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飞霄知道,这是他最后保命的筹码,是以,他以此作为交换,换他全家性命留存。 “最关键的步骤我父亲不肯再说,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将我们全家一同压上铁山,等我到了铁山才知道,他们不仅仅在那儿冶铁,也在那操练兵马,除了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有很多女人。” “人太多了,宁州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蜗居在那一座小小的铁山,四周用荆棘围着,还有重兵把守,不是没人想过逃出去,但都逃不出去。” 常飞霄面上妥协,实际上一直试图找机会,想将消息传出去。 “但是我母亲和两个弟弟不同意,因为比起铁山上其他女人,我母亲一直被奉若座上宾。” 常飞霄顽固,可他的夫人及两个儿子却野心勃勃,他们被日夜灌输着从龙之功的好处。 “我母亲没能抵过诱惑,日夜劝说我父亲归顺,劝说不成,便把我父亲灌醉,套出了冶铁的关键步骤,甚至将我父亲偷偷写好的信拿给了他们。” 常飞霄做梦也没想到,他这辈子会栽在他夫人手里,临死之前,将自己的玉佩交给了他一直未曾注意的女儿手里。 “我父亲死了,我母亲自然没什么用处了,她也成了铁山上那些女人中的一员,我的两个弟弟……和他们上山打羊,羊带回来了,他们却没回来。” 姜妁没有再问盼娣是怎么逃出来的,也没有问山都被吃秃了,哪里又还能有羊。 “宣,才是你的名字?”这玉佩正面刻着一个常字,后面是个宣字。 盼娣说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再流,听姜妁这么问,眨了眨空洞的眼睛,说:“不是,宣是我父亲的字,我就叫盼娣,我是长姐,我母亲希望我能带来一个弟弟。” “你为什么要拦本宫的马车,”姜妁将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盼娣神经质的用指甲抠地上的木板,即使指甲开裂也不觉得痛:“我从铁山上逃出来后,便想往京城去,一路走,便一路遇到抓人的官兵,一入绛州便被抓了,我在私兵营偷听到他们要刺杀前来赈灾的钦差大臣,所以我就来了。” “你一个女子,唯有这一块玉佩,你甚至连宫门都摸不到,”容涣淡漠的泼冷水。 盼娣眼神一利,尖锐的嘶吼道:“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是谁?”姜妁在震惊之下猛地站起身。 见姜妁如此激动,盼娣倒有些心虚,瑟缩了一下,道:“我听我父亲称他殿下……” 下一瞬又连忙补充道:“只要我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他来!” 容涣与姜妁对视了一眼,让素律取来笔墨,三两下挥毫,一个人形便跃然纸上。 “是他吗?” 盼娣连忙爬起来看,盯着他看了半响,却摇了摇头:“很像,但不是他,他这里有颗痣。”她伸手指着自己脸颊处。 …… 庆阳殿 “荣王爷万福金安。” 二皇子姜晔早已经成年,被封为荣王出宫开府,因还未策立太子,所以他也未往封地就藩。 “皇弟在何处?”姜晔脚步匆匆,面上少见的带着些忧虑。 门房愣了一下,脚步缓下来,有些尴尬道:“不如奴才带王爷往花厅稍事等候,奴才这就去请殿下来。” 姜晔像是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他莫不是又在宫外跟那些人鬼混?” “怎么会…”门房徒劳的狡辩道:“殿下要去何处,哪里是奴才能过问的……” 姜晔脚下站定,面上笑得和煦,眼神却满含冰霜:“你若不说实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本王当初派你来,便是要你看着他,人没看住不说,你反倒是帮着他来忽悠本王?” 门房太监忙不迭的跪下地,身形瑟瑟发抖,却仍旧没有说出半个字。 姜晔眯眼看了他许久,正欲发作,身后却传来一阵懒散的说话声。 “皇兄何至于如此动怒,不就是个奴才吗?” 姜晔转过身,便见身穿一身靛色常服的姜曜,甩着懒洋洋的步伐,一步三晃的走进来。 他两颊酡红,双眼昏黄,发未梳冠,胸前的衣襟大敞,裸露的皮肤上散落着零星的红痕,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倘若今日来的是父皇,待他瞧见你这副模样,你便说不出这话来,”姜晔冷淡的看着他。 “父皇?”姜曜拖着步子往里走,嗤笑了一声:“他如今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空来管我?” “放心,弟弟不会给你抹黑的,没人能发现。” 他在太师椅上坐定,以手托腮,眯着眼昏昏欲睡:“皇兄今日来,是有何要事啊?” 姜晔强压下心中的烦乱,迈步进来,道:“永安遇刺了。” 姜曜眼尾微挑,混不在意的反问了一句:“是吗?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别装傻,”姜晔面上隐现愠怒:“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装傻?”姜曜从椅子上直起身,笑嘻嘻的说:“皇兄你才在自欺欺人,三皇姐可不是好相与的,她向来眼高于顶,未必属意皇兄你,十二州那么多人,见过我的不在少数,但凡她查出来什么,你跟我,甚至母妃,都得死。” “为了皇兄你的千秋伟业,为了母妃和我的命,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但你失手了,”姜晔并未被他的话触动,甚至眼含蔑意:“她还活着。” 姜曜脸色一僵,发疯似得将几案上的东西扫下地,双目猩红:“废物。都是废物!” “别装了,”姜晔看着他发癫,身形纹丝不动:“你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姜曜满脸癫狂陡然尽退,坐回椅子上,嘻嘻得笑:“还是皇兄了解我。” “看着吧,好戏很快就开锣了。” 姜曜望着外头初生的太阳,目光诡谲。 