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告诉赵襄敏:如果想要女人,从京城到西北,乃至天下,有多少出身尊贵且是完璧之身的女子排着队想进魏王府,轮到下辈子,只怕也轮不到她言双凤。 可戴涉没有胆子在这时候嚼舌头。 直到从南院出来,戴监军碰见了值夜的苍鹭,两人对视了眼,戴涉道:“侍长请挪步说话。” 苍鹭随他到了客房,戴涉先问了近来山庄的情形,闻听安泰,才道:“侍长可同我说一句实话,王爷为何非要留在山庄?” 苍鹭道:“监军已经见过王爷,难道王爷没告诉?” 戴涉摁下别的,只苦笑道:“王爷说,他恋上了此处的凤二夫人,苍侍长在此有段日子,却不知王爷跟那言双凤之间……到底如何?” 苍鹭想了想:“我起先也不信,然而呆了这段时日,不由我不信。” 戴涉疑惑而惊愕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苍鹭板着脸说道:“王爷像是真的迷恋上那妇人了,那妇人,倒是有些手段的。”他是一种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戴涉屏息,他觉着苍鹭并非说谎,那么,小王爷果然喜欢上了言双凤? 思忖半天,戴监军又想:兴许小魏王是从小儿没近过女色,突然得了一个言双凤,便觉新鲜而已。 等过了这阵儿,也就罢了。 毕竟小魏王从不是个为色所迷的性子,且戴涉认定,赵襄敏绝不会只因为一句“累了”以及“女人”,而舍弃整个魏王府军。 可就算给足了自己理由,戴监军一想到金玉骨风雪姿的小魏王居然落入了一个下堂的妇人手中,心中不由就有种“暴殄天物”之感,竟为赵襄敏而可惜。 言双凤回到房中,卸妆洗脸,泡了脚。 如意点了一根甘梦香,又给她掖好了被子,放置好炭炉:“娘子早些歇息罢,明儿还得应酬那伙马贩子呢。” 言双凤懒懒地应了声:“你也去歇着吧。” 如意去了外间休息,脱了外面的袄子,缩进被褥,隔了会儿,就听到里间依稀的翻腾声响。 这几日言双凤常常难以安眠,如意本想提醒两句,可又怕惹了言双凤不喜,便只忍着,因白日脚不沾地的忙活,累的倦了,自个儿反倒很快入了梦乡。 里间,言双凤先是想戴涉一行人来的突然,也不知是好是歹,可这些人的马儿确实是千里挑一的。 想到马儿,不免就又想到胭脂、乘风身上,一想到乘风,势不可免地,就又想起那个往自己嘴里送榛子仁的少年。 言双凤本是刻意地不去想赵襄敏,谁知仍是不可避免。 一想到他,心里就有点蠢动,自己闷闷地咬了咬唇,又狠狠地在手背上啃了一下,不知是怎样,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些空落落地,这种感觉倒像是饿了。 言双凤很想叫如意起来,给自己拿点夜宵,可又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饿,她只是想那个人了而已。 “我是不是疯魔了。”用有些湿漉漉的手背拍了拍额头,言双凤喃喃,一整天忙的窜来窜去,倒是没什么闲工夫去打赵襄敏的主意,如今静下来,原先按捺的种种仿佛变本加厉的发作了,她几乎就想即刻起身,跑到南院…… 可去了哪里,又做什么呢?总不成还叫他起来给自己剥榛子仁儿。 一想到榛子仁儿,不知不觉中,她将手指塞进嘴里,贝齿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指尖,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才忙地又缩了身子,躲进了被子里, 她强令自己快些睡,但越是如此,越是思如潮涌。 眼睁睁地,过了子时,外间如意的鼾声已经如潮声迭起地,一波又一波地,让她更加难耐。 言双凤熬煎的累极,只好摸黑起来,她记得晚饭的时候,有一瓶参花果子酒在外头,当时她心情不好并没有喝,这会儿却只能仰仗两口酒助眠了。 屋内没点灯,她不小心撞在桌边儿,桌上一个茶盅发出细微响声,却也没有惊动如意,那丫头睡得香甜的如一头吃饱喝足的猪仔,让言双凤又气又妒。 终于给她找到那瓶酒,也不找酒盅,对着瓶子吹了两口,气愤愤地回到床上,倒头抱被。 这参花果子酒非同凡响,言双凤只觉着晕沉沉地,便把双手双脚摊开,很快睡了过去。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夜风从外吹了进来,奇怪的是,并不怎么冷。 她呼呼地睡着,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摸过来,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腰,竟往身上一兜! 言双凤受惊,蓦地睁开双眼,却见面前的人一袭银甲,底下是红色的单衣,一张脸在夜色中甚是幽魅,只有那双凤眼,依旧清冷锐利地凝视着她。 她起先不明所以,屏住呼吸,待看见这个人,才含糊地叫了声,仿佛是“吉祥”,又好像是别的。 那人的眸色突然温和了许多,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抚向她的脸,人却靠近过来,铁甲跟血腥的气息交织,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言双凤推了他一把,把脸转开:“困了……” 她往外一挣,这举动却仿佛惹恼了他,那本来揽在她腰间的手一松,在言双凤滚回榻上之时,四两拨千斤般将她一拨一摁。 言双凤轻而易举地便趴在了榻上,感觉那只冰冷的手从背上滑过。 她听见衣衫碎裂的响声,半是皱眉道:“你轻些,我不想又给人在背后嚼舌头……” “谁敢……”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喘,“再说,你难道会在乎么?” 