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允点点头,隔着小小的幼犬拥抱了雁晚一下,他知道雁晚人虽在自己眼前,但心已经飘到了论剑的赛场上,“我等你赢下魁首。” * 七月初五,骆都知夏阁群英荟萃。骆都地处大殷的北部,相对其他地区,已经算是凉快。但诸多侠士还是摇着形态各异的扇子,祈求一些凉爽的风光顾自己。 论剑的擂台为知夏阁特意搭建,四周有三面环山,山势低矮连绵,山腰上修了一道道牢靠的栈道,作观赛用。擂台四周也修建了一圈圈阶梯,亦能供人将擂台上的情况观看清楚。 澄意山庄愿意来论剑的弟子共有十几个,与雁晚相熟的只有程芙、秦渊和乔岱三人。周照嘱咐刀剑无眼,便请许成玉也一同跟随。许成玉已经治好了谢泽兰儿子的病,一身轻松,无事牵挂,欣然应允了周照的请求。 程芙跑了个无影无踪,雁晚又不愿与秦渊、乔岱待在一起,便和许成玉两个人寻了一处阶梯坐下,窃窃谈论着周遭形形色色的江湖客。 “你看,那棵树下站着的独臂老太太,知夏阁阁主。”许成玉将折扇一扬,为雁晚指明了方向,“年轻的时候徒手打死过一只老虎,为此丢了右胳膊,从此左手使剑。” “你再看,往前数三排,头顶秃秃的女人。无门无派,江湖散人,人赠雅号‘无云天’。当她头上还有头发的时候,曾行刺过我朝丞相,失败告终,但全身而退。旁人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只有我知道,她花了十年时间改头换面,又打出了新的名号。” …… “啊,蚀火教的人怎么也来了?让我看看上次火烧藏书阁的姑娘在不在……”许成玉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正当他准备站起来扫视全场时,雁晚却拍了拍她的大腿,激动道:“萧连溪,萧连溪!” “哪儿呢!”许成玉花颜顿失,飞快地跌回座位上,用折扇遮住脸,斜着眼问,“哪儿有萧连溪!” 雁晚听过一些许成玉与萧连溪的昔日“恩怨”,她之所以如此激动,不仅是因为她钦佩萧连溪的剑法,还因为萧连溪的“死对头”就在自己身侧。但她见许成玉畏畏缩缩,不禁诧异,低声道:“你怕什么,你如今长这幅模样,她又认不出你。” 许成玉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恼,她咳嗽两声,大大方方地端坐住,以轻晃的折扇掩盖自己的尴尬。 但萧连溪耳力极好,他不仅听到了雁晚的激动之语,还听到了许成玉躲在扇子后面的嘀咕。他坦然一笑,越过人群走了过来,道:“裴庄主,好久不见。” 雁晚起身与萧连溪寒暄了几句,许成玉却像粘在了座位上,不动声色地遮住自己半张脸。 与昔日相比,他的确已经很老。从前的萧连溪,会意气风发地翻上墙头,摘下最大最红的桃子,再扔进许成玉怀中——然后被许成玉佯装愤怒地砸烂。 “这位小友是?”萧连溪见雁晚的友人沉默不语,便心生疑惑,“在下姓萧。” 许成玉没有站起身,而是放下折扇,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澄意山庄,许成玉。” “原来是鬼医,久仰大名。”萧连溪早就听过“鬼医”的大名,可没想到鬼医居然是个二十岁模样的年轻女子,他正惊于许成玉的年纪和“鬼医”传闻的年头极不相符时,却鬼使神差地说出另一句话来:“我有一故人,与你同名,却不同姓。” 许成玉摇摇扇子,不屑道:“玉汝于成,我的名字倒也不算罕见。” 萧连溪见她似乎心情不佳,便不再与她交谈,转而去问雁晚:“裴庄主第几日上场?你师父周照没有来?” “晚辈第三日上场。家师嫌路途奔波,不愿来。”雁晚面上饱含歉意地向萧连溪解释,心中却是自豪。毕竟她的师母周照曾两度击败眼前的绝顶剑客,连夺两届论剑魁首,如此的荣光仿佛也落在雁晚的头上,令她与有荣焉。 萧连溪点点头,关切了两句周照的身体,便与二人辞别。他今年来骆都,不是为了与人比试,而是专门来“凑热闹”的。若能遇见故人,那便最好,但可惜只遇见了与故人同名之人。 “你看,我就说他认不出来你。”雁晚又拍拍许成玉的腿,稍作安抚,“一个男人而已,你怎么记这么多年?” “你懂个屁,我许成玉与萧连溪不共戴天。”许成玉白了雁晚一眼,不愿再与她谈论自己的昔日宿敌,“别说话了,第一场马上开始了。” * 知夏阁阁主陈寻秋年岁越大,脾气越倔。继她执意要在盛夏举办论剑后,她又犟着脾气邀萧连溪作开场的比试,萧连溪拗不过她,只有勉强答应。 陈寻秋与萧连溪,相差十几岁,一人年近古稀,一人年近花甲。当二人手持利刃站上擂台时,人们似乎透过二人脸上的风霜,看到了几十年来的江湖风云变幻。 片刻过后,萧连溪率先出招,他敬佩陈寻秋的品性与剑术,不因陈寻秋身体的残缺而有一丝的懈怠。 萧连溪连刺三剑,一剑往陈寻秋眉心,一剑往左边心口,最后一剑往下腹,居然全被陈寻秋避开。而陈寻秋亦非等闲之辈,她把剑在空中横劈数次,逼得萧连溪连连后退,不得不轻功跃起,来躲避对手的进攻。 然而陈寻秋年事已高,她虽没有任何破绽,但终究因为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她于观赛席的呼声中朗声大笑,朝萧连溪道:“还是得让周照来治你!” “周照若是来了,今日与您比剑的便不是晚辈了。”萧连溪躬身作揖,朝陈寻秋表达他的敬意,接着便拂拂衣袖下了台。 这场战斗时间不长,却酣畅淋漓,展现出了两代人的顶尖水平。