便逮住了她,并难得诧异道:“听说你惜败‘天命剑’,只差他五招?” “我没有惜败,我是技不如人,压根儿不敌。”雁晚许久未见程芙,很想同她亲近,便挽着她的手一同往前走,同时为毫无凭据的流言而不解,道:“这是哪里来的谣言,我有没有只差他五招的本事,还有谁比你清楚。‘天命剑’萧连溪见了谁都是夸,光我听到的,就有五六个。” 两人做了多年对手,彼此有几斤几两,心中自然有数。程芙料想凭雁晚的天赋,本次历练必定长进不少,便催着要与她比剑。 雁晚却不急,反问道:“我这么久不在,我师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程芙只想与雁晚比试高低,她略一思索,将雁晚可能会问的问题想了个遍,于是快速道:“周师姨的身体好多了。劣兵案有了些眉目,查出来‘外应’是北晋,至于‘内奸’,依旧毫无线索。” 劣兵案的蹊跷之一,在于幕后黑手几乎清楚地知道一切——澄意山庄护送兵器的队伍为十六人,且领头人叫“张玄”,队伍行进的具体日程。由此种种,才能做到近乎天衣无缝的“掉包”。若非江卓多留了个心眼,便能就此瞒天过海。 另一个令雁晚捉摸不透的,是北晋为何要千里迢迢地针对山庄下手?若是想招致大殷的灾祸,何不针对咫尺相领的青州采取行动? 这些疑点,雁晚与程芙能想到,办案经验丰富的刑部当然也能想到。 枉死的十六人虽有外伤,但致命原因却在中毒。这样的手段和残忍又把线索了指向了远在鹤洲的“邪魔歪道”蚀火教,再加上许成玉曾在蚀火教呆过两年,刑部理所应当地怀疑许成玉便是那个出卖澄意山庄,与蚀火教和北晋相勾结的内鬼。一番纠缠后,许成玉的冤屈才被洗清,她为此气得卧床三天。 既然内奸的线索到了许成玉这里便完全无迹可寻,刑部只有先往别处查,于是便揪出来了青州营中潜藏的北晋内鬼。江卓为此勃然大怒,将营中内鬼的尸身挂在城墙上晒了半个月才放下来。只可惜青州营的内鬼对澄意山庄的内鬼一无所知,线索再次断掉。 程芙对“外应”的调查过程不算知悉,只挑了几条她觉得重要的讲出来,便将细眉一蹙,说道:“原来你那从外面捡回来的黎小公子不姓黎,而是姓江。他骗了我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如何晓得?”雁晚毫不惊讶,既然景王府落在了云州,那程芙见到江允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更在意的是其中的过程,“他来云州了?” “三月刚开始没几天就来了云州,他说要把马还给山庄,便上了一趟山庄的门,把傅纤纤激动地吱哇乱叫。他原本还想隐瞒身份,但被他的随从说漏了嘴。”程芙语气平平,脸色平平,吐出来的话却不平平:“景王那天来先提起的不是马,而是先提起你。他曾为你铸过剑,雕过簪,在你蹲大牢的时候替你奔走。所以综上种种,我合理地怀疑,他是你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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