她没有再反抗,因为知道那没有用,只是很顺从地趴着,听了这句,若有所思地便笑了:“是啊,我才不在乎呢,谁爱说让他们说去,我又没缺了吃穿,你撕碎了……嗯……” 她吸了口气,把脸往枕头旁藏了藏:“再、再叫人买就是了……” 很快,她的声音逐渐地也跟那衣衫似的支零破碎起来。 床帐乱颤,那张床饱受折磨,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吱呀声。 言双凤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想叫他慢些,别把床弄塌了,可自己已经顾不上在意别的了。 她只能咬着唇,不叫那些太过分的声音溢出来。 恍惚中,她听见身后的人似隐忍似快意地叫她:“凤二!凤二……” 她明明该是屈辱的,可却忍不住,终于放声叫了起来。 “娘子,娘子!”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近在耳畔。 言双凤猛地睁开双眼,却对上了一双惊骇圆睁的眸子。 她呆了半天,脑中一片空白。 那人见她醒了,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叫道:“娘子你怎么了?是被梦魇住了?吓死我了!” 这是丫头如意。 言双凤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赶紧看向身旁,并没有人,下意识地握住了衣领,颈间却竟有点儿湿润润的。 “我、我怎么了?”她心虚地问,呼吸竟还不能稳。 如意赶着扶她起来:“还说呢,亏得我醒了,娘子在这儿叫呢,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又哭又叫的,简直怕死人!我叫了半天你还不醒……我差点儿就出去喊人了!” 言双凤浑身又冷又热,没法儿形容的滋味:“你、你……” 如意掏出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瞧着一头的汗,啧啧,身上也湿了!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 不提不打紧,一说,言双凤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赶紧推开如意给自己擦汗的手:“别胡说!” 如意愣怔:“怎么了?” 言双凤反应过来,屏息静神,才道:“我是昨儿太累了,晚上便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你可……别跟人乱说。” 如意疑惑:“我跟人说这个干什么?我只是担心娘子……”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等她说完,言双凤拦住:“你去、准备点儿热水,我要洗一洗。” “早上便沐浴?”如意瞪圆了眼。 言双凤咳嗽:“方才、出了一身汗,不舒服的很,别啰嗦,快去!” 如意答应着赶忙去了。 言双凤见丫头走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身子软软地向后一倒,手遮住双眼,此一刻,昨夜梦中所经历的种种,在心底陆陆续续浮现清晰。
第35章 言双凤做了一夜“噩梦”, 那边儿戴涉戴监军却称得上一夜不眠。 昨夜跟小魏王相谈不欢,戴涉回到客房,闷闷不乐。 跟他同来的几名随行人员明白事情不协, 却不敢贸然插嘴,只有一名从京内就跟过来的心腹姓李的,同戴涉进了内房。 虎啸山庄是有些年头的了,客房虽是现成的,但却许久没有人住,更兼年老失修,越发透出沧桑古旧。 先前李顺已经叫人过来收拾整理过了,地上也加了炭炉, 但对于戴涉而言, 这简直鄙陋的跟监牢差不多了。 他心情不甚好,再看室内,越发脸色阴沉。 心腹小李即刻会意, 陪笑道:“这儿实在寒酸的可以,少不得要委屈监军一夜了。” 戴涉抬头瞥过去,冷笑道:“这话说差了,贵人甘之若饴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嫌弃。” 小李一愣,放低了声音道:“监军确信了,是那位?” 戴涉仅仅冷哼了声。 小李屏住呼吸, 过了会儿才又开口:“您的意思是,小王爷当真不肯回去?” 戴涉低下头, 小李见他不言, 便不敢再多问, 只道:“对了, 我给大人准备热水洗脚……” 小李出门把热水端了进来,恍惚中才听见戴涉说了句:“或者,从此不回也好。” 次日早上天不亮,随从自外而来,敲响戴监军的房门。 小李忙开了门,来人低语了几句,里头便想起戴涉的声音:“何事?” 冲着那人点点头,小李赶忙到了里间,对着正和衣而起的戴涉,满脸惊疑地说道:“先前有人来说,这山庄内那个老马夫,把贵人叫了起身,像是要出庄子去了。” “什么?!”戴涉一惊,他本来动作极慢,如今闪身下了床,“快给我更衣!” 小李早把衣袍取来给他披上,戴涉且穿且问:“说了是为何事?” “正是为这个令人不解,”小李眉头紧锁,道:“看着,却仿佛是要去牧马,不过这、怎有可能?” 戴涉震惊地回头:“这!这简直……成何体统!”不等小李给自己系带,他把人推开,自己急忙胡乱地系好了,迈步往外而去。 才出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戴涉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有些许阴沉,多半又是要下雪,戴涉皱紧眉头,不多时将到中厅,耳畔已经隐隐地听见马嘶的声音。 正在此刻,却见昨日见过的李顺陪着言双凤自廊下走了来。 言双凤鬓边缀着两朵绢制并蒂橙黄虞美人,一身鹅黄缎子长衫,珍珠白百蝶穿花褶裙,杏眼丹唇,摇曳生姿,不知是花好还是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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