雁晚刚放下鼓掌的双手,便听见身后的秦渊叫自己,她侧过半个身子,冷漠地望着秦渊:“何事?” “晚晚,你能不能拿魁首?”秦渊虽然生得健壮高大,实则娇弱,一不能冷,二不能热。在这样的炎日下,他险些昏倒,方才是去躲凉了。 “她不能,”程芙也在此时赶了过来,她刚刚在山顶观赛,本想一览好景色,却发现站在山顶,压根看不清擂台上的比试,“因为我会打败她。” 程芙与雁晚关系虽好,但若到了剑术上,却是针尖对麦芒,处处针锋相对。她说这话,既是自信,也是因为她真的有打败雁晚的本事。虽然在程芙和雁晚的历次较量里,她输多赢少,但擂台上的事,没有绝对可能。 “你的状态,调整得如何?”程芙坐在雁晚身边,发自真心地询问,“你该拿出十成十的好状态来。” 对于此事,雁晚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近来状态起伏不定,原以为是江允令她分了心,但足足一个月未与江允见面后,她的状态居然还是那样的不稳定。 论剑夺魁原本踌躇满志的事,却一下子成了雁晚心中的无底洞——但她仍然要拼一次。 * 论剑第二日晚上,雁晚私下与程芙比剑,再次败给了程芙。接下来的两日,雁晚才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水准,迅捷利落地赢下所有比试,与程芙一起挺近前六甲。 这是雁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于武林众人面前展示身手,人们纷纷赞誉她的天赋与剑法,说她不负澄意山庄的盛名。 第五日傍晚,日临西山,她与无云天交上了手。 无云天手持一柄巨大重剑,雁晚与台下的许成玉都难以相信她曾是刺杀过本朝丞相的杀手。杀手该用匕首,用丝线,用一些轻巧的东西,绝不是重剑。 只听一声怒喝,无云天双手举起重剑,竖着朝雁晚劈来。她这一招气吞山河,知夏阁阁主陈寻秋立刻安排人准备修缮擂台一事。雁晚身法灵动,灵巧地躲开了这一招。 然而无云天的武器如同盾牌一样,周全地护住自己身上每一个角落。雁晚边与她缠斗,边留心着她防备薄弱处。 终于,雁晚在无云天转身轮剑的瞬间飞身刺向对手的后腰,而无云天也精敏地察觉了身后的危机,立刻反向轮剑。雁晚措不及防,来不及回护,竟被无云天雄浑的剑气震飞出去,直接落到了擂台之下! 看台上忽地爆发出一阵倒喝声,说此场比试甚是无趣。山庄一行人虽在心里暗骂,但更为重要的是雁晚的伤势。他们和陈寻秋见雁晚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立时慌了神,一齐朝雁晚奔去。而赢下这场比试的无云天见对手昏迷过去,也急忙扔了重剑,上前去关照对手。 许成玉离擂台最近,她从无云天怀中接过失去意识的雁晚,试探雁晚的鼻息与脉搏,紧张道:“性命无碍。无云天,这里不用你多费心。她不会有事,你放心罢。” 无云天的急切,来自于她不想再背负人命,让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听许成玉这样说,她便送了一口气,捡起剑离去了。 秦渊最是急切,他接连唤了好几声,但雁晚仍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陈寻秋身为东道主,当然不能让论剑染上血光,他知道秦渊和乔岱两个男子是雁晚的同门,便嘱咐他们先将雁晚带下去,又准备喊来几个知夏阁的弟子帮忙。 程芙却拦住陈寻秋,婉言拒绝道:“陈阁主,有我们几个人便够了,不劳贵派多费心,多谢您。” 她一说完,便将雁晚扶上了秦渊的脊背,一行人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女鹅:……………】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2章 、思虑 骆都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客栈, 在论剑期间几乎住满了人。客栈掌柜迎合论剑的气氛,在门口挂了六串红灯笼,寓意六六大顺。他人机灵, 又会来事儿, 一见秦渊背着昏迷不醒的雁晚进来, 便迎了上去, 问道:“哟,这是怎么了?可要我去寻个大夫?” “不必,”乔岱摆摆手, 回应掌柜的殷切,“我们随行的有大夫。劳你打盆热水,弄着吃的,送到二楼左转最里间。” 掌柜连连点头,他知道对于这些江湖客, 还是少招惹为好, 只需做自己份内的事。除此之外,再献上一些恰当的殷勤,便能保自己人财两全。 二楼左转最里间, 是雁晚与程芙同住的客房。秦渊把雁晚平放在床上后, 自己也欲坐在床沿, 但许成玉却一把挤开了他,怒道:“别跟本大夫抢地儿。” 医者边沉心替雁晚搭脉, 边询问在场的数位剑客:“我不懂剑, 看不出无云天与雁晚的实力究竟有几成差距。但我清楚雁晚的能力,你们觉得, 凭她的本事, 果真拿无云天束手无策?” 无云天能进论剑六甲, 身手必然不凡。但裴雁晚数月前还曾在江南得到过“天命剑”萧连溪的盛赞,萧连溪为人耿直,眼光狠辣,他说别人有十成本事,那此人必不会只有九分,他说别人只有三成本领,那此人必不可能再往上攀。 他给雁晚的“判词”,是凶狠、不服输、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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