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柳的确是瞒着姜肆的,在陛下没有开口之前,她不会多嘴。 “在娘娘打算狡兔三窟,让属下去购置房产的时候。” 姜肆更加惊讶了,那得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盘算?她当时连将军府都没脱身呢,更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办,他却都已经为她铺好所有的路了。 他果真就如他说的那般,一路的荆棘由他去劈开,既然是他强人所难,那便替她解决所有的困难。 本以为嫁给他,所有事都会变得没有那么容易,不论是自由还是自己向往的那种逍遥宁静的日子,没想到他却尽自己所能给了她最好。 前二十多年无心无欲地活着,把所有人间烟火的温热都给了她。 之前还故作高深的模样,半句话都没跟她透露。 姜肆忽然转身,匆匆行出医馆。 “回宫。” 她得好好问一问他。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姜遂安的脑袋从帘子里钻出去,又钻回来,跟姜肆道:“娘亲,那些人跪在那里做什么?” 姜肆一怔,随他的目光看了看,忽然想起祭天之礼时听到的话,出宫时她走的正阳门,没遇到这些御史大夫,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想到这都快入夜了,人还在这里跪着。 文臣傲骨,有的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心肠比铁石还硬,骨头也是宁折不弯。 古有言官撞柱以死明鉴,今有御史大夫城门长跪以求皇帝收回成命。 姜肆拉着姜遂安下了马车,脚步微快,想要尽量避开那些言官。 如果让安儿听到什么难听的话,怕是他又会多想了。 “娘亲,你走得这么急做什么,路上滑。”姜遂安任她牵着手,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姜肆闻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娘太冷了,想快点进去取暖。” “大人!大人!”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身后有呼喊声,姜肆脚步一顿,抱着姜遂安回头看去,发现之前跪在最前面那人栽到在雪地里,身旁有人惊呼,纷纷爬过去看,手忙脚乱地将人从雪堆里翻过来。 姜肆见状,急忙把姜遂安往地上一放:“疏柳,带着安儿和江渚先回宫,闻杏去太医院喊人过来,带着抬人的板架!” 千流挠头,那他干什么呢? 见皇后已经提着衣裙跑了过去,他也急忙跟上。 姜肆到了人群中央,见那些人正在摇晃昏迷不醒的老人,赶紧制止:“先别动他,平放在地上,尤其不要碰到他的头!” 抱着老人身穿绛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抬头,皱着眉问:“你是谁?” 千流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提着他衣领把他揪起来:“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那么多话,这是皇后娘娘。” “什么?”年轻男子大为震惊,旁边的御史们也纷纷瞪着惊恐的眼睛看过来。 姜肆却没时间理会他们,她径直跪下身,伸手掰正老人的脑袋,掐住下颔,口张开,并未有异物。 老人脸色青紫,额头上也有淤青,四肢红肿。 “在这里跪了多久?” 年轻男子怔了一下,千流拍他:“问你呢,在这里跪了多久?” 另一个人插嘴回答:“寅时我们就来了,为了让陛下收回成命,一直跪到现在。” 那就是超过六个时辰了。 姜肆不禁埋怨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陛下说,非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别人低头?你们这个岁数就算了,老人家这么大岁数,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御史台的人纷纷愣住,怎么听着这话很是熟呢,好像一个总是在自己耳边不停嘘寒问暖不厌其烦的那个人。 好久没听到这么亲切的语气了。 先前那个被千流提起来的年轻男子推开别人,蹲下道:“韩大人应该就是冻着了,给他舒活舒活禁锢,背到暖和的地方烤烤火就行了。” 说着,就要把韩暨拽起来。 “放手!” 姜肆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后者“哎呦”一声,收回手一脸惊恐地看着姜肆,想到她是皇后娘娘,到嗓子眼的话被他咕哝一圈又咽了回去。 姜肆皱着眉头瞪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这个韩大人死,就老实一点。” “我……我也是想救他……” 听姜肆这么说,他虽是觉得她在危言耸听,但也不禁有些害怕。 姜肆道:“受冻的人决不能烤火,也不能用温水和热水解冻,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真这样做了,四肢很容易溃烂发脓,还有性命之危。” 她站起来,看了看眼前几个御史台的人:“你们回去也切莫急着取暖,冷敷受冻受寒的地方,可以喝姜汤。” 年轻男子指着地上的韩暨道:“那韩大人怎么办?” 说着,远处传来声音,几人回头一看,见是太医院的人来了,脸上露出喜色。 文琮走在最前头,没时间跟姜肆行礼,赶紧命人将韩暨抬到板架上。 姜肆走过去:“老人家年纪大了,跪在雪地里一天,身体受冻又血气不足,昏了过去,栽倒的时候磕到了头……” 文琮一边点着头一边将她说的话都记下,距离皇宫最近的是朝安殿,旁边有个藏书阁可以暂且安置韩暨,他便让人把韩暨抬到藏书阁。 姜肆正要跟文琮一块过去,扭头看到那几个人踟蹰不前,招手道:“愣着做什么,你们也快过来,让太医们看看。” 为首的年轻男子抿了抿唇:“我们……还得接替韩老继续跪在这呢。” “跪什么跪,就算你们全都跪死了,陛下也不会收回成命,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萧持要立谁为后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肆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瞪他们一眼,转身便跟了上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以韩暨马首是瞻,眼下也担心韩老的身体,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看过韩暨之后,文琮绕过屏风出来,先对几个御史台的人道:“韩大人没事,服下一剂药就好了,多亏皇后娘娘发现及时,用雪做了应急处理。” 