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那么决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姜肆回到马车上,抱着紫檀木制成的精致木盒,里面放着都是一些珍贵药材,有的是贡品,连一些达官显贵都用不起,没想到她现在会出现在她这里。 塞翁失马,得之失之,冷暖自知。 姜肆已没时间感慨和离的事情了,她让千流赶紧驱动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前行,驶离将军府。 围观的看客却没走,很快他们就看到官差衙役带着一个女人出来了,左右一打听,才知大理寺这是来捉拿将军夫人了。 这算是一桩大事,很快京城里就传开了,一人收押损失的是两府的颜面,尚书府,王勘听说这件事,急着质问王谙:“大理寺去拿人你怎么不知道?霍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缨儿被带走了?” 王谙面色暗沉,道:“此事背后有陛下插手,霍岐难道还要把薛大人赶出去吗?” 王勘微怔:“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王谙有些烦躁,敷衍道:“父亲只要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就够了,阿缨这次逃不掉了,最多我们上下打点一些,让她免受一些痛苦。” 大理寺掌管诏狱,难免要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王勘却若有所思,他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出声。 “陛下是要拿王家开刀了吗?”他豁地一下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说完,匆匆离开,王谙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挥手召来个人:“跟着老爷,看他去了哪。” “是。” 转眼又是宫城换防的日子,姜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施针按摩动作都很快,严格掌控着时间,距离皇宫落锁还有半个时辰,她已经收了尾。 正在收拾药箱的时候,萧持从软榻上坐起身。 “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几日相处下来,姜肆对陛下也有了新的认知,不像最初那般动辄被吓到了,她抬起头,实话实说:“民女还未考虑好。” “是没考虑好,还是想拖延?”萧持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肆抿了抿嘴,话在嘴边咕哝一圈,硬着头皮又坦率真诚地道:“想拖延……” 萧持反倒笑了笑:“不怕朕逼迫你?” 起初她还觉得他有些喜怒无常,现在却知道了,陛下有些分辨不清是嘲讽还是威胁的笑意,其实就是发自内心地想笑。 姜肆更不怕了。 “陛下是圣君,圣君怎会做小人才会做的事?” 萧持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别开眼,另起话头。 “朕的那个病,你何时医治?” 姜肆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我还是先给陛下医治头疾,这两种病所用之药有药性相冲的地方,所以不能一起医治,或者……陛下觉得哪种更急?” 看着对面莹润双眸,望过来的眼神干净纯透,却似含情。 他端着脸色,手指轻蜷。 半晌后,他道:“听你的。” 姜肆喜欢这种病人给予她的信任,展颜欢笑:“那还是先治头疾。” 姜肆说着,背起药箱,外头日落西山,橘黄的光透过门窗照到屋子里,暖洋洋的,她附身告退,赶在落锁前成功出了宫。 本以为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谁知道夜半时分,有人重重敲响了姜肆新宅邸的大门。 姜肆披着衣服起身,闻杏打着哈欠去看情况,刚闪开一条缝,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那道人影没稳住身影,推着闻杏往前冲出好几步。 姜肆正好打开房门,举着灯一看,竟然是千流。 千流把惊魂未定的闻杏扶稳了,快步走来,从未见过的焦急之色在他脸上浮现,他快速道:“姜医女!你得速速跟我走一趟,主子受伤了!”
第四十章 长夜寂冷,马车沿街行驶,滚滚车轮在安静的街道上发出烦杂的声响,惊起一阵阵犬吠。 姜肆挑开车帘,担忧地望了一眼远处赤红的火光,墨蓝的天际晕染开霞色,浓烟如绽开的春笋冲入云霄,又在头顶消散。 那处正是皇城的方向。 千流驾着马车,没了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动作稍显急乱,马车不停驶向皇城,距离火光也越来越近。 姜肆不知道宫里发生何事,千流来了就将她带上马车,连说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见他失了方寸,她也不禁着急起来,顶着呼啸的风大声问他:“火势这么大,陛下已经安全了吗?” 今日夜里有风,天干物燥,宫里走水,不容易灭火,若是没避到正确的地方,火势成连片之势,处境会很危险。 千流没回头,大喊道:“姜娘子放心,走水的不是正宁宫,这火烧不到主子那里去。” 姜肆一怔,神情困顿,既然起火的地方不是正宁宫,那陛下会受什么伤呢? 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问,千流忽然扬起长鞭加快了速度:“姜娘子,你进去,别摔着!” 说完一股冲力袭来,险些让她摔倒,姜肆赶紧扶着车壁进了车厢里。 快到宫门前时,千流速度不降,掏出怀中的令牌举给值守的人看,那人等候多时,赶紧挥着手让人将宫门打开,马车飞驰入内,直奔正宁宫。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地方,姜肆背着药箱跳下马车,扑面便是一阵血腥气,千流在前头带路,姜肆感觉到风中肃杀,心也跟着提起来。 一紧张便没注意脚下,姜肆跨进门槛,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向前踉跄时低下头去看,就见一个双目圆睁的人死死地瞪着她,身下还淌着血。 