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名下的都在这?徐夫人的,还有那位,有个什么扬州女子的。她爹爹临走,不可能不给她留些产业。” “您怎么知道?徐府那位通房……”京兆尹话说了一半,便见到林揽熙眼里几乎已经急躁得出了杀气,他不敢再犹豫,赶紧亲自回去翻到了那位通房名下的庄子。幸亏方才太傅府来人寻过,要不然万万不能找得这么快。 京兆尹屁颠屁颠地把名册递过去,林揽熙看了几遍,便把名册重新扔回去道:“传太子令,把徐府围了,任何人不得出。” “是。”京兆尹立刻俯首答应。 林揽熙的马鞭在空中一卷,很快便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身后的太子府侍卫长跟上去,问林揽熙要往何处去。 “太傅府一定已经查过徐府。要是人在徐府,他们定不会来这讨要庄子的名册。所以现下人一定不在盛京城里,而在周边的庄子里。太傅府索要的是徐府的庄子,可见他们已经派人去搜。现下只有那位通房的庄子被漏下,咱们便往那边去。” 侍卫长与身后的几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很快明白过来。主子要的是人无事,而并非一定要做那个救美的英雄。 李清婳最先看见的是徐铭洲的娘亲卢氏。她穿得比从前华贵许多,只是人瘦了一圈。瞧见李清婳醒了,她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笑吟吟道:“婳婳你醒了?晚上想吃些什么,舅母着人给你做。对了,你爱吃海味是不是?今儿正巧有上好的甜虾。” “我为什么会在这?”李清婳的眼里很是防备,并没有答卢氏的话。 卢氏呵呵一笑,“不是你说想跟你表哥来庄子上看看吗?” “来庄上看看?”李清婳忽然一慌。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进了府首的茶室,而后抿了一口茶。 “我要回太傅府。”李清婳想抬起双腿,然后那双腿根本半点力气都没有。她能动的,此刻也只有嘴唇罢了。 “明早自然会送你回去的。”卢氏毫不犹豫道。 “我今日就要回去。”李清婳坚持。卢氏抿了抿鬓角的碎发,笑着拎起身边的一壶熟水往她的杯盏里倒去。待倒得一半,她方道:“婳婳,舅母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既然是个聪明的,为什么不能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呢?你现在想一想,除了听话,你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卢氏眼里的疯狂让李清婳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什么危险的境地。她不敢相信,从小对自己百般宠爱的舅母此刻眼里毫无感情,更不敢相信是青梅竹马的徐铭洲将自己领到了这里。 透过窗纸,能看出外头的天已经渐渐擦黑。这样说,自己已经在这里躺了一个下午了。她想起身,却依然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卢氏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坐在旁边。 李清婳顿时明白了这母子二人的主意。 慌张漫山遍野般袭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眼里很快泛出晶莹的泪珠。“舅母……” “你别求我,求我也没用。”卢氏摆摆手。她从小就看不上李清婳这种怯懦胆小的样子,强迫自己忍了这么多年,她可不想再忍下去了。外头恰好传来一位小厮的声音,卢氏便不耐烦地走了出去,留下李清婳一个人在房间里。 她没忘了把门紧紧锁好。 听着门锁的声音,李清婳的心渐渐变得冰凉。是啊,与这种人谈感情是没用的。只怕从自己和娘亲罚她们禁足的那时起,她们就盼着这一日了吧。 房间内没有点一盏烛火,身下的软榻也是冰冷的。李清婳仰面躺在榻上,看着上头寻常的纱缎,忽然意识到,徐铭洲其实从来都没喜欢过自己。 泪珠从她的雪肌上滑下来,落在乌黑的发丝间,如一颗晶莹的珍珠。珍珠从温热变得冰冷,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 李清婳想,娘亲大概要急坏了。父亲也要急坏了。甚至连燕儿也会急得直哭。然后呢?他们会发现自己吗?如果不会的话,事情会朝着哪一步发展去呢? 李清婳不敢想。可卢氏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了。徐家,是打算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借此要挟太傅府,把自己嫁给徐铭洲。 真有趣。她们大概不知道娘亲的脾气。可这招,的确胜算很大。李清婳不敢想,今晚,会是一个怎样的夜晚。 自己甚至连动弹都不能。 与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无异。 她惶恐而又恶心,痛苦而又无力。她想高声喊叫,但卢氏既然不堵自己的嘴,可见庄子里全然是徐府的人手,喊叫一定无用。她想寻把刀子来,可现在只有指尖能动弹一二,旁的地方依然是酸麻的。 眼泪简直要淌成一条河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她的脑子已经转不得了。 便在这会,外头传来徐铭洲的声音。“婳婳表妹,咱们用晚膳,可好?” 不需要李清婳回答似的,徐铭洲已经拎了食盒走进来。他似乎比昨日显得和煦了一些,有了些从前少年温润如玉的影子,但依然让李清婳觉得恶心。 “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李清婳的眼里依然噙着一汪泪水。 徐铭洲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食盒掀开,端出里头的两个青花瓷盘,一盘是鲜嫩的甜虾,另一盘则是白灼菜心。另有一碗粳米。他唇边挂着轻快的笑意,坐下来缓缓将甜虾剥开,慢慢道:“不会放过我,却也不会杀了我,到最后还是得让你嫁给我,对吗?” 李清婳语塞。 “你以为我就不委屈吗?”徐铭洲慨叹道。“婳婳啊,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喜欢桃扇胜过喜欢你吧。” 李清婳没吭声,但借着燃起的烛光,她总算能在屋内找一找剪子等物。头上的簪环早已不见了,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此刻是散在肩膀上的。 徐铭洲却继续叹道:“要是你能与桃扇换一换,该有多圆满。罢了,不想了。婳婳,表哥既然决定娶你,自然不会让你难过,往后也不会再提起桃扇的事了。