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洲知道这位姑母牙尖嘴利,此刻不由得有一阵羞臊。自己身上的官服,比起太傅的那一套,的确是逊色太多了。不过好在,自己还年轻。 徐铭洲很快调节了心态,重新看向徐氏道:“姑母,从前的事都是铭洲的过错。您大人有大量,便别再与侄儿计较了。那位扬州女子已经被侄儿送到庄子上去,再也不会出现在盛京城李。而侄儿之所以考状元,也是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好好守护李家。” “我们李家差你一个小小的编修去守着?”徐氏毫不留情。 徐铭洲的脸色好看极了。但他并没有把情绪流淌出来,而是十分依然虔诚的模样。“太傅府如日中天,又有贵妃娘娘从中护佑,自然是不需铭洲守着。不过婳婳表妹那……想必姑母也明白,婳婳表妹有心思未必肯说出来。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从小的情谊绝非常人可比。婳婳表妹的性子又内敛温柔,嫁到旁人家要是受了委屈,岂不是您也心疼?我们徐府虽然如今不如太傅府声名在外,可毕竟是姑母您最知根底的人,我父母更是一向顺您的心意……” 一句句话说下来,徐氏差点就要信了。不过想想徐府办出来的这些事,徐氏冷笑道:“我让你好生禁足,参加明年的科举,可你们听都不听。这样的人家,我能跟你们办事?” “科举一事实在是侥幸。不过,我与母亲确实都已知错了。姑母,铭洲敢在此保证,从今以后徐府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位妾室或是通房。若是不成,连那些丫鬟铭洲亦是可以遣散。只要婳婳表妹高兴,没什么不能应允之事。”徐铭洲垂头抱手,倒是十分诚恳的模样。 徐氏也没打断,只是等他都说完了,才懒懒问一句。“不知侄儿可曾听过,说是狗改不得吃五谷轮回之物的毛病?” …… 徐铭洲脸色大变,几乎是噙着冰霜之气,他瞪了徐氏一眼。 “装不下去了?”徐氏呵呵直笑。 “不是……”徐铭洲浑身一凛,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然而,徐氏的耐心已经彻底没了。她厌烦地摆摆手道:“孩子啊,姑母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却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你也知道,我容不得这样的人,婳婳更是早就忘了什么表哥不表哥的。再有,婳婳如今的那位夫子,你不是不认识。” 徐氏话说一半,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她对徐府的敲打,点到为止就行了。 看着徐氏的背影,徐铭洲的心里百转千回。徐氏的话什么意思?难道太傅府已经默认太子与李清婳的事了?他心头一阵冷笑,原来这徐氏到底是个爱慕荣华的主儿。还说什么自己变成了两面三刀的人,分明是她嫌弃自己官职低微,仰慕那太子爷的贵重身份。 可难道真要自己与太子爷争婳婳吗?徐铭洲自认还没这个胆子。不过,事情也不能这样想。以太子爷的身份,又怎么会瞧上一个性情软弱又胆小如鼠的李清婳呢? 要是说瞧中了桃扇表妹或许还更可能些。大概还是李家在后头使了什么手段。 徐铭洲不再迟疑,扭头回了徐府,与父母商量此事。 而另一边的徐氏则心事重重地进了李诚业的书房。这书房一向不许外人进,但妻子女儿是例外。 瞧见徐氏进来,李诚业立刻撂了手里的笔。“怎么了?铭洲那孩子让你不痛快了?” “他能给我什么不痛快。我是在想,贵妃娘娘说的事,咱们真要照办吗?”徐氏微微撅着嘴。 李诚业心疼媳妇,哄着她坐下道:“不是要你照办,只是要你不管。贵妃的意思,是婳婳自有她的命数,也有她自己的主意。” “可我到底不放心啊。那是太子啊,要是以后真嫁过去,婳婳受委屈可怎么办啊?你我都帮不上忙,连话都说不上。”徐氏有些烦躁地甩甩袖子,浑然不像当家做主的女主人。 李诚业拉着椅子坐在她跟前,摇头道:“你这话说得不对。难道婳婳嫁给旁人,就不会受委屈了吗?要紧的是那孩子自己怎么想。而且,咱们管得越多,婳婳就越会像从前那样,胆小,什么都怕。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管,你没觉得婳婳越来越出息了吗?” “那倒是。那天我让婳婳听府里的婆子回话,有几个奴才做错事,她倒是处理的有章有法。”徐氏的语气缓和下来。 “这就是了。婳婳是有福气的孩子。而且,太子为了她能去做夫子,可见是十分上心的。”李诚业又道。 “那倒是。”徐氏答应了一句,又不依不饶道:“可你再想想,要是以后太子爷更进一步,那六宫难道能空着吗?到时候,到时候婳婳那孩子要是能有先皇后的福气倒是还好。要是没有,只怕要被那深宫六院给活吃了的……” 徐氏的声音越说越难受,渐渐有了哭腔。李诚业一边拿了帕子,一边慨叹道:“太子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与他交集不多,然也知道,太子府至今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就连那些丫鬟,也都进不得多福轩的门。” “谁能保证以后呢?要是找个小官嫁了,以你我的身份,还能压制得住。到时候别的不说,一辈子守着婳婳一个还是成的。可若是嫁给了太子,哼,有权位的男人,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徐氏瞪了一眼李诚业。 李诚业犟不过,便叹了一口气道:“过两日我去找太子谈谈吧。”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先去找贵妃娘娘说说。”徐氏担心太子会为难丈夫,摆摆手道。 李诚业道了句也好。