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萧持沉吟不语,幽深的黑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姜肆将他拉起来,揉了揉眼睛:“陛下,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萧持听到她说的话,眸光忽然变得柔和些,再看向萧锦辞时,依然是满目冷意:“你可以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朕不介意把她送到越陵。” 萧锦辞轻叹一声:“我会将陛下的话转告她的。” 萧持握紧姜肆的手:“走吧。” 转向她的那一刻,神色又松展开来,声音也刻意放低,姜肆看了萧锦辞一眼,微微颔首。 两个人一起坐御辇回宫。 御辇内,姜肆笑眼弯弯地看着萧持,也不说话,就这样拖着香腮望着他,笑容越发香浓甜蜜。 “不是困了吗?” 姜肆很开心,努了努鼻子:“陛下,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好?” 萧持眉头微挑,难得听到这样的好话,不禁转头望进她的眼里,却像踏进沼泽一样,轻轻陷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其实,在我赶去养心殿的时候,真的有过很短暂的一瞬间,想到如果陛下你真的中了太后的算计该怎么办,数九的天那么冷,我却出了一身的汗,我真的特别特别相信陛下,可还是有一丝害怕,在知道真相结果前,不停用那个疑心的想法折磨自己。” 姜肆说得很认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那些纠结告诉他,她还记得在养心殿时,萧持因为她多疑的举动而表现出来失望的样子。 姜肆低下头,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热度慢慢顺着血液涌入内心,她轻轻道:“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再多的相信也不如彼此的坦诚相待,我有什么不满和怀疑,都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希望陛下也可以这样。” 她抬头看着他,盈盈目光坠着点点星火:“任何感情都经不住猜忌和误会,把关心和爱意藏起来,什么都不说,就会增加这样的风险。” 她伸手捧着他的头,指尖在侧脸上轻抚,萧持隐隐皱着眉,似是在适应和理解她说的话。 “为什么会害怕?”他问。 “嗯?”姜肆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持把她的手拿下来,眼眸洞深如渊,他很认真地又问一遍,这次语气温柔不少:“为什么会害怕朕会辜负你?” 姜肆觉得他还是往心里去了。 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把话坦白说出来了。 “嗯……因为我比想象中,更在意陛下?”姜肆也有些拿不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明明告诉自己不该这样,但还是会往歪处想。” “是朕不能让你完全信任。”萧持眸中有一抹淡淡的黯然,这种不信任不原自对他这个人的,而是对二人之间的鸿沟与差距。 只要他有能完全掌控她的能力,她就永远不能放下戒备,因为他可以随时脱身而出,而她却不能。 姜肆忽然搂住他的腰,钻进他怀里:“所以陛下要继续努力,这不能怪我,是吧?” 萧持感受着怀中柔软,紧紧收了收手臂,又有一丝苦笑。 其实,是他更害怕。 折腾了半夜,姜肆在御辇上就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萧持抱到了寝宫。 年初一,爆竹声阵阵,满京城都洋溢着喜气。 萧持改国号为齐,建元景隆,新国号是以先齐王的封号而定,既然国号为齐,齐王萧抉自然就不能再称为齐王了。 萧持下旨,将他的封地改为潞江,萧抉则从齐王变成了潞江王,多了一个字,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实则比之前削弱了爵位。 就连萧抉也是圣旨到手了才知道。 礼部为姜肆举行封后大典,姜肆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嬷嬷从床上揪起来梳洗打扮。 她迷迷糊糊地穿上锦绣凤凰宫装,直到被宫人领到百官之前,才慢慢清醒过来。 萧持戴着九旒冕,身穿暗金色龙袍,在龙椅上端坐着,姜肆应该走上前,然后和他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可她还没踏出脚步,就有人冲了进来。 “陛下,御史大夫们在宫门前长跪不起,求陛下收回成命!”
