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疾风骤雨才慢慢停歇下来,项宜纷杂的思绪亦空了,只能由着他抱着清洗,又倚在了他肩头。 见到妻子迷迷糊糊地睡在他肩窝里,谭廷用件薄衫将她纤瘦的身子裹起来,拢在怀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她心里到底都想些什么,缘何从来都不肯同他说一说呢? 京城一处宽阔宅院。 四下寂静无声,连鸟鸣虫鸣都像是被杀灭了一般销声匿迹。 程云献跪在只有气死风灯照出白光的庭院里,抬头向廊下的人看了过去。 廊下站着一个身着锦袍束玉带的中年男人,下半张脸被黑色纱巾遮住,让人看不到全脸。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了半晌,才嗓音阴沉地道了一句。 “要么进谭家,要么就入后宫与你姑母做伴,你自己选吧。” 后宫,皇帝都已经年过五旬了…… 那人说完,瞥了一眼跪在庭院里的程云献,甩手回了房中。 房门闭起半晌,程云献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气死风灯被风吹动,惨淡的白光照不亮整个院子,她悄然退下,这才离开了这座院子。 丫鬟早就等在外面了,连忙拿了披风上前。 “老爷怎么又让姑娘跪这么久啊?” 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这几年却从没有一丝好脸色。 程云献都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拢了拢披风。 “所以,我们得快些了。”
第69章 一早,天色未大亮,谭廷就要上衙。 他早早醒了过来,看着怀中睡得昏沉的妻子,一时还有些恍惚。 之前三年,他们夫妻连睡在同一张床榻上,都要隔开一掌的距离,谁也不和谁触碰,谁也不跟谁搭腔…… 如今看来,真是错的离谱。 谭廷不舍扰了妻子的清梦,轻轻抽出手臂,将她放到了枕头上,替她拢了拢锦被。 只是越是想轻声些,越是出了纰漏,他去找昨日信手扔到了一旁的翡翠腰带时,竟撞了一下床边的交椅。 咚得一声,惊醒了帐中的人。 项宜一惊,从梦中醒了过来,直愣愣地坐起了身子。 谭廷抱歉地看向妻子,却见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昨晚他虚虚替她系起来的衣带,经了一晚已经散开了去。 而没有衣带的束缚,衣襟便从她肩上滑落了下来,白皙的小肩头骤然露在了谭廷的视线里。 她还没完全醒,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糊。 谭廷在这番景象下,只觉得自己眼睛都热了几分。 不过这会儿可不早了,他还得去上衙,只能坐到了床边,将她滑落的衣襟提了起来。 “再睡会吧……” 只是他指尖刚碰到她的肩头,她就下意识似得缩了一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惊怕的意思。 谭廷晓得昨夜自己带着些情绪,颇为用力了,才这般吓到了她。 当下不由地又软下了口气。 “这会儿还早,我去上衙,你再睡会儿吧。” 项宜昨日怎么睡下的,今日一早都记不清楚了,只晓的他不知道怎么了,同她过不去似得,帐中纠缠了许久。 这会他好生说话了,项宜只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她不言语了,竟是有些生气了,谭廷这才慌了神。 他连忙拉了她手,低声同她道了歉。 “昨日是我不好,宜珍别生气,待二十那日我必不这般了。” 项宜只见他还想着下一次,不由便道了一句。 “大爷近来实在……无有节制,合该休歇两月。” 休歇两月。 谭廷听了,惊讶地看了妻子一眼,接着眸光都落了下来。 “看来宜珍不想同我亲近……” 项宜:“……” “妾身不是此意,只是大爷……” 这次没等项宜说完,谭廷便道,“我以后不那般了。” 他都这么说了,项宜也没什么可说了,只好拢起了身上的衣裳,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快去上衙吧。 谭廷松了口气,又瞧了妻子一眼。 想到自己昨日那般,其实还不是因为她总是心里藏着事似得,什么都不肯告诉他。 他一时没走,坐在床边也没出声。 见妻子不甚明了地看了他一眼,才开了口。 “宜珍要记得,你我是夫妻。” 项宜没有不记得,也不知道这位大爷都乱想些什么。 好在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每月二十是书院里的大休沐,项宜提前一日就去了弟弟妹妹典下的院子,帮着一起收拾一番,退了房子,把妹妹接到自己身边来。 但她到了那小院,却发现弟弟项寓竟然也提前回了家。 项宜意外,“寓哥儿怎么提前回来了?” 项寓一边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一边道,“我有些风寒,先生让我回来提前回家歇一歇。” 他这么说,项宜好生打量了弟弟两眼,但也没看出他有任何生了病的样子。 宁宁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只剩下些浅红色的印,约莫再过半月就看不出来了。而她脚伤似也好了许多,听见项宜的声音便从房中走出来了。 “姐姐来了。” 她刚一走出来,项寓就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又走动做什么?还不快回屋坐着?” 