这事便先这么放下了。 而国子学府里的李清婳此刻已经回了雪沁馆。幸亏林揽熙有事被急召回宫,要不然她只怕自己还在他的茶室里头被缠着。 瞧见李清婳的脸颊挂着桃粉色,柳知意有些诧异道:“婳婳,你是不是穿多了?瞧你热得脸都红了。” “没。”李清婳摆摆手,心里依然有小鹿在四下奔走。不过她还记得方才祝宝荣来把柳知意叫走了,于是问道:“方才宝荣公子找你什么事?” 柳知意闻言撇撇嘴道:“上回跟你说得那些事,还记得吗?虽然他把两位通房都送走了,可我心里还是不舒坦。娘亲说大户人家都是如此,可我觉得不痛快。倒是难为他,一趟趟想法子来寻我,哄我高兴。” 这种事不好多说,李清婳也猜得祝宝荣的性格。 “算了,既然都定下来的事,我也不能怎么样。婳婳,等过了正月我就要嫁过去了。娘亲说我这些日子不能再出门了,免得惹出是非来。你呢?真要继续参加女子科举吗?”柳知意问。 李清婳点点头。“是啊。”可话说完,她自己也有些茫然。要是继续参加女子科举的话,林夫子该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有很多事还没想好。 好在次日,林揽熙依然忙于朝政,并未前来。倒是昌宁,不知为何一直懒洋洋地在雪沁馆的暖阁里打着哈欠。 雪沁馆里暖意融融,浑然没有十一月的清冷。李清婳走进门来,周南霜抬了抬头便又重新低下,面无表情。自从上回被李清婳占据了头名的位置后,她就一直是这种埋头苦读,不理世事的状态。 李桃扇也抬眸看了李清婳一眼。见她又穿了一套新衣,里面是苏绣百花滚金褂,外头是白底绿萼梅的披风,连鞋子上都嵌着细小的玉石,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华贵。她不由得扼腕赞叹。“太傅府还真是富庶。” 坐在旁边的周南霜便又抬眸看了一眼。她倒是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可是因为身材瘦高,所以并不好看。连娘亲都说,她穿这样的衣裳就好像把衣裳挂在了竹竿上似的。 周南霜咬了咬牙,继续用功读书。李桃扇见状也不敢再招惹李清婳。这些日子她早已明白了,林揽熙对李清婳的情谊,不是旁人能比的。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位徐铭洲做府首。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鬼迷心窍,简直与疯子无二。 如此无事发生,两堂课很快过去了。众人三三两两出了学府,徐铭洲却在这时出现在了雪沁馆的门外,拦住了李清婳的脚步。 …… 昌宁赶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恰好遇上林揽熙走出门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不羁的神色越来越少地被看见,而抿唇肃然的一面愈发多了。 “爷。”昌宁神色紧张地走过去。 “怎么了?”林揽熙的眉心动了动,微微上挑的眼角染上些急躁。“李清婳有事?”
第44章 “爷,我打了个盹……然后,然后就……”昌宁做错了事,说起话结结巴巴,急坏了林揽熙。他扯着昌宁的领口,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燕儿姑娘说,说是午后下了学,清婳姑娘没回茶室,她便去寻了一圈,也没找到清婳姑娘的踪影。燕儿姑娘现下已经回了李府去找了。”昌宁也急,一双脚左右来回跺着。 “马车呢?” “马车还在国子学府外头。您也知道,那国子学府在咱们皇宫的一角,所以是另外开门的。只有天德馆才与宫内相连,可天德馆那边门禁森严,外人不得入内的。所以若是清婳姑娘走了,一定是从国子学府的门走的。可偏偏马车还在外头,她总不能是走出去的吧。” “国子学府里头,也有人能把马车带进来。” “只有府首大人和您才能带马车进去啊,那国子学府的马厩小极了……”说到这,昌宁也明白了。“您是说,是府首大人给清婳姑娘带走了?他,他这是不要命了?” “昨日不是叫你派人盯着……” “府里的暗卫都被您派出去了,今日才能回来。奴才昨日让手底下几个人跟了一圈,今日,今日还没来得及派人……”谁能想到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不要命的事啊,昌宁又悔又急,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林揽熙脑子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玉环递给昌宁:“等暗卫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我亲自回太子府带些人手出来,你拿着玉环去找皇祖母,让皇祖母派些人手给我。” “陛下不是在这?”昌宁不解。 “老头子的人手被人盯得太紧。一旦真有什么事传出去,清婳的名节便会受损。皇祖母整日颐养天年,没人会在意她的宫里多什么人或是少什么人。你快去,晚了就提头来找我。” 昌宁很少见到自家主子这样恶狠狠的模样,却又为他如此忙乱之中还能想着清婳姑娘的名节而惊讶。他甚至觉得,即便清婳姑娘名节受损,以自家主子现在这幅状态,也不会厌弃了她。 昌宁不敢再多想,两条腿死命捣腾起来。而林揽熙则带着人手先跑了一趟京兆尹处。京兆尹瞧见太子爷,十分意外。 “徐府有多少个庄子,赶紧把名册拿给我。”林揽熙连马都没下,死死拽着缰绳问道。他身后尘土飞扬,不知跑得有多快。 京兆尹怔了怔神,赶紧命刚进门的小厮跑出来,而后双手递过去一张纸道:“方才太傅府刚刚来人问过,徐府的庄子都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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