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博宏几欲呕血,赶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起初、起初你明明也回应过我,也对我笑过!” 夏嫣儿喉头一哽,苦笑道:“你是范家的二少爷,你是我爷爷的学生,你知书知礼,前途不可限量,镇上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待你的,起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与我说话,我又怎能不以礼相待?我没有不理会你,我对你笑过,就证明我喜欢你?那么为何后来我对你愈发冷淡,拒绝你的施舍银钱,你却不想想我是何心意,还要对我穷追不舍?” “呵呵,欲拒还迎,这种女人的手段,我见得多了!” 范夫人冷笑一声,那鄙夷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当场啐夏嫣儿一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夏嫣儿竟然向范夫人据理力争起来,“都这时候了,范夫人还在用着这套说辞,到底是在为儿子的恶行狡辩,还是心中真的便是这样认为所有女人的?” 她想了想,又道:“我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更可悲。” 沈捕头道:“夏姑娘,请你继续说下去。” “爷爷去世了,我爹一直生病,我根本没有闲暇,也没有心情去勾引范二少爷。可他却一直自作多情,终于在那夜醉醺醺的,对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沈捕头沉思片刻,问道:“你说范博宏强暴了你,你为何不立时报官?” 林氏扯出一抹苦笑,听审的另有几个媳妇婶子,也露出了一般的嘲笑模样。 夏嫣儿似是不解的望向沈捕头,问道:“我没有站出来,报告镇长,我被他儿子 了,捕头大人,您在嘲笑我的懦弱?你没有承受过这一切,又有何资格说这些!” 是啊,沈捕头纵然查案得力,可他到底不是女子,他又怎么能理解。 “大胆嫌犯!竟敢顶撞捕头!” 府吏对夏嫣儿呵斥,却被沈捕头拦了下来。 “抱歉,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本捕头考虑不周。可我还是要继续问,那后来范博宏到底有没有许你名分?” 夏嫣儿又笑了,“许了,当然是许了。范夫人,不如您告诉捕头大人,您许我什么?” 范夫人记忆回溯,虽然眉宇间戾气不减,口中却支支吾吾,夏嫣儿本也不奢望高高在上的范夫人会听自己指使,于是一字一句清楚明确的说了出来。 “以你的家世资质,给我儿做个妾都不够格,但念在你腹中已经有了我范家骨血,这个妾的名分,我便给你了。” “只是如今博宏还未娶正妻,房中先放了妾像什么话?不如我先给你安个范府婢女的名头,带博宏娶妻后,再缓缓的纳你为妾,你觉得如何?” 夏嫣儿复述完曾经字字锥她肺腑的话,一直沉默的范敬安却忍不住开口,“夏姑娘,如今已经闹到这般地步,我也不妨再说些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事情,哪个大户人家不曾有过?当初许你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合情合理,再挑不出错处的,莫非你还想做宏儿的正妻么?” 冰流冷眼望着沈捕头,还有那些旁观者,方才听闻范博宏强暴妇女时皆是倒吸凉气、义愤填膺,怎么如今对这近乎侮辱的补偿条件却没那么多愤慨了? 他们都觉得范敬安说得有些道理么? 夏嫣儿冷笑道:“镇长,你听好了,我当时如何回应夫人,如今再复述一次:莫说是做范博宏的正妻,就算你们将我请回去认做范家的祖奶奶,我也不想去!我看到范博宏就觉得恶心,怎可能与他生活在一处屋檐下?更遑论要我为奴为婢伺候他!” “你!” 范博宏脚下一软,退后两步,喉咙发腥,几欲呕血。 纵然已闹到如今的地步,可亲口听到夏嫣儿说出恶心二字,他仍旧被深深刺痛。 范夫人指着夏嫣儿的鼻子,满脸狰狞的斥责,“你这小贱人,装什么烈女?!你单说拒绝入我家中的事,怎么不说我家老爷不计前嫌,每月定时派人送银钱给你父亲治病,给你养胎?那钱你可一次不落的收下了!” 一时之间,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案情 又反转了?!” “竟然是这样!” “夏嫣儿她拿了范家的钱?如今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也是好笑。” 夏嫣儿下唇抖着,自入公堂以来第一次微微低下了头。 她不知该如何向众人解释,她自己似乎也觉得无可解释。 她确实收了范家的钱,去给父亲治病,解决自己的温饱。 为了活着,为了让爹爹也活着,她那早已被践踏到泥里的人格,被她本人亲自又捡了起来,让范家人狠狠在上面踩了两脚,来换银钱,这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李藏一直旁观,至此才终于看不过去,当即对着一众镇民开喷,“都在说什么屁话!人家夏姑娘遭此 ,他范家就是将整个家底都赔给人家,又干你们何事?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替范家心疼钱呢?还是恨自己不是个女人,不能立时脱了衣服委身范二少爷,自己好赚一笔?” 想不到这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出口满是污秽语,镇民们不期被劈头盖脸一通骂,没有什么反思自身的想法,反而都纷纷恼羞成怒,汹涌想要冲向堂内揍人。 