以后,咱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对不对?”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虾仁整齐地摆在那一碗粳米上,又夹了几筷子菜心同样撂在上头,借着才坐到李清婳跟前。 瞧了瞧李清婳的脸,他像是有些不满意似的,将举起来的筷子又放下。“清婳,其实你也可以试试浓艳一些的妆容,或许会更好看一些。今日,也算是咱们的好日子。”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日子。”李清婳微微别过脸,声音低微而畏惧。不过,她发觉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似乎药劲渐渐褪去了。她估摸着,要是能再撑一会,自己就能完全好起来。 “你觉不觉得都不要紧了。”徐铭洲把虾仁送到她粉嫩的唇边,但李清婳没张嘴,他便又被东西撂下了。 “不吃也好。”徐铭洲笑笑,依然不满意她的妆容,摆着手道:“一会我叫人来给你重新上妆。” 颀长的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李清婳一眼,冷哼道:“婳婳表妹,我为了你,也真是豁出去了。若是我没猜错,太傅府现在已经把徐府翻个底朝天了。不过,这都不要紧,明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太傅府也好,太子也好,谁都奈何不了你我。”
第45章 徐铭洲锁了门出去,李清婳便试探地动了动手脚。虽然依然十分软麻,但至少能动了。她双手撑着床榻,使劲全身力气将双脚移向地面。她方才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上有一根烛台。只要拔掉蜡烛,那烛台上的尖锐部分便能当刀子用。 成不成,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折腾半晌,李清婳的双脚终于落在地面上,她努力地站起身,却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因身子不稳,她的眉角刚好撞在了椅子上。 “嘶。”李清婳疼得一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眉心紧紧蹙起,方才在眼里转了几圈的眼泪顺势从眼尾滑落。 她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腿,希望能借此让它快点苏醒过来。可那腿似乎跟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抬起来走半步。 她还要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十一月末,冰冷的地面上散着华丽的裙摆。然而裙摆之上,却是一个紧紧咬着牙根的少女。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李清婳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她不能成为他们的耻辱。 不顾地面的脏冷,李清婳用手撑住前方的地面,拖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移动。 一寸又一寸。 外头似乎还有卢氏的吵嚷声,一句一句像鬼魅一般缠着李清婳。她努力不去想眼下自己的境况,把注意力全都聚焦在那根烛台上。 那是救命稻草。只要能抓住它,就有一搏的余地。李清婳用尽全身力气,又向前移动了半步。 这会,她的身子已经又冷又热。冷的是与地面接触的那部分,简直是侵入骨髓的冰凉。热得则是上半身,药劲加上用力的缘故,让她的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眼前还有七八步的距离,身后距离床榻不过一步之遥。而这会,距离徐铭洲出门,已经很久了。她的内心隐隐有些绝望,眼泪不由自主地噼里啪啦落下来,可心底却依然告诉自己要坚持。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浮现出来的是林揽熙。她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李清婳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一边。 然而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徐铭洲的声音。因为太过紧张和恐惧,所以她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但的的确确是他的声音无异。 李清婳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浓。以眼下的局面看,她根本不可能拿到烛台了。甚至,连触柱而死都做不到。 她努力拖着身子,无力而痛苦地靠在了桌案下头。冰冷的理石桌案让她的身子浑然一凛,粉嫩的嘴唇此刻已经微微泛出血丝来。 大概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沉沉闭上了双眼。 大门被几下打开,沉重的脚步走进门来,直奔榻上而去。但很快,那人又转过头来。 李清婳感受到自己已经被目光锁定了。她哀戚而无力地睁开双眼,却在这一刻看见了一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林揽熙。 他眉眼里噙着化不去的心疼,微微上挑的眼尾竟也有几分敛然。“李清婳。”他低哑的声音靠近,然后便把她接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李清婳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而难以收敛。她几乎是苦笑并存地张开了口。“夫子啊……” 一句话,让林揽熙魂牵梦绕的一颗心变得七零八碎。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房内没有烛光。月色借着窗户洒进来。然而屋内却没有了方才的清冷与哀戚。 李清婳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啜泣不停,嘴里嘟嘟囔囔地全是委屈的话。他任由她靠着,一双大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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