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笳冷淡的语气将姚言的神思拉回,姚言索性与她攀谈起来:“你既不信我也罢!我且给条线索,你自己查。册子上记载的是束止戈战死,走得又急又快。可我的一位叔父,是束将军麾下一员猛将。他说到后期,束止戈频频咳血。” “不过上头却有心遮掩。他怀疑大周朝内有奸细,你查的时候想必定会很吃力。” 原来如此。严笳攥紧被褥:吃力算什么?束哥哥,我断然不会让你枉死! 竖日一早,姚家二叔叔的嫡妻赶到严笳闺中,说起话来亲亲热热。 “侄媳莫要怪罪,实在是家中事忙,今日才得空前来拜访。”二婶婶一脸歉意,复又替严笳出起主意:“侄媳五官精致,只是差在一处疤痕。” 话至此处,她小心地观察着严笳神色,见严笳神情坦荡,这才敢继续说道:“京都西城有个李拐子,对祛疤去痣颇有一套,不如我替侄媳将人请来?” 严笳摇头:“不劳烦婶婶了,家中请过名医,皆是束手无策。” 二婶婶哀叹一声,拉着严笳的手道:“侄媳莫要伤心,人呐,重要的是才德。” 眼见讨好的主意掉在地上,她索性直抒胸臆:“侄媳既嫁过来,你我便是一家人。我听人说,明年春闱是由你叔叔主考,不知此事可真?” 原来是为打听科考一事,严笳心中有数:“侄媳平日拘在深闺,父亲和叔父的事,从来不过耳朵。关于春闱一事,侄媳实在爱莫能助。” 二婶婶难掩失望,又转念一想:先处好关系,总比日后抱佛脚的强。严家枝系盘根错节,总有用到的一天。 她丈夫是庶出,家族恩惠到她这一脉不剩多少。严笳这个大腿,她又岂会放着不攀附? 思及严笳在闺中定是烦闷,她便讨好地相约道:“相国寺今日开放,万姓交易。不如与婶婶一同前去逛逛?” 毕竟是长辈,严笳不好一口回绝,便答应下来。 相国寺处,人潮汹涌,摩肩擦踵。 这里什么都有:头饰,假发髻,贵妇人的冠等等。 再往后走,到了后廊一带则全是各式各样的占卜摊子和画人物肖像的摊子。 二婶婶拉着她去画肖像:“韶华易逝,得好好画下来!免得到了老时,只能对铜镜暗自流泪。” 此话倒也不假,可严笳面上带疤,一般人都会对她避谈容貌。 这个二婶婶却是热心张罗着:“说句实在话,侄媳实在值得深交。气量大又纯善。只不过你那个婆婆......” 话到此处,二婶婶一脸不屑:“她是个心中处处盘算之人。你现在新婚,她不好刁难以免传出刻薄的名声。但过不了一个月,她便会找借口安排妾室。你得早做打算,她这人,最是杀人与无形。” 这个二婶婶倒也快人快语,不过所说倒也真实。只可惜她严笳并不在乎罢了。 “婶婶多虑了,婆母待我极好。” “你呀,实在太单纯!”二婶婶暗自摇头,这世上竟还有比她傻的人?她心中升起一股自得之情,看来日后自己得多提点这个侄媳。 正画着肖像,一位老和尚拱手搭讪:“这位夫人生得一副好面相。” 天底下有谁不愿意听好话?二婶婶顿时生出兴致,将严笳推至面前:“哦?那老僧人可否替我侄媳算上一卦?” 只见老和尚仔细观摩,出口一句算命歌:“马氏太公不相合,好命逢此忧疑多。” 这绝不是什么好话。 老和尚又开口道:“这位夫人与丈夫并不相合,只有待到夫迟子晚方是良缘。” 二婶婶头皮一炸:“胡说什么?我看你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严笳赶忙拉住二婶婶,让白灼给老和尚一点银钱:“谢过老僧人,不过我严笳断然不会再嫁!” 只见老和尚悠悠走远,嘴里高呼道:“天命不可违