姜肆用地上的雪搓了搓他的四肢。 几位官员听闻韩暨没事,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姜肆行了一礼:“多写皇后娘娘。” 姜肆受了他们的礼,想了想,说:“你们要是真的谢我,就不要再外面跪着了。” 谁知年轻男子赶紧摆手道:“那不行,我们是一定要坚持到陛下收回成命的!” “对,陛下如果不答应我们的请求,对大齐绝没有好处!” “我们去跪!走!” “走!” 说着,他们又开始义愤填膺起来,这就要一齐往外走。 姜肆让千流截住他们,千流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长剑既出,剑身正好挡在他们几个身前。 她走过去,对那几人道:“刚跟你们说的话,听不明白吗?任何事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和性命重要。” 年轻男子却正气凌然,只是对她说话时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皇后娘娘,你不必再劝了,陛下这个决定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能刚刚建立的大齐基业又会变得岌岌可危,百姓再次回到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中,陛下也会时刻处于危险里,我们怎能不冒死进谏,坐视不理呢?” 他一番话直接把姜肆说懵了。 “你们,到底想求陛下收回什么话?” 姜肆缓缓问出来。 那男子跟别人对视一眼,回头看向姜肆。 “陛下要御驾亲征。” 姜肆双眼慢慢睁大,灵动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年轻男子见皇后娘娘神情如此惊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娘娘原来不知道吗?” 随即,他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脸上浮现喜色:“那请皇后娘娘好好劝一劝陛下,如今新朝初建,百废待兴,齐地支撑征伐多年,早已不堪重负,眼下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况且陛下已经登基,再去御驾亲征,不知还会出现多少变数。” “娘娘,请一定要劝陛下收回成命!”说罢几个人一齐跪地,朝姜肆拜了拜。 姜肆还没回过神来,她原以为这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冒死谏言,是因为萧持立她为后的事。 萧持也没跟她说过他要御驾亲征。 她看向千流,千流也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属下不知娘娘原来不知道这件事。” 姜肆面色微顿,她转头对文琮道:“师兄,你让太医们给这几个大人们好好看一看,别回头落下什么病根,韩大人的家人就快过来了,切记告诉他们别让韩大人沾热水。” “娘娘放心。” 姜肆顾不得众人,匆匆行出藏书阁。 年轻男子是卫家人,看着姜肆的背影,喃喃道:“皇后娘娘似乎挺好的,咱们好像没必要反对。”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是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 文琮正在那净手,闻声不禁笑了:“你们反对有什么用,那是陛下的家事。” 卫寰转身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跟皇后娘娘说全咱们跪在城门前的目的,她救了韩大人,这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刚说完,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老人的呻.吟声,几人赶紧进去看韩暨。 另一边,姜肆直接去了养心殿。 张尧守在殿门外,见娘娘过来了,立刻警醒,上前笑道:“娘娘这么快就回宫了,用不用奴婢跟陛下通传?” 姜肆往里瞥了一眼,她走了这一路,此时心境也沉稳许多,没有方才那般冲动了。 “陛下在里面跟朝臣议事吗?” 张尧点点头:“是。” “都有谁?” 张尧一怔:“这……” 姜肆打断他,道:“算了,你不用跟我说了,陛下近日也忙了一天,你警醒着他顾及些自己的身体,陛下问起,你就说我在含英殿等他。” “奴婢记着了。”张尧见姜肆就这样放过他了,神情微讶。 姜肆转道回了含英殿。 与安儿用完晚膳,姜肆守在床前看他睡觉,迷迷糊糊地自己也睡着了。 不知何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 落入温暖的怀抱中,耳际贴着胸膛,被他身上的气息整个包裹起来。 姜肆很困,但也知道他是谁。 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她搂着他的脖子,仍闭着眼睛,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议完事了么?” 温热的气息从脸上扫过,那人挨了挨她额头,在她耳边说:“把你吵醒了?再睡一会儿……” 夜已深了,她听见“嚓嚓”的脚步声。 跨过门槛,很快,她就从安儿那里回了主殿。 萧持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刚要拽了被子给她盖上,姜肆忽然撑着身子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 男人肩宽腰窄,这样环住一抱,身子贴得紧紧地,他也不容易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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