幸而有府吏与齐家家丁阻挡,沈捕头猛拍惊堂木,金大强掩面默默自人群中退了出来。若是这些乌合之众回过味来,想起这位齐公子是他请来的客人,还不要连他都撕碎了? “肃静!肃静!” 对于夏嫣儿的品性,沈捕头没那么多感触,他只想问出真相:“夏氏,你可是因对范博宏与范家的怨恨,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又谎称是石殷犯案?” 范博宏对着夏嫣儿,幽幽道:“幼子无辜,你再恨我,也不该迁怒于孩子,更何况他还是你亲生骨肉 ” 夏嫣儿只说四个字,“我没杀他。” 沈捕头威严道:“莫要说谎!若不是你,又有谁能在你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将孩童尸体埋在你家屋中?” 夏嫣儿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我。” 沈捕头沉声道:“如今所有动机证据都指向你,你若不认,带押回新安府,便要用刑了。” 夏嫣儿又道:“那孩子,不是我杀的。” “那到底是谁?!”沈捕头有些头痛,嫌犯顽固不肯招认,他也只能使用雷霆手段,“来人,先将嫌犯夏嫣儿、牛二、范家三口通通用铁链锁起来!” 冰流望向夏嫣儿,出声问道:“杀那男婴的,是夏姑娘的父亲,对吗?” “夏姑娘的父亲缠绵病榻,眼看女儿被玷污、怀上了仇人的孩子、忍受着无尽屈辱还要坚强求生,心中一定是无限心痛。夏老丈自知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他没能力杀死玷污女儿的范博文,只能帮女儿下手,杀死那个会拖累夏姑娘、令她痛苦一生的孩子。所以夏姑娘的孩子失踪一日后,夏老丈也病逝了,是这样吗?” 夏嫣儿僵硬的立在原处,眼眶却已湿润。 她的爹爹,虽然重病缠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无以养家,却向来心地善良、尊法守礼、与人为善,却为了她,在临死之前将杀死亲外孙的罪名背在了自己孱弱的肩膀上,将这份罪孽带进了棺材里。 她又如何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出真凶便是父亲呢? 沈捕头眉头一皱,觉得奇怪,向冰流厉声问道:“夏家父女的事你是如何知道?” “我猜的。” 冰流懒得解释,沈捕头倒觉得她是藐视自己,不由得一噎。 还是李藏出声,思虑片刻道:“这还不简单吗?范博宏的孩儿还在夏家一天,至少范家不会断了给夏老丈的医药费用,夏姑娘为了父亲,也不会痛下杀手。反而是夏老丈去世与那孩子失踪的时日过于接近,难免会让人怀疑。” 说得挺有道理,沈捕头反倒更急了,一拍桌案,“到底断案的是本捕头,还是你们?此案的大致情况,本捕头已经了解,来人啊!先将这些无关人等皆赶出去!” 李藏与冰流回到客栈,一面做着些离开的准备,一面等待消息。 知道这事指望不上李藏,冰流便开始写即将呈递的节略。 写着写着,她便又放下了笔,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郁结得很。 “石殷死了,他的子孙们也都死了,可还有人好好的活着。” 她所指,是石殷说的,那些亲手将女儿献出的父母。 李藏踱步到她身边,轻声道:“听说今日石家刨出地下祭坛时,丢了孩子的人家无不痛哭失声。” 石殷说话,她当然不能全信。 或许这七个女童,全都是石家子孙偷抢来献给石殷的。 或许其中有几个是父母献出,另有几个是偷抢来的。 要甄别出那些哀痛万分的父母们是否真心,也是一件难事。 可那些将女童不当人的黑心父母,就要这么被放过了吗? 她一个怒意难平,便折断了手中的笔。 听见身旁一声嗤笑,她回头瞪了一眼,李藏目露精光,内有深意。 到了傍晚,小圆急匆匆的跑来,“不好了,那个捕头果然也是个昏庸糊涂蛋,他不仅要将范家人押回州府,查来查去还是说夏姑娘嫌疑未脱,也要先押回去再做定论!”
第35章 爆炸余响 这两日亲历了这许多,了解了这世事人情与夏嫣儿的悲惨遭遇,小圆也不再催着冰流趁早完成任务,不再认为回去复命最要紧了。 只是李藏不大喜欢她聒噪,撇嘴道:“慌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结果么?” “哪里正常了!都说了,明明是夏姑娘的爹 ” 冰流打断她道:“就算是她爹杀了孩子,孩子就埋在夏家地下,夏嫣儿也是知情不报的从犯。” 小圆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失落问道:“难道夏姑娘已经这么可怜,还是要身陷囹圄么?” 李藏道:“哎,怎么同你解释呢?假如方才沈捕头见了现场有许多镇民为镇长说好话,又因为要顾念范镇长数十年来为镇上的辛劳苦劳,于是当场将范家人全部放了,你会怎么想?” 小圆当即道:“恨不得当场将那一家三口碎尸万段!再加上那捕头!” 李藏双手一摊,对小圆道:“这不就是法不容情的意义?这镇上如今还念着范敬安好的,不是零星几个人吧?范家人犯下数条大罪,肯定不能因为昔日的功劳而被宽容,纵然会伤害同情范家的众人的感情,也不能有所宽纵。同理,夏姑娘也是,虽然她遭遇悲惨,引来了你的同情,可那婴儿的死也是事实,若不依律处置,只因怜悯其遭遇而放人,那怎么能成?” 小圆若有所思,冰流冷眼瞧着李藏,这人平日里混不吝的,说起教育人的大道理来竟还一套一套的。 “况且如今没有定案,夏姑娘在州府的牢房里待几日,会更安全。” 小圆懂得了道理,可心情却依旧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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