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墨玉般润泽的墨锭,格外赏心悦目。 谢锦安此举,便是在明晃晃地向众人表明: 他信顾菀,从始至终,从未怀疑。 太后神色很是欣慰:只看两人相知互信的模样,她便要帮着这门婚事顺利。世间万千不如意、无良人,碰见一个合心合意、能相互扶持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皇上依旧是平静无波,无痕的镜面底下,却闪过一分动容。 皇后从前就看谢锦安不爽,如今亦看不起顾菀,更是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此刻就维持着表面的端庄,在心中怒骂以平息恼怒。 老亲王面色就更是难堪:他原先还想,等肃王信了他,转头嫌弃起顾菀,对他而言就更是好事。 但他不曾想,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肃王竟然还是不曾有疑! 七月中旬的京城如火般炙热,寿康宫中早早便在各个角落摆放了冰盆,再由专门的宫女执扇扇风,为主子们送来凉爽的冷风。 凉风阵阵不息,顾菀却忽然觉得自己似在烈日头下站着,浑身泛起淡淡的热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变得炽热滚烫。 她挽起袖子,露出如羊脂玉般的一截手腕,伸手取过毛笔。 “多谢王爷。” 顾菀的声音如浸在蜜水里,温软中泛着甜气。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可顾萱,不是正巧是个病人么◎ 叶嘉屿、刑部尚书、镇国公和顾萱等人赶到寿康宫时, 便见正殿中央摆了一张梨花木的方桌。 肃王站于梨花木方桌的的一侧,侧容俊美,长眉微凝, 薄唇轻抿,整个人像是摆脱了从前从骨子中透露出来的不羁,变得沉肃起来。惟有一双桃花眸子仍透着鲜活,专心致志、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垂首写字的女子。 女子背对于他们, 只能看见乌黑光亮的青丝发髻、袅袅盈盈的婉转细腰,似是一朵娇花。 俊面少年郎,纤身女娇娥。 两人就是站在那里,便成了一副美好且养眼的画卷。 很有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的意味。 来不及细看,他们纷纷向皇上太后请安。 请安声渐渐落下后, 顾菀也停了笔。 然后, 她抬首,不自觉与谢锦安对视一瞬,勾起一缕浅浅笑意的同时,神色轻松地将刚写完的纸呈到皇上面前:“臣女写好了, 还请皇上与太后娘娘过目。” 谢锦安则是拿起老亲王带来的信件原件,与顾菀并肩而立,将信件奉上以作对比。 心中悄悄回想着方才看顾菀写信的场景: 原来阿菀生得妩弱,提笔写字的时候, 手腕运转间却有一股子沉稳之气。写出来的字也不同于闺秀们常见的秀气,而是端庄中蕴含着几分浑厚豪气, 横折撇捺圆润又不失棱角。 是柔软中带着坚韧劲道的字。 唔, 阿菀的字和他的字有点像呢。 这便是天生一对的巧合了。 谢锦安的眼睛漾过几分笑意。 皇上自然看见了, 心底就是一叹:他这三儿子……的确是喜欢这顾二小姐。 “章女官, 你来瞧一瞧。”皇上一眼扫去, 就将这两份风格迥异的字迹纳入眼底,心中已经有了偏向的一方,但看着往自己这边一脸焦急、勾着下巴想看清楚的老亲王,皇上最终还是决定走个流程,将两张纸交给了章女官。 然后递了个安心的给太后,对皇后的目光恍若未见。 章女官一身儒雅文气,此刻就领命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面色在看到的那一瞬闪过惊异。 她擅长辨认字迹。 因着这项本事,她总是被皇上信任,被悄悄地点去御前数次。 她也很擅长置身事外,从而在多年的后宫争斗中安稳隐身至今。 章女官原以为,罗公公急召她来寿康宫,是碰见了什么大难题,并且是后宫中地位颇重的主子牵扯其中。 谁想竟全都没猜中……而且,这两份字迹完全是不一样的,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不过这话章女官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是皇上生性谨慎,才会这般处事完全。 装作认真地研究了片刻之后,章女官将纸张放到罗公公的手上,对着皇上行礼:“回禀皇上,臣已经辨认过了,这两张纸上的字迹完全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章女官的话音还未落,老亲王已经是暴跳如雷:“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收了肃王或是旁人的贿赂,联合他们诬陷本王!” 说罢,他就疾步上前,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牛,怒气冲冲地从罗公公手上夺过那两张纸,仔细比对着。然而第一眼,老亲王的手就微微颤动起来,整个人似在冬日里淋了一场雨,迅速僵硬起来。 “不、这不可能……”老亲王的嘴唇蠕动,低低地、反复地念着这些话,从被激怒的状态变成了微微的惊恐:“这怎么可能不是她写的?” 方才他嘴硬强辩,已经是他的强弩之末了。此刻看着手上明晃晃的证据,老亲王不由得微微慌神:难道他之前全都推断错了?镇国公是想着卖女儿,但是从来没告诉过顾菀,只单方面仿着顾菀的名义来诱着他上钩?甚至,十分愚蠢地,在写信时没有模仿顾菀的笔迹? 顾菀心中愈加轻松,神情中仍是沉稳为主。此刻她微微咬住唇瓣,拧起细眉,便要顺着早就想好的话开口。 但却被身边的人抢先了一步。 “亲王既然咬定这信件是阿菀所写,则必然是知道它定从镇国公府出来的缘故。”谢锦安心中一动,似是触到了什么,扬起长眉,开玩笑似的说道:“可镇国公府并不只有顾二小姐一位姑娘……” 顾菀手指微屈,将到了嘴边的话不动声色地咽下去,转而化为一缕松快的愉悦:从今日来看,她与肃王在某一方面,可以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 只肃王是不经意的举动,却是能帮她许多——许多话若是全都由着她说出来,哪怕多说一个字,或许都会被皇上怀疑,此刻她的辩白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早有预谋。 还好……有肃王。 “请皇上明察,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收受贿赂。”章女官听了老亲王的话,立刻下跪叩首,苍白着面庞对皇上说道。 皇上一挥手让她起身,然后将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镇国公身上:“既然顾二小姐已经自证清白,说明这信并非是她写,那朕可要好好问一问,这些信件究竟是何处而来的。” 刑部尚书立刻会意上前,汇报道:“回皇上,微臣与世子奉命,前去镇国公府调查。在镇国公的配合之下,微臣与世子将整个镇国公府都搜查了一遍,最后在府上顾三小姐的闺房中,发现了落款为老亲王的信件。” “另外,顾三小姐的书桌之上,微臣的属下也发现了几张用来练字的纸张,上头和信件上的字迹十分相像,也一并带过来了。” 叶嘉屿顺着皇帝的眼神,将搜过来的练字纸送到章女官的手上,老亲王的信件则是呈交给皇帝。 章女官看过后便道:“皇上,这练字纸和信件上的字,全为一人所写。” 太后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转头去看皇上,却看见了皇上盯着信件颇为难看的神情。 “皇帝,哀家也想看一看上头写了什么?”太后让李嬷嬷将信件给拿了过来。 “不堪入目之言,还请母后千万不要动怒。”皇上揉了揉眉心,目光极为厌恶地盯着眼前的老亲王看了片刻,旋即淡淡道:“朕还没有审完事情,还请亲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罢。” 省得在这里碍眼。 太后粗略地将信件从头扫到尾,被上头老亲王所写的油腻调.情之语深深地恶心住,亦为老亲王的轻狂感到恼怒。 她冷笑一声:“不亏是有丹书铁券的亲王殿下,将强闯皇家寺院说得这般简单,也不讲咱们朝廷设定的婚嫁法律放在心上,可当真是……威风极了!” 皇上见此情状,不由得又道了一声“母后息怒”,这才将眼睛落在镇国公和后面恨不得缩到地上的顾萱身上。 他心中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判断,但总要问完所有参与的人、都施以处罚才是应当的。 身为皇帝,他是颇为享受这个过程的。 镇国公在朝堂当差多年,涨了多少本事不说,对于皇帝的目光可是一等一的敏锐。 当皇帝的目光才看到他的头发丝时,他就立刻拉着顾萱跪下,口中道:“微臣治家不严,不能及时察觉女儿情思,导致如今大祸,恳请皇上降罪!” 说完这一句,镇国公就将匆匆打好的腹稿缓缓道来: 原是顾萱在闺中读过老亲王的诗句,于是在心中生出了倾慕之心。日日夜夜的累积之下,就情不自禁地向老亲王写信诉说,期盼得到老亲王的垂怜。又因听闻老亲王身边的美人无数,顾萱自觉自己的容颜并非绝佳,便借用了二姐,也就是顾菀的姓名,好与老亲王长久联系,期盼日久生情。为着不露馅,顾萱不光在名姓上写的是顾菀,信中所提到的行程,亦是用的顾菀行迹。 “微臣今日见尚书和世子奉皇命而来,又搜出了这些东西,大惊之下询问三女儿,这才知晓了事情始末。”镇国公深深地叩头:“原这丫头在信中答允亲王殿下,于昨夜从祈国寺直奔亲王府。但这丫头回信后,不敢前去,也怕受到责罚,没告诉臣的二女儿。这才指使亲王殿下派人如约前往,导致了这一场乌龙。” “这一切都是微臣忙于朝中事务,疏忽了家内之事的缘故。微臣,请皇上责罚!” 这一番解释听起来倒是逻辑通畅,没有什么值得大挑剔的问题。 可依旧有一个极其离谱的地方:正如先前太后和皇上心中所想,这京城中的官家闺秀,除非是瞎了眼睛生了病的,没有人会选择老亲王,更何况倾慕之心?听起来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太后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起躲在镇国公身后的顾萱:虽然不如她这未来的三孙媳长得美,性子也不够沉稳,可也算是生得秀丽,又有镇国公府的出身,将来嫁给一个有前程的秀才或是门当户对的年轻公子,不比老亲王好? 太后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亦是如此,拧着眉给看向镇国公,明显还没从镇国公的说辞之中回过神来。 皇后的神情愈发云里雾里,老亲王则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漆黑的墨汁,整张脸都是黑的。 谢锦安不着声色地环视殿中一周,心中是如往常一样的胸有成竹: 依旧,万事顺利。 顾菀轻敛眼睫,望着自己绣了如意云纹的小巧鞋尖,面上还不忘做出惊异震惊的表情。 心中却像落了雨的小渚,泛起层层微小的涟漪。 她知道如今众人心中在想一些什么。 是呀,除了眼瞎得病的年轻姑娘,谁会选老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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