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庄余下人也跟在后头附和:“这些年关于浇水的事儿,咱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已经是给足了你们脸,要说起来,你们该感激才是!” “就是,如今可到好,不光不知道感激,反倒还跟咱们闹将起来。” “要我说,这就是不安分,咱们得给这群人撵走才是,若非大家好心,早二十年前都给你们这群人撵走了。” 这些人脸皮厚元绣知道,她是没想到竟能厚到这个地步,明明是惧怕杨老财,现下竟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当初官府说开荒,瞧着这底下一片长不出东西的荒草地,生生被垦成了农田,上面宋家庄谁瞧着心里不酸,本也有些想法的,毕竟田都肥了。 结果后来杨老财来了。 个个心里都怕杨老财盯上自个儿村,那些想占人家地的想法自然也歇了,如今杨老财都没了,他们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当初能在丹桂县扎了根,又得官府允许在这儿有了田地,连官府都下了文书准许安置,才叫流民有了安身之所,此举是圣上英明,也是官府体恤百姓,我倒不知道,这同你们有什么干系?要感激你们?自比官家,真是好大的脸。”元绣冷笑。 “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可惜没什么用,如今杨老财不在了,你们手头的地合该归我们宋家庄,说来这地本就是我们宋家庄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持土地者,皆有官府发放契书,可见你们手里是有官府定的契书,因此今儿才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元绣盯着方才讲话的黑瘦汉子,面露不屑, “不巧,咱们手里有地契也是官府拟的,听你们这话,竟不知道谁手里是真的?契书一事并没有没什么好争的,想来官府也不会乱给。只是若你们手里没有契书……咱们村儿这些地说起来这地都是官家的,你想不顾律法,从官家手里抢地,真是大逆不道!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看着,也都听到了这话,想来你既然能说出这话,必定也是不怕见官的!” “你!你个妇道人家跳出来说什么,如今你们村儿,竟连个能立起来的男人都没有了吗?叫个丫头片子出来能顶什么事儿?!”这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但凡道理说不过,下一步就是无理取闹了,若仍闹不过,就该恼羞成怒,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咱们两个村子,若非因着小河湾连在一起,只怕都没什么干连,才几日没下雨,便堵上了河沟,莫非想做第二个杨老财,等着咱们地里长不出粮食,好趁机来买地?” 双井村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都捏紧了锄头铁锨,似乎若宋家庄的人一点头,他们就要不管不顾冲上去了。 现如今地好不容易到了手里,结果还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任谁心里都憋屈。 王善保更甚,他爹因为家中田地,死不瞑目,现如今终于昭雪,田地也还回来了,他更得好好守着。 这气势叫宋家庄来的人都心虚了几分,为首的男人结结巴巴:“谁…谁稀罕你们的田地,只不过这小河湾你们村凭什么浇!你们本就不是咱们丹桂县人,凭什么浇咱们丹阳县的水?” “你!”王善保哽住了,每每说到这儿,双井村的人不免就有些心虚了,外来户这三个字压的人喘不来气。 “如今国富民强,外邦也不敢来犯,若不是当初圣上英明,安置好了流民,即便你们能躲过一时,最后免不了也落到一样的境地。” 两边心里都有怨气,说来双井村到底心虚些,毕竟他们的根底不在这儿。元绣今儿就是要掰过来他们的想法,如今手里田地,都是当初舍命垦荒垦出来的,既扎下根,那这儿就是他们的根底,这时朝廷官府都认的根基。 “您既心里觉得外来户不该在这儿住着,朝廷都叫住这儿,偏你们要作对。”元绣冷脸,“倒也不必拿我姑娘家的身份说事,太/祖皇帝跟皇后一同打天下,马背上杀过番邦外族,定了大武朝内乱,妇人又如何?哪家没有妇人?” 不似宋家庄人骂骂咧咧,难听话说尽,元绣半个脏字儿没说,反而叫一众人哑口无言。 元绣见已经说不通道理了,干脆直接无视想拦着的宋家庄人,只叫自个儿村里人不用管了,直接将堵上的河沟挖开。 双井村家家户户都来了,到底人多势众,宋家庄人被元绣说的气闷,若真动手怕是讨不了好,等回去叫族长将人都召起来,到时候看谁怕谁。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河沟被截了不少天, 里头已经蓄了不少水,如今一挖开,便顺着河道淌下去了。 下游看着水的人来了, 当时就欢呼起来, 一群孩子跑来跑去, 村里所有人便都知道了, 这河沟才一疏通,各家都开始浇地了。 宋家庄的人跟元绣所料想的差不多,虽宋家族大, 但早跟同村人不睦,再说还没到那等干旱的时候,若真旱了,这水也流不到他们村儿,上游自会有更强悍的村子截水。 宋家挨家挨户的跑, 没料想却吃了不少闭门羹, 即便有外姓人跟着过来,也不过是瞧热闹的,在气势汹汹的双井村人面前显然不够看。 