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时,言双凤觉着被救上来的这个人非同等闲。毕竟能让神驹低头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正是从那一刻,言双凤心里打定主意,她一定要把这匹白马弄到手。 毕竟她正愁那么好的胭脂,没有相衬的公马能配,假如有了这白马,那就无可挑剔了,来年多几个小马崽子,自然能慢慢地重振山庄之威。 此时,滚烫的水汽氤氲在两人之间,赵襄敏的脸贴在言双凤的脸颊上,同样的湿漉漉的,但跟那日的冰冷不同,此刻的他,是有些烫人的。 药气夹杂着他身上那种清爽好闻的气息,令人熏熏欲醉,加上姿势有些吃力,言双凤道:“你闹腾什么?还不放手?赶紧给我……” 赵襄敏纹丝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经意中,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言双凤微怔。 黑缎子似的湿发贴在脸颊上,他的双眼也仿佛满是水雾之气,朦朦胧胧地望着她,偏偏星光点点,若隐若现。 言双凤的唇蠕动了两下,那“滚出来”三个字,突然说不出了。 后颈一紧,是他的手,力道适中地轻轻揉了把。 太久没有给人触碰过了,何况是这种私密处,感觉如此异样,言双凤本能地一颤,情不自禁闷哼出声。 赵襄敏听着那声有些略甜的低呼,目光从她的双眸向下,落在微翘的樱唇上。 他隐约记得,除了喂药那次,当时自己在濒死之际,是什么又甜又软的东西压上来,把一口救命的气度给了他。 凝视着那玫瑰色的唇瓣,赵襄敏喃喃:“凤二……” 言双凤愣住,感觉湿润的气息逼近,她知道赵襄敏要干什么,却又不太相信。 先前他明明甚是抗拒,怎么突然就……要主动吗? 难道自己当时赌气说的那些刺人的话,竟是歪打正着地说中了? 不不,她只想要他的马儿,可没想对他动真格儿的。 再说,她对小孩儿可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无权无钱,可脾气似冰又似火的“小孩儿”。 虽然说他只小她两岁,但就算小一天、一个时辰,那也是小。 可是,大概是趴了太长时间,身体都有些麻木了,又或者是囿于这种怪异的气氛,言双凤竟不能动。 恰在这会儿,门外响起几声吵嚷,然后,门给猛地推开,是老富贵的声音粗噶地:“二姑娘!出事……” 还没说完,老富贵就看清了面前的情形,他又震惊又尴尬地停下来,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 虽然对于言双凤而言,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姿态,自己完全是身不由己。 但从门口之人的角度看去,毫无疑问,却是她主动倾身逼住了浴桶中的人。 幸亏,赵襄敏的手不失时机地一松,言双凤总算能动了。 恼羞成怒地起身,她先是在赵襄敏的肩上推了把,又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混账小子!反了你了!” 赵襄敏一笑,略遗憾地揉了揉唇。 门边上,老富贵已经转过身去,跺着脚催:“二姑娘赶紧的吧,出事的是李顺儿!” 言双凤听见这句,脸色立变:“顺大哥怎么了?”她扔下赵襄敏,匆匆跑了出去。 老富贵今儿去镇上置买东西,才买了不几样,便遇到一个相识之人,一把拉住他,同他说了一个消息。 原来,近来少阳山里的胡子很不安分,前日劫了不少的来往客商,逼着那些人的家里拿钱去赎,其中一个北镇富商的亲戚,一路飞奔而回求人救命,如今北镇衙门已经知晓了。 老富贵本以为此事跟自己无关,谁知那人道:“我就料到你一无所知,据那人说,被绑的里面,就有你们山庄的李先生,只怕要钱的信儿很快也要到你们山庄了。” 老富贵受惊:“当真?” 那人说:“总之不出这一两日,就都知道了。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听说光是这边就索要二百两银子呢。” 言双凤听了老富贵所说,一颗心好似沉入了丹江底,脸色发白:“可知道顺大哥好不好?” 老富贵道:“我问过了,那人说,胡子得留着他们的性命要赎金,所以一时半会不会伤人,可如果没有赎金就……” 他知道一旦落入匪贼的手中,那些贼人自然狮子大开口,山庄本就艰难,如今又添此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倘若也是要二百两或者更多,那到底往哪儿找去。 言双凤反而镇定:“不打紧,只要人没事儿就行,要多少咱们尽量想法儿就是了。” 老富贵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我一则担心他们漫天要价,二则担心给了钱他们放不放人……”。 言双凤思忖道:“顺大哥从小儿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简直当他是亲大哥,何况他是为了庄子才出去奔走的……事到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保住性命最要紧。” 老富贵沉重地点头。 言双凤来回踱步,把如意叫进来:“去看看我的首饰值钱的都还有多少,都拿出来。” 如意还不晓得此事:“干什么?不是才拿了一支钗子去吗?” 言双凤啧了声:“啰嗦,叫你去就去!” 正此时,小虎子从外蹦蹦跳跳进来:“富贵爷爷你怎么不理我?”又向言双凤道:“平安哥哥让我来告诉,那个北镇守备司的大胡子将军来了!” 老富贵低声道:“怎么办?多半是为了这件事。” 言双凤却一笑:“真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好儿,我也正想见他呢。”
