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不了庄主,只因你是她昔日手下败将。”这话出自江允之口, 明明是极熟悉的声音, 雁晚却听出几分不一样,“你若是来冷嘲热讽她的, 便请回吧。本王人在这里, 如果还让她听到难听的话, 教她为此伤心,那岂不全是本王的过错?” 岳知节照旧把笑意融入语气中,显得尾音轻佻:“殿下,您是在下逐客令?” 雁晚又听见江允笑了笑,声音沉沉:“是,若岳管事觉得本王亲口下的逐客令份量太轻……” 江允话未说完,便看见院门口出现一抹浅蓝色的影子,他喉头一动,立刻慌了神,连忙把眼底的戾气与怒意收了回去。他因面对着院门口,故而在雁晚进门的瞬间,便立刻与雁晚来了个对视。见雁晚神色如常,应当是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也没有看见自己方才冰凉的眼神,他才放下了心。 岳知节亦回过头,他见素日不和的雁晚略显颓色,只当她是因为论剑的失利而伤痛,丝毫不知她其实是受暑热影响,便笑道:“恭喜你,喜提六甲。其实你一个小丫头,六甲已经算是很好。” “岳知节!”雁晚还未来得及说话,江允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他压抑着怒火,以简短有力的三个字提醒岳知节继续放肆的后果。岳知节自知情况不妙,啧啧两声,识趣地离开了。 雁晚没有马上去管江允,而是先关上小院的木门,把门闩紧紧上好,这才扑过去抱住情郎。她心中温暖,弯起眉目笑道:“他说什么了,让你这样生气。原来小狗急了,也会咬人。” 江允轻抚雁晚的长发,柔声解释:“我平日不是这样,你知道的。”他担心自己难得阴戾的一面被雁晚看见,影响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便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极力挽回。 “这里太阳大,咱们到阴凉底下说。”雁晚笑弯了眼睛,暗道江允只会用这一招。此时刮起了夏风,燥热的风浪中蕴含着老天的怜悯,给雁晚带来丝丝凉意。 两人快步走到连廊下,雁晚率先坐上栏台,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来,姐姐抱你!” “不要闹……”江允脸颊微红,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因为雁晚的撩拨。他的手被雁晚拉着,既舍不得挣开,也不愿就此坐到雁晚腿上。 他渐渐长高,甚至已经超过了雁晚丝毫,更何况他还是个男子,哪有坐到姑娘腿上去的道理? “我闹什么了?”雁晚把江允拽得离自己更近,并学着江允惯用的技俩,把眼角与嘴角一齐垂下去,以此来博取“同情”,嘟囔道:“现在不给我抱,等你再长高些,我就抱不动了……” 江允以为她真的难过失落,急着要哄她,但却在下一刻便猝不及防地被用力一拉。江允大惊,转眼间便与雁晚的身体便触碰在了一起,稳稳落入雁晚怀中,坐在了她的腿上。 热风凝滞了一瞬,不知该往哪处吹,索性在院中胡乱刮了一通,把雁晚两鬓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她嫌弃发丝糊了满脸,难受不已,但双手却要环住江允,不让他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便仰起脸,道:“帮我整理一下头发。” 江允从未经历过这样荒唐的事,他呼吸紊乱,双手不知要往何处放,心中却是七分甜蜜,三分羞涩。他边为雁晚整理发丝,边磕磕巴巴道:“你、你……” “别乱动,给我抱会儿。”雁晚的姿势,刚好能把脸埋进江允的胸膛中。她终于有了一个心安之地,能让她细细回顾十几天中经历的一切。 在过去几日里,雁晚曾数次因梦靥惊醒,醒来之前,眼前看到的便是无云天的挥剑一劈。在她醒来后,不禁细想,阿姐会怎样安慰她,师母会怎样对待她,而江允又会怎样哄她——江允一定会抱抱她,把所有的云雾都拨开,只给她看最和煦的暖阳。 “没事的,雁晚……”江允敏锐地感受到女子的异样,自己虽无法与她感同身受,却心疼她落下来的眼泪:“不要哭了。” “我没哭。”雁晚倔强地狡辩,声音含糊不清。她撒气一般,重重把拳头锤在栏台上,皮肉霎时红了一层。 江允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他自知不会用甜言蜜语哄人,便只能把最真挚的话说出来:“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有多么想赢。你还年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再伤心了,好不好?” 语毕,雁晚抬起了脸,露出红红的鼻尖。风不再吹拂,她觉得夏日炎热,便松开了江允,两人并肩而坐。 “岳知节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碰巧遇见了你。你会生气,是因为他说了难听的话,对吗?”雁晚问完这些,便抿起双唇,静候一个回答。 “他巧舌如簧,定会把话说得很难听。”江允原本正含情脉脉望着雁晚,但一听见岳知节的名字,不禁又有几分气恼,“我不想让你听见,所以要撵他走。” 雁晚心情大好,她“哦”了一声,笑道:“景王殿下仗势欺人,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江允愣了片刻,严肃道:“若我的‘势’能供你仰仗,让你免受苦恼,我被人议论又如何?” 他说的是真心话,却让雁晚有几分不高兴。 雁晚白眼轻翻,强忍住脾气,她不愿仗谁的“势”,只愿仗自己。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要不要去见我师母?我俩处了这么久,你从未见过她。”她未等江允回话,便一转话锋,温声笑着:“天好热,你陪我睡觉去。” “睡觉?”江允还未从要见周照的事情里回神,便又陷入了另一番困境。怎么突然就要见雁晚的师母,又怎么突然要进去午睡? 