姜晔站起身,不再看他做戏,一边往外走:“那些知州杀了吧,没必要留着。” 姜曜乐得直拍手:“好啊好啊。” 他一直看着姜晔的身影跨出殿门,面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眼神最后落在地上的门房太监身上:“你做的不错。” 门房惨淡的笑笑,不敢接他这话:“奴才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当不起殿下这一声赞。” 姜曜却还盯着他,看得门房心里发麻。 “你这张脸长得倒是挺好,可惜是个太监。” 门房太监面上一僵,人人都知六皇子姜延好男风,却不知五皇子姜曜也有那断袖之癖,偏偏还是底下那个。 还不等他说话,姜曜便挥手让他退下。 门房佝着身往外退,临出门才微不可查的瞥了姜曜一眼。 姜曜用手支着头,无意识的伸手拉扯着前襟,眯着眼像是在昏睡,面颊的酡红却衬得上面那颗褐色的痣越发明显。 ………… 盼娣此话一出,偌大的厅堂一片寂静。 姜妁静默了许久,怒极反笑:“真是好算计,要兵,十二州百姓任他挑选,要钱,朝廷把银子亲手奉上,要兵器更是就地取材,一点也不浪费,样样物尽其用。” “让裴云渡去查,本宫就不信他搞出这么大动静会无一人知晓,只要有人知道,他就别想跑!”
第40章 今日一早, 建明帝便接到龙鳞卫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连早朝都未去,在延福宫大发雷霆。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建明帝踩着一地狼籍来回踱步,气不过又把脚边半人高的青玉梅瓶一脚踹翻。 猩红着眼厉声质问道:“永安是钦差, 是朕的公主!那些人怎么敢对她下此毒手?到底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要反了天了不成!” 延福宫里静悄悄的, 御前伺候的宫女内侍老早都躲了出去, 唯有穿着蟒纹花衣的傅长生, 执着拂尘, 面容冷淡的站在重帘后头, 冷眼看着建明帝发癫, 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建明帝急头白脸的发泄了一通,等他停下来, 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来人,来人!”他嘶着嗓子喊道。 傅长生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上前搀着建明帝,将他往一旁软榻上引。 建明帝颤着手脚爬上后头的软榻, 仰面躺倒在龙纹迎枕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给朕倒杯茶来。” 傅长生默不作声的斟了一杯茶,递到建明帝的手边。 建明帝接过茶碗,拈起碗盖, 看着碗里的茶叶打着转在茶水里沉浮, 也不喝, 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建明帝抬手抄起茶碗,朝着傅长生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一边怒斥:“你这是要烫死朕吗!” 茶碗砸在傅长生身上, 茶水淋了他一身。 傅长生佝下挺直的腰板,跪在建明帝脚边,嘴上告饶:“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建明帝阴测测的看着他,抬脚踩在他的脊背上,瞪着血红的眼,神经质的问道:“你是不是也在嘲笑朕?你也在看朕的笑话!” 傅长生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子趴的更低,任由建明帝踩踏:“奴才不敢,奴才有今日,都是陛下的恩典,奴才是万万不敢以下犯上。” 建明帝端详着傅长生的乌纱帽,抬手将他的帽子摘下来,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记着,有朕才有你的今日,不要妄想像霍砚那般爬到朕的头上来,朕摘你的脑袋就像摘你的帽子一样,轻而易举。” 踩着他脊背的脚已经挪开,傅长生却没有起来的意思,面朝绒毯,隐在阴暗里,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道:“谨遵陛下教诲,谢陛下不杀之恩。” “下去吧,”建明帝像是发泄完,面无表情的躺在迎枕上,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长生甚至没有去擦身上的茶水,站起身欲往外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去看看,何人在外吵闹,”建明帝像是极疲惫,闭着眼虚虚的抬手。 傅长生应声而去。 他打开殿门,便瞧见急得团团转的江盛。 江盛一看傅长生出来,双眼锃亮,忙说:“督主,出大事了,良妃娘娘不知怎么的与贤妃娘娘起了龃龉,这会儿两人正在秋梧宫大吵大闹,良妃还动了刀!” 傅长生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回去通禀建明帝。 建明帝骂了一句“一个两个都不消停”,才让人摆驾秋梧宫。 仪仗才到秋梧宫的大门,建明帝不知怎么想的,摆手不让门房太监通报,自己下撵往里走。 走到花厅外的回廊,里面的争执声便不绝于耳。 只听良妃话中带恨:“定是你心如蛇蝎,刺杀永安不成反倒陷害本宫!” 贤妃又委委屈屈的反驳:“这可是天大的冤屈,本宫与永安无怨无仇,为何要派人刺杀她?” 建明帝听了两句,便站不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姜妁遇刺一事竟会与他的后宫妃嫔有关。 里面还在吵,建明帝却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门,满目寒霜的环视着厅中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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