项宁不肯,说没事了,“再坐在屋子里,我就发霉了。” 她这么说,项寓就皱了眉,但也没再说什么,拿了个杌扎放到了她身后。 “那就坐在屋外吧,别乱走动就是了。” 项宁这会倒是没反驳他,顺着他的话坐了下来,还同项宜笑着道。 “姐姐你看,阿寓是个操心的命。” 项寓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继续收拾起来院中的东西,见项宜目光落在他身上,才顿了一下,便道把几个凳子送给隔壁同窗家里,转身出了院子往隔壁去了。 项宜一直看了弟弟好几眼才收回了目光。 项宁在此住的并不算久,东西也不那么多,乔荇都已经帮她装进了箱笼里,拢共也就那几个箱子。 想着项寓也在家,那干脆今日就搬走好了,只是项宜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忽然有了敲门声。 项宜让人去看了门,竟瞧见是位十七八岁的锦衣公子,穿着得体,相貌堂堂。 项宜还不知此人是谁,项宁便站了起来。 “赵公子怎么来了?” 赵公子……项宜这才晓得,原来这就是那日把项宁从水沟里救起来的人。 她彼时着人打听了之后,还去送了谢礼。 没想到今日这位赵公子竟然上门来了。 这位赵公子名唤赵嘉,是江南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的公子,如今同项寓一样是秀才出身,走了京中亲戚的关系到薄云书院来读书。 因着初到北地水土不服,先在书院外调养了半月,恰出门散步的时候,撞见了落入水沟的项宁。 他见了项宜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谭夫人吧。” 他通报了姓名同项宜行了礼,项宜亦还了礼。 可惜他们正要搬家,到处乱糟糟的,都没法好生招待一番。 那赵公子并不介意,先问了项宁好些了没有,见他们要搬走才问,“夫人是要把姑娘带去京城谭家吗?” 项宜点了点头,“妹妹一人住在这处到底不方便。” 那赵公子又要说什么,恰好项寓从隔壁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见赵嘉就目露三分防备似得,再听说是救了项宁的人,才上前正经行了礼。 赵嘉还不晓得他是谁,听到项宁说了一声,才惊讶打量项寓。 “没想到是宁姑娘的双生弟弟!今次一见,真是一表人才!” 他客气,项寓自然也不能缺了礼数。 项宜赶紧吩咐乔荇把桌椅收拾出来,好歹泡一壶茶招待人家。 那赵嘉甚是不在意,反倒同项寓攀谈起来,先说了薄云书院读书的事情,听闻项寓是自己考进去的,惊讶的不行。 “我还以为是谭大人帮衬,没想到贤弟竟是凭着自己本事。” 他看着项寓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项寓见惯了这般目光,尚算习惯,可他接下来,话锋忽然转了一下,声音小了几分,似是有些羞赧。 他问了项寓一句。 “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宁姑娘她有无婚约在身?” 他问了这话,脸色稍稍红了些许。 赵嘉那日从水沟里救起那狼狈姑娘的时候,便瞧住了她。 这些日,他先让人打听了一下项家的事,又加急往家中送了信,得了家中首肯才上前来问的。 只是他这么一问,却见项寓神色一僵。 项寓一时没有讲话,倒是乔荇沏好了茶,项宜招呼了他们一声。 项寓没有回答,转身就走了。 赵嘉并没有太在意,他自然是正大光明的,转头再让下人打听就是了。 因着要搬家,各处有些乱,赵嘉也没有停留很久,拿了些江南特制的去疤药膏给项宁,偷偷看了她几眼,就走了。 他这边走了,乔荇就过来跟项宜说了,赵嘉打听项宁婚配的事情。 项宜从他今日的举动就瞧出几分来了,这会听了,就笑着同乔荇小声说了一句。 “说起来宁宁确实不小了。” 都十六了,正到了定亲相看的年纪。 乔荇也道是,问了项宜,“夫人觉得那位赵公子如何?若赵家当真是上门提亲,您答应吗?” 谁料项宜还没有回答,项寓一步走了过来。 “姐姐不要答应!” 项宜讶然回头,看到了脸色青白的弟弟。 她默了一默,让乔荇先下去了。 四下无人,她低声问了项寓。 “为何不能答应?寓哥儿可有个正经的理由?” 她看着弟弟,见他眸光闪了一下,开了口。 “那赵嘉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公子,但我们项家却恶名在身又落魄潦倒,他想娶宁宁,并不是不在乎这些,或者真的喜欢宁宁到这些都不重要的地步,而是看重了长姐你在谭家做宗妇。纵然我们项家名声不好,但有谭家做靠山,他便觉得宁宁的出身也不算太差了。” 他抬头看了项宜一眼。 “若是哪天长姐不是谭家的宗妇了,他也能好好地待宁宁吗?” 项宜本想听听他能有什么样正经的理由,没想到他还真就说了出来。 他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项家是什么名声,在世家眼中又是怎样的存在,项宜心里还是有数的。 项宜没否认,只是看了项寓一眼。 “我会好生思量的,不过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说完,见弟弟脸色僵了一僵,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 有了赵嘉的事情,今日便没有搬成家,又暂时住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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