元绣干脆就带着几人一直守着水, 这回来的人更多, 甚至宋家那个颤颤巍巍的老族长也来了, 被人抬了椅子坐在前头。 虽已经撕破脸了,但元绣本也没什么好怕的。 “您老想来是庄上最德高望重的了?”元绣轻笑, 毕竟是老人家, 人家都抬过来了,若是有什么闪失, 她可担待不起。 方才一直跟元绣叫嚣的人见她这会子突然客气起来, 好似打了胜仗似的, 朝元绣叫嚣:“这回怕了吧?不过这事儿想要过去,门儿都没有。” 元绣并未理会他,反而看向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族长:“我本也不想起争执,一来二去总是扯皮,我也没心力总应付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您今儿给一句准话,这河沟是不是真的想堵起来?” 老族长到底人老成精,心里思虑着元绣不会突然这样说,却也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到底人老了,他还没说什么呢,一众孝子贤孙就在耳边嘀咕,说是必须得将这小河湾堵起来,好叫下面双井村今年没收成,看他们再去哪里猖狂。 今儿一天都被双井村的人憋屈死了,宋家庄的人看向老族长,元绣肯定是怕了,才会这样问族长是不是真要将河沟堵起来。 不光宋家庄的人,双井村所有人眼神也都看向那位老族长。 本来双井村一家就出了一两个人,田里地里干活的听说宋家庄的人又来闹事,一个个连水也不浇了,都聚到河沟这儿。 “赵家姑娘,你们村……毕竟都是外来户……这小河湾,我看还是堵上吧,咱们这儿本就是下游,淌不下来多少水,再一分给你们,只怕今年收不上来多少粮,家家户户都要饿死……” 元绣只笑:“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可得跟您老人家说清楚了,这话是您老人家亲口应下的,既堵起来,往后再想通可就不行了,另则我觉得,这沟你们堵的还是太浅,要我说,得给全部填起来。” 宋家庄其他人听她这样说,便跟打了胜仗似的,开始议论纷纷,时不时调笑两句:“你早说这话便好了,省的咱们还得请老族长出来,耽搁他老人家歇息。” “说起来,哪怕是填上了,也保不齐有人又给挖开,要我说,两个庄子里的人皆是见证,往后咱们谁先将这沟打通了,谁便给对方十亩上等田地如何?”元绣没在意那些话,还是看着老族长。 “咱们都给堵起来了,还会再挖通不成,真是笑话!”这是宋家庄从头到尾跳的最欢快的那位,也是一路跟元绣对着吵的。 元绣冷眼撇了他一眼:“我瞧着您从头到尾都很有话说,不若咱们打个赌,若双井村真有人将这填起来的河沟挖通开,那我便给你十亩上等田地,反之,若是你们宋家庄有人挖通了河沟,那你便得给我十亩上等田地,如何?” 宋家人满心盘算了十亩上等田地,宋家族里人也都点点头,若拿到那十亩田,便算到族田里头,产的粮食族里人一起分,那一家也能分不少粮食呢。 全然没想过若是输了这赌,该谁家出这十亩田。 “赌便赌,这是口说无凭,咱们立个字据。” 元绣正愁怎么开口说要立字据呢,没成想人家主动提了,如此甚好。宋家庄出了几个代表,欢欢喜喜按了手印,元绣神色不明,也按了手印。 “呵呵,善保叔,省的宋家庄的人动手了,劳您带人将这河沟填平吧,本也没多宽,天黑之前约莫就能填完了。”元绣说话声音大,两个庄子人都能听见。 宋家庄上人依旧嘻嘻哈哈的嘲笑他们,双井村人十分不解,一个个为难的看向元绣。 元绣这会儿声音更大些了:“无事,你们也知道,去年我买了个庄子,庄里有两个水塘,塘里水皆是引自另一条溪,那溪边少人家,没什么人会跟咱们争水,到时候各家各户出些人,从塘里再引个水渠下来,管灌溉是尽够的。”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元绣姑娘是留了后手了,不过经此一闹,双井村人个个不免被激起了血性,也不再总将外来户当成枷锁,日日都抬不起头来。 元绣的话向来有道理,这下见她留了后路,大家原先的迟疑也都不见了,二话不说开始填沟。 宋家庄人才知道元绣还有后手,一个个急得跳脚,若能浇上水,那还谈什么坏人家收成,还谈什么十亩上等田,更别说什么收成时候分粮了。 于是个个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在心里只气的跳脚。 宋家庄那位老族长,年纪颇大,一番戏做下来,连喘气都重了几分,旁人见着不大好,又将人扶回椅子上,叫两个壮实汉子抬回去了。 说填便填,直到夜里,小河湾那一段河沟才勉强填平,王善保问什么时候开挖沟渠,元绣只摇摇头:“暂且不急,这天儿,怕是要下雨了。” 她早先就问过银花婆婆,银花婆婆也看了天象,约莫着这几日便要下雨,所以她才趁着今儿来做这件事。 若是下雨,宋家庄人不知道是该欢天喜地还是滋味儿莫名呢。 果不其然,夜间就开始下雨,听外面电闪雷鸣的,就知道恐怕这雨下的不小。村里那口大塘本来快干了,现下都满了小半。 元绣今儿起得早,昨天连夜叫人将河沟堵起来了,这雨看着今儿还停不了,再下下去只怕水要从沟里漫出来了。 雨一下,村里人就没那么急了,庄稼有水,都长得飞快,甜菜籽喝足了水,都绿幽幽的,下雨天不好出门,元绣就带着人到河沟那儿守着。 宋家庄也来了人,都是田地靠着小河湾边上的人家,看着那几人是想把河沟重新挖开。显然也是怕这雨再下下去,就要淹了庄稼,本就不是多宽的河沟,如今被堵起来,早就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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