他拘谨起来,朝后撤了撤身子,红着脸道:“真的只是睡觉?” “来,”雁晚直接跨过栏台,打开了卧房门锁,回头笑道:“我有些头疼,需要好好睡一觉。” * 夕阳西沉时,雁晚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因长时间的睡眠,仍有些晕眩,却在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时清醒了一些。她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探去,哂笑一声:“小狗长腹肌了,什么时候练的?” 江允的脸庞再次红透,他被雁晚抱在怀里,后背虚虚地贴着雁晚的胸膛,因炎热的天气和暧昧的姿势出了半身细汗。他一听雁晚醒了,便喃喃抱怨:“你说是睡觉,其实一点儿都不安分,到处乱摸。你睡了一下午,我睁眼睛睁了一下午……” 雁晚因江允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脸,但已能想到他的面颊此刻是怎样的潮红,便继续逗道:“我和秦渊一起去骆都,你就不问问,路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江允立刻转过了身,两人的鼻尖贴在了一起。他明知秦渊要与雁晚同行,怎能不在意!但他害怕路上真的有难言之事,便极力忍下好奇与嫉妒,不愿提起。 “秦渊他说……”雁晚轻笑一声,凑在江允耳边,说出了一句让江允的脸彻底熟透的话。她话音一落,江允便从床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怒道:“他、他无耻!” 雁晚见江允气恼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笑了一阵,起身把江允揽进怀里,哄道:“别担心,我意志坚定,没被他引诱。你快把衣服穿好,我们去见师母,千万不许苦着脸。” * 七月是紫藤结果的季节,雁晚拉着江允在紫藤花架下踌躇许久,才下定决心要进周照的屋门。踌躇犹豫的不是她,而是江允。 江允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生气”为由,在花架下踱了好几趟,死活不肯往前再走一步。他初次见周照,便是空手而来,且听说雁晚师徒俩脾气相近,他唯恐惹周照不痛快,会被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你放心,我刚输了论剑,”雁晚语重心长地拉起江允袖口,安抚道:“师母就算要骂,也得先骂我。” 她几乎是把江允拽进了门,一跨过门槛,便对着端坐在茶桌前的周照脆生生喊了一句:“我回来啦!” 周照被突然进门的二人吓到,她先是看见走在前头的雁晚,再看到了跟在后头的年轻人。霎时间,周照便明白了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是谁,她燃起怒火,长眉一蹙,道:“滚出去。” 江允原本忐忑不已,却因周照的驱逐多了几分勇气,他上前一步,与雁晚并肩,沉声道:“周前辈,初次见面……” “我知道你是谁,”周照打断他的自我介绍,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心中怒火依旧未平,“我是让我的徒儿滚出去,你留下。” 雁晚与江允对视一眼,面露担忧之色。她方才装出一副活泼热切的模样,便是为了让周照的心情好一些,可没想到居然适得其反,点燃了周照的火气。她拍拍江允的胳膊,低声道:“我就在外面,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江允没有说出口,只是回以雁晚一个坚定的眼神,再顺着周照的眼神,坐在了她的对面。 作者有话说: 【小允:我不要睡觉!我也不要去见周照!!!】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好想日更十万赶紧结局然后去写甜甜的恋爱番外啊……啊……
第37章 、质询 周照的住处僻静清幽, 便于她养病。室内装潢典雅朴素,时而氤氲着香料气息,时而充满清雅的茶香。 今日, 小屋的主人煮了一壶浓浓的茶, 原本是要与徒女分享的, 却被江允给捷足先登。 室内茶香弥漫, 周照盯了江允多久,江允便凝视了她多久。她把江允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完全能理解雁晚为何会喜欢此人——清秀俊朗, 宽肩窄腰,双眸明澈如水,任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你的模样,虽生得好,但终究是要衰败的。” 这样的话, 周照从前也对秦渊说过。美丽的面容就如她屋外的紫藤一样, 年年春天抽枝、开花,盛夏结果,秋冬凋零。但花尚有重开日, 人一生却只能拥有一次年少时光。 她清楚雁晚喜欢江允什么, 更清楚雁晚的秉性, 便十分笃定道:“不过无大碍,我徒儿除了练剑, 干别的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尤其是找情郎。” 她话音一落,立刻察觉到了窗外的异样, 于是迅速拿起茶杯扔向窗框, 怒斥道:“走远些!” 江允顺着周照的视线望去, 只见雁晚的影子在窗外晃了一下,很快便消失了。他抿抿嘴,回应周照的话:“起初她就告诉过我,与我的感情不会长久,我始终牢记。为此,我无比珍惜每一瞬。” “我待雁晚如亲骨肉,明白她是怎样的人,但我对你一无所知。若你为人低劣,岂不是雁晚要受委屈。”周照看向窗外,确认偷听的雁晚远离了窗边。她猜想雁晚必定又躲去了别处,但懒得再次驱赶,便又对江允道:“所以,我要你发誓,无论如何,不许辜负她;若她抛弃你,不许纠缠她。” 江允果真举起四根手指,郑重其事道:“我发誓,我若辜负她,令她受半分委屈,便短折而死。且分开以后,绝不纠缠她,免得让她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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