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样做奚容就会生气。 宫椋羽油然升起一股子怒意,他有点不满,又委屈。 为什么自己只看得见奚容,可奚容却不是这样,她会对别人比对他更好。 他的心想三伏天裹进棉被里,逼出了一头的汗,眼睛也慢慢变红了。 然而他已经躺进了略显昏暗的床帐内,没人瞧见宫椋羽眼底的变化。 床帐放下的那一刻,奚容恬淡如画的脸变得朦胧。 她转身想去吹熄镂花小几上的海棠灯盏,冷不防就被床帐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捉住。 有些讶然地回头,掀开帐幔的一角,她举着海棠灯朝里看,柔声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我,难受。” 他抿直了唇线,只说出这么一句。 奚容却着急了,脑子里一瞬间猜测起他是不是晚膳吃坏东西了,还是白日里赤脚走路着了凉。 灯盏散出的暖光照进了床里,就见到暗花方棱锦被簇拥着的瘦削少年。 光晕下更见他眉眼间的重彩,修长冷白的手抓紧了被边,泛出青筋,宫椋羽此时额角是汗,眼睛里也带着血色。 她有些慌了,重新坐回床边,任层纱床帐将两人锁进了一个空间了,浅浅烛光笼罩着他们。 抽出帕子擦着他额头的汗,奚容焦急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甜淡的梨香拂在脸上,他逐渐平息了下沸腾的焦躁,才有些无措地摇头:“没事了。”眼睛不由瞧向奚容。 屋内生着炭火,她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披着件妃色外衫,盈盈如坠的饱满和纤腰勾勒出了曼妙的体态。 宫椋羽不知为何,呼吸纷乱了一瞬。 怎么会没事呢,奚容虽见他眼睛里的红色渐渐褪去了,但总怕他是哪里生病了不懂说,起身就要出去打发小厮请大夫。 可宫椋羽拉住了她不让人走,只重复一句“没事”,模样犟得很。 奚容实在挣不开被他拉住的手,最后又狐疑地问一句:“真的没事?” 海棠灯又往他脸上凑近,身子更倾下来,有暗香萦绕,宫椋羽莫名避开了眼,看向锦被上的花纹。 奚容确定没再瞧出什么异样,才略略定下了心,替他拉上了被子。 宫椋羽听话躺下了,但拉着她的手始终不松,大晚上的奚容也不想闹醒别人,便将灯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说道:“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从前宫秋庭就很喜欢听她说些乡野逸闻入睡,每每听完了还要评一句幼稚、无稽之类瞧不上的话,偏又时常让奚容在他床边,守着一盏小灯认真地听她说。 那双秋月寒江的眸子映着烛火,认真地听她说故事时,漂亮得让人心碎。 宫椋羽钻不进她的脑子里,不知道奚容在想宫秋庭,见她要给自己讲故事,自然是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怕奚容累,还好心地想让半边床给她,却被奚容摆摆手拒绝了。 她提议讲故事哄他睡觉,也是为了多待一会儿,看宫椋羽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没事了。 无风的冬夜比起别的季节安静不少,屋内的灯只剩了床边的一盏,暖炉里的红炭不是哔剥一声。 奚容找了垫子,抱膝坐在脚踏上,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轻声和宫椋羽说起一个少将军途径野寺抓鬼的故事。 “从前啊,有个器宇轩昂的少将军,他能拉二百斤的大弓,战功赫赫威猛得很……” 奚容的声音恰似浅唱低吟,将那野闻娓娓道来,宫椋羽抱着被子认真听着,看她嘴唇张合,衔着烛火的微光。 “少将军行军到了野寺,打算驻扎一夜,谁知当夜就遇到了异状……” 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着,她时不时拨弄炭炉里的炭,红光浅浅映在脸上,比胭脂还艳。 宫椋羽高峻的眉松缓了下来,眸子半阖,但视线从未离开奚容,也不知道是陷进故事里去了还是困得要睡着了。 外头远听四更声响,故事终于来到了结尾。 “少将军揭开那供桌下的红布,往下撬了三尺,就摸到了一块能动的石板,掀开一看是地道,连着藏了无数宝物地宫,原来是鬼魂感恩少将军为其报仇,引他找到了宝贝,少将军有了这些金银,不愁军饷,很快就打到了鞑子的大本营去……” 故事讲完,奚容看向宫椋羽。 他唇角轻牵,似在笑着,她便也笑,拂开他滑落在脸上的发,说道:“睡着了吧?” 宫椋羽却抓住她的手,墨眉曜目平添锐气:“我也想当少将军。”少年的容色张扬到了十分,比过了海棠灯的明亮。 奚容叹道:“那可太威风了,多吃点饭才能拉开大弓哦。”她像是哄小孩子。 “嗯……”宫椋羽的声音软和下来,看着她吹熄海棠灯出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苦了十六年的少年尝到了上天还给他的甜味。 第二日一大早就请大夫来看了一趟,大夫说并没有什么事,照着现在的方子将养好身子就行,奚容听完这个才舒了一口气。 但没想到宫椋羽也养成了睡前要听故事的恶习,那是宫秋庭十一二岁才做的事。 奚容却对症下药,找来了一些儒生写的劝学话本,幸好他也不挑,念什么就听什么。 怕他只是过耳,奚容念完还会问,一问都答得上来,方才放心,然后就是骄傲。 