第9章 北镇守备司的游击将军孟同甫带了两个军汉,在山庄外翻身下马,门口的庄丁见他身着官服,腰间佩刀,威风凛凛,便忙上来帮他把马儿牵住。 孟同甫抬头打量着山庄的匾额,阳光照在描金的那四个大字上,光芒闪烁。 孟将军眯起双眼,把手往腰间一架:“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匾额还掉漆斑驳的,如今也跟着改头换面了。” 那庄丁忙陪笑道:“是我们二姑奶奶叫重新描金上漆的。” “别说,这么一折腾,还真个气派了不少!”孟同甫哼了声,手中的马鞭在掌心一敲,迈步往内走:“凤二丫头在哪儿呢?” 大步流星地,孟同甫穿过前堂,才过中厅,迎面就见后厅门口处站着一个人。 袅袅婷婷的身段,底下是粉白撒花裙子,着绛红过膝的翻毛织锦长袄子,袄子剪裁的甚是合体,该收的地方跟该显的地方同样都恰到好处,就像是被朦胧的云雾遮住的山峦,知道她的高低起伏动人心弦,但若想细看清楚,却是痴心妄想。 言双凤的双手似随意般搭在腰间,双眼带笑,望着孟同甫。 孟将军一看到那道身影,又给她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瞧,就仿佛真的落入春日的桃林,竟有些晕淘淘地不辨东西南北。 恰好他正下台阶,魂不守舍,几乎踩空了一级,幸而他是习武之人,稍微踉跄后便赶忙稳住了身形。 言双凤见状便笑了,可并没有出声,只先屈膝低头下去:“孟大人,给您请安了。” 孟同甫一只脚踩在台阶上,闻言便停住,他生的魁梧,虽然站在低处,倒也不觉矮人一头。 此事孟同甫斜眼看着言双凤,语带讥讽地说道:“原来方夫人还认得我,我以为你飞上高枝儿去,早不知道我孟某人是谁了!” 撒花的裙摆一荡,言双凤迈过门槛。 她才走近了两步,孟同甫便闻到了一股沁甜的花香气,一时却不能分辨是什么花儿。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言双凤笑吟吟地,真情实意地说。她仿佛没听出孟同甫的言外之意,款步走到台阶边沿停下,整个人像是一支探出了花圃的玫瑰:“我忘了谁,也忘不了狗娃哥呀。” 孟同甫听见那两个字,赶紧回头看了眼,见身后两名军汉还未上前,才低声极快地说道:“我现在是游击将军,手下也有百十号人,你少把小时候的名儿说出来,叫人听见笑话。” 言双凤笑看向他一眼:“是,那就请狗……咳!孟将军入内说话吧?”她后退侧身,故作恭敬地探臂示意。 孟同甫狠狠地瞪过去,趾高气扬地负手进了门。 如意不在,周婆子亲自送了茶过来,言双凤便问:“将军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我们账房顺儿大哥之事?” 孟同甫正在看那杯茶,闻言道:“你知道了?” “才听说。”言双凤敛了笑,把老富贵出去采买无意中得知消息的事告诉了,问:“真的有信儿了?” 孟同甫吃了口茶,是很清淡的香片,他咂了咂嘴回味那股香味,觉着不够过瘾:“若没有,我又何必亲自过来跟你说这个。”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搁在桌上:“你看看是不是李顺儿的字。” 言双凤忙拿在手上,却见那纸上血迹斑斑的,字也有些歪歪扭扭,却还是透着一股斯文,她的声音有点哆嗦:“是,是顺大哥的。” 信没有几行,无非是写李顺在山匪手中,要二百两赎金,三天之内送不到,就叫准备收尸。 言双凤看着那“二百两”,心往下沉。 先前跟老富贵说起的时候,还没有个明确字数,没想到竟也是二百两!这就算是变卖了她的首饰只怕也不能够。 孟同甫打量着她凝重的脸色:“怎么样?” 言双凤把纸慢慢折起:“此事既然惊动官府,不知官府有什么法子没有?” 孟同甫道:“这股胡子通常在深山里转悠,所以官府里也不当回事儿,大概是临近年关,穷急生疯,才弄得这样大阵仗,守备司的意思是想剿灭,可是知府大人觉着年底了,不该再另外生事。” 言双凤皱眉:“你特意来,就是为跟我说这些话?” 孟同甫扫了扫她:“不然呢,专门来看你的?” 言双凤哑然,看看手中纸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听说北镇也有人给绑了,他们怎么办?送银子?” 孟同甫点头:“那可是北镇数一数二的富豪,二百两对那样人家来说算什么?这也是最快的法子。” 言双凤揉了揉眉心,苦笑:“这些胡子可真看得起虎啸山庄啊,我们岂不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待遇了。” 孟同甫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不知道你们山庄祖上是给皇帝养马的。” 言双凤道:“少说这话,我这儿人命关天呢,堂堂的孟将军什么法儿也没有,只管逼我们自救,哼……还有脸说笑呢。” 孟同甫笑脸一僵,自己也觉着这话对,可又不想轻易低头,便哼道:“我有心却无力,总不成叫我单枪匹马的去救人吧?没有守备大人跟知府大人的命令,我自己去,不过又多一个肉票而已。” 言双凤冷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我以为你是那七进七出长坂坡的赵子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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