姜肆赶紧稳住身形,举目一望,发现大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身着军甲的尸体,幔帐飘浮,也被刀剑砍得零落,一片狼藉。 明显是有人打斗过。 这里可是正宁宫,什么贼人敢闯进皇帝的宫殿杀伤掠抢? 姜肆方才被尸体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现在已经静下心来,死人她没什么怕的,拎着药箱绕过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往里走,刚行到光亮处,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喝止。 “滚出去。” 姜肆正好踩到了碎裂的茶杯,停下脚步,里面千流跪地,大汗淋漓道:“属下已经把姜医女请过来了,主子,让她进来给您看看吧。” 姜肆听着,才知那句“滚出去”不是对她说的。 里面紧接着发出更为低沉的声音:“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千流心头一凛,更加压低了头颅,也不知这次自己赌得对不对,如能平安度过这次风波,青羽卫还能少流一些血,他心头祈祷着,主子可千万不能发作…… 上头忽然传来声音。 “出去。” 空气中的气压低得可怕,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绷之中,千流听到他不辨喜怒的命令,顿了一顿,而后硬着头皮起身,打算先行退下。 正当他退后数步快要转身时,萧持的声音再次传来。 “让她进来。” 千流面色一喜,痛快应了声,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刚行出内殿,就跟姜肆打了个照面,姜肆往里看了一眼,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陛下现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千流没功夫说太多,只能低声嘱咐她:“姜医女切莫惹陛下气恼。” 还要再说什么,里面传来萧持的声音。 “进来。” 竟是开始催她了。 姜肆低下头绕过千流走了进去,入眼是亮堂堂的灯火,她跪地行礼,视线里没见到可怕的尸体,可见那些贼人并未冲进内殿,她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说:“平身。” 姜肆总觉得周遭的气流都凝固了,呼吸也不禁慢了下来,不敢作出太大的声响,她站起身,这才缓缓上移视线,目光触及到明黄色的衣角,她看到衣角的边缘处有几簇绽开的鲜红,姜肆一惊,急忙抬起头,这才发现陛下肩臂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有血不停地流出,而他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静静坐着,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姜肆赶紧提着药箱过去,她拿起一把剪刀将陛下的袖子剪开,迅速为他止血。 “陛下为何不喊太医过来?我从宫外赶到宫内哪有太医速度快,这要是失血过多怎么办?” 姜肆看他对自己的伤情无动于衷,心头微微不满,一边给他缠上绷带一边问,语气过于激烈了,她说完又有些惶恐。 萧持踏着脚踏,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搭在腿上,一直没回过头看一眼,姜肆不知他是出神了没听到她的话还是根本就不想搭理她,自觉地闭上了嘴,并且使劲勒紧了手中的绷带。 萧持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颤动一下,终于转过头来,姜肆抬头对他笑了笑:“可能会有些疼,忍一忍。” 萧持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样的痛都不能让他皱半分眉头,他忽然问她:“比你取簪那日还疼吗?” 姜肆正给他清理伤口,闻声一顿,不想回想起不好的回忆,她有些刻意逃避:“我又不是陛下,怎会知道。” 萧持却偏要旧事重提:“朕把唯一一颗救命的良药给你了,今后若是遇到生命危险,便少了一道救命符。” 姜肆后来听阿回说过这件事,也知道自己欠他颇多。 “那陛下是想……”让她把药吐出来,要回去? 还是想让她报答? “如果朕借此要挟你进宫,你会如何?” 姜肆一颗心很快提起来,她正给他上着创药,一不小心手抖了,都洒在创面上,寂静中听到一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原来他也知道疼。 萧持隐隐皱着眉头,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报私仇?” 姜肆有些委屈:“陛下莫要恫吓民女,我也不会跟陛下一样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 她说完,赶紧给他吹了吹,然后抬头:“这样好些吗?” 萧持的脸色有一瞬的错愕,她的眸光温润朦胧,偏偏是下意识的举动如刀锋一样在心上划开了血淋淋的伤口,疼痛又带了些快意。 他轻笑出声:“你将朕当作孩子了?” 姜肆动作轻柔了许多,像是当他如稀世珍宝,每一寸触碰都小心翼翼,她轻道:“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只要管用就行,陛下还疼吗?” 萧持想要摇头,却说:“有一些。” 姜肆眼中浮现笑意,低下头又轻轻吹了两口,湿热的呼吸落到身上化为一抹清凉,的确减缓了他的痛感,她呼呼两下,极其认真,让他又想起清水县的破屋内,她给阿回喂粥时的场景。 姜肆没有在意他灼灼视线,心中在想的都是怎么化解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 “其实……”姜肆低垂着眼眸,给他包扎伤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在努力地措辞,“其实陛下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止那一种方式,总有比民女身份更合适的人,既能帮陛下保守秘密,又不会让谏臣口诛笔伐,民女想了很多天,也还是觉得这个办法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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