这事告诉老夫人,她也高兴得很,正物色着先生,打算过了年就请到家里来。 没两日就到了去淳业寺礼佛的日子,老夫人着人过来说让宫椋羽也一道跟着去。 春烟身子抱恙在后罩房中休息,奚容就同凝玉一起陪着他去了。 出了荥阳城,马车再颠簸一个时辰之后,远远就能见到云雾缭绕的淳业寺这座千年古刹。 大年夜就在几日后了,老夫人来淳业寺一是为大孙子的事,二是为了祈愿大老爷和二孙子平安归家,全家过个团圆年。 结果路上竟遇到了宫家的卫队,正是宫秋庭带出去的人,押着一群山匪,正在往荥阳城走。 老夫人见着了自然要问大老爷和二公子呢,带头的人回话说二公子今早受了点伤,离淳业寺正近,就在那医治了,让他们先带人回来,顺带知会家里,没想到这在半道就遇见了。 老夫人听了着急得不行,带头的忙解释说:“方丈大师说无甚大碍。”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使她放心,去淳业寺的马车走得更急了。 出门甚早,宫椋羽是一顿饭都不能落下的,他此时正在马车上吃着早饭,马车一快起来,他的赤豆糖粥就在碗里晃动个不停。 刚出炉的糖粥还冒着小小气泡,马上就被装进了冬天专用的提盒里,底层盛了热水暖着里面的食物。 糖粥没端稳撒了出来,宫椋羽抖了一下,没有喊出声。 奚容却看见了,她将粥夺过放到一边,去查看宫椋羽的手,溅了粥点子的地方很快就红了起来,中间泛白,看着要起泡。 她急忙敲敲坐在前室看风景的凝玉:“大公子被烫着了,去弄点雪水进来。” 凝玉急声应是,马车稍停了一会儿。 雪水还没送进来,她只能将手举到唇边,一边吹,一边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了也不说话,我要是没发现怎么办?” 宫椋羽早就习惯了再痛也不能喊出声,不然会被主家打得更惨。 但见奚容为他这一点小伤痕大惊小怪的样子,他竟生出了几分变态的想法,再伤得狠一点,就能看她为自己多着急一点。 他喜欢奚容一直关注着自己。 等雪水送了进来,将宫椋羽的手被浸了进去,奚容才去问来了烫伤膏给他涂上。 马车在淳业寺的大门口停在,果然就见门旁两驾马车,跟着的还有一众宫家的卫队,连带着从京城带回来的官兵。 老夫人下了车急急就往寺里走,还让万嬷嬷过来知会了奚容。 她才知道宫秋庭受了伤,心里也跟着急,毕竟是共处了五年的人,宫秋庭这个主子对她也慷慨又和善,两个人之间没有情爱,但情谊肯定是有的。 让凝玉陪着宫椋羽在后头跟着,她快步跟上老夫人进去了。 宫椋羽现在空疏的雪地里,看着奚容丢下他走了进去,茫然发现手上的伤变疼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一点更~早上好!感谢在2022-04-15 14:21:53~2022-04-16 09:4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蔡依林的小宝贝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禅房 宫秋庭的伤并不是剿匪所受,而是接到了大老爷宫成玉,在返程的路上遭了偷袭。 手下的人没搜干净那伙子山匪,其中一个藏了淬毒的小箭,小箭直朝大老爷而去,宫秋庭余光瞥见一丝锋芒,情急之下伸臂挡下才受了伤。 之后又是好一番哄乱,贼窛想乘乱逃走,他拔剑枭下那偷袭匪寇的首级,才将人镇住,伤口很快发紫,离荥阳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倒是淳业寺就在眼前了,只好就地医治。 在淳业寺后院的禅房里,同玄方丈已经提宫秋庭瞧过了,只道这毒那时采了山间毒草浸出来的,稀松平常,只要敷上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闻言大老爷才松了一口气,留宫秋庭在禅房中休息,自己与方丈同游话佛去了。 不久后门外就传来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万嬷嬷忙忙地说:“主子小心些脚下。” 接着就是门被打开,他看到了祖母焦急关心的脸,出去乱逛的大老爷也被捉了回来。 世家入仕,让宫应玉官至中书令也才年近四十,一身齐紫长袍显得威风堂堂,贵气不凡,面上虽有岁月沧桑,也能窥见年轻时的俊美,并无久居上位压迫感,反而和善得很。 奚容只瞧了一眼,那双眼睛确实和宫椋羽肖似。 宫秋庭没想到这么巧祖母今日来礼佛,一群人挤进禅房里,最后进来的是奚容只能站在门口。 虽然隔着人,他还是能一眼见到奚容面上显而易见的担忧,蹙着极好的两撇秀眉,朝他这边张望。 看到她向来平静的眼瞳里泛起波澜,宫秋庭倒觉得自己伤得还不够重,最好重伤濒死了,听她哭出来才好。 在他耳边一边抹着流不尽的泪珠肝肠寸断,一边说,说他若是走了之后自己就没了依傍,“奴婢也随您去了吧。”或许还会有这样的话。 奚容家里是什么样宫秋庭可知道,她能依靠的当然只有自己。 他的梨儿一身皆系于他。 但要想听她哭,也不是非得死了才行…… 念头乱飞,手上倒不痛了。 老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在冒什么鬼念头,但见伤口敷了药,又听同玄方丈再说了一回,总算是舒了口气,接着就是训斥他不知轻重,明知是出门剿匪,却不穿甲胄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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