第六十章 进来传话的不是张尧,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少年,作内侍打扮,是近来突然出现在萧持身边的。 他一开口,姜肆心里一突,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想。 莫不是朝臣不愿意皇上立自己为后,想要效仿先贤以头碰柱规劝陛下收回成命? 皇宫门口前长跪不起,那便是要昭告天下闹得满城风雨,不死不休了。 众官员脸色也是不太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或多或少露出几分愁苦来。 祭礼之上,无人敢造次,只是铁青着脸看向萧持,等待陛下最终会作何回应。 姜肆不禁攥紧了手心。 她不担心萧持此时会突然反悔,只是害怕有人逼得他太紧了,让他好不容易收敛几日的性子再度爆发。 提着衣摆,她就要走上前的时候,阶上之人忽然动了。 萧持脸上不辨喜怒,他径直行下台阶,当着众臣的面,拉起姜肆的手。 姜肆感觉到手心一阵温热,有暖流熨帖到心肺,然后她听到他说:“跟着朕走。” 声音沉稳而温柔。 他的手微微一紧,姜肆抬头看他,在那一瞬间,周遭的目光好像全都聚集在他们二人身上。 而他的眼中只有她自己。 他还是那样一副神情,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撼动他分毫,低沉的声音清冷又铿锵有力,给她力量,也予她宽慰,让她安心跟随他的步伐。 姜肆松了一口气。 若这个人都觉得没什么,她更不该自惭形秽,这世间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人有资格对她站在皇帝身侧指手画脚。 她迈出脚步,同他一起登上高台,不管身前是坦途还是遍布荆棘,她都要跟他一起走过。 一时间,百官跪地俯首,震声高呼,一同臣服于二人脚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只在姜肆耳边飘过,便行远了,姜肆并没有在意,她微偏着头,看到萧持琉冕下锋利而沉稳的脸,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显然也没在意身后的跪拜和臣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方才,很紧张吗?” 姜肆一怔,有些心虚,下意识反驳:“没有。” “手心湿.漉漉的。” 姜肆视线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眉头轻轻一抬,她抬头:“好像不只是我手心出了汗,陛下也是。” 萧持的神色明显一顿,随即他弯起唇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才轻出一句:“朕怕你走了。” 说着,他好像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姜肆这才知道,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纠结害怕,怪不得见他下来时的脚步有些失了方寸。 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跪伏在地的朝臣们都不敢出声,他们只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胆大的偷偷抬头看了看,只见帝后二人执手轻轻说着什么,陛下唇边还有浅浅的笑。 原本不太看好陛下新立皇后的一些人,突然又改变想法了。 之前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让陛下如此放下戒备温柔地笑过。 他们倒是不在意陛下爱不爱笑,主要是觉得自己今后上朝议事时会轻松不少。 如果立姜氏为后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为什么不呢? 王谙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恭谨地跪在地上,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那些无疾而终的悸动终究是要埋藏在心里。 闹事坠马初见,源于善意的萍水相逢,他曾觉得简单而美好,后来才发觉,于她而言,那天只是她一笔带过的琐碎日常,从未放在过心上。 他也明白,即便没有陛下的存在,他们二人之间也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妹妹伤害了她,而他试图去做帮凶。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王谙随百官站直起身,帝后已经做完祭天之礼,转身正对着他们。 萧持握着姜肆的手,目光在阶下轻轻一扫,说的每一个字都有重量:“朕立姜氏为后,其子也当视如己出,入皇家宗祠,享皇子之礼,倘若有人轻视他们母子二人,被朕知道了,已欺君犯上罪论处!” 话音刚落,朝臣再次跪伏在地,惶恐地磕头应是。 心里也有了数了,不管姜肆今后会不会一直荣宠不衰,起码此时此刻,她是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的孩子自然也不能受欺负。 现在再抬头看看,皇后娘娘知书达礼,文雅娴静,容姿倾城,端妙大方,还懂医术,又能让陛下龙颜大悦,这样的娘娘全天下上哪再找第二个? 如此一看,姜氏做这个大齐第一任皇后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事已成定局,拗不过皇帝的朝臣就这样将自己说服,虔诚地跪拜在祭台之前。 祭天之礼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伙儿唯一的遗憾就是霍岐作为北征大将军并未在京,闹得一看的热闹没有瞧着。 好事者猜测这是陛下刻意为之,毕竟就算陛下自己不尴尬,怕是皇后娘娘也尴尬。 陛下这么爱皇后娘娘,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再想想北征大军为何要赶在除夕之前出京,似乎一下就找到答案了。 除了霍岐,最尴尬的还要属秦栾。 当初还在齐地的时候,就有话传出萧持的正妻必是秦氏女,两人是表兄妹,有情分在,陛下就算再怎样冷情冷欲也不会拒绝了这桩婚事,秦家圣眷不衰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知中途闯进来一个姜娘子,二嫁之身都未能阻挡陛下的垂爱,直接一举成为皇后。 就算日后秦姝绾进宫,再尊贵又能尊贵得过皇后娘娘吗?堂堂一品郡主屈居于姜氏之下,怕是秦家面子上更不好看。 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他们听说连太后都因为这件事被软禁起来了。 而秦尚书这脸,可是一整天都黑着,没有半分笑模样。 朝会散去,众臣出宫,秦栾没有离开。 他是陛下的亲舅舅,自然也是皇亲贵胄,跟皇帝说几句话不会有人阻拦的,秦栾眉头紧锁,端平手臂给萧持行礼,态度还算恭顺诚恳:“微臣恭祝陛下开元建号,迎娶新后!” 姜肆站了半日,脖子都僵了,好不容易要放松一下,看着有外人在,只好继续端着架子。 倒不是她有多讨厌秦栾,实在是这一一身宫装,容不得她有一点不得体的地方。 萧持没理秦栾,转头看了看姜肆,温声:“累吗?” 姜肆冷不防听他跟自己说话,一看秦栾还躬着身子等他回话呢,眉心不由得跳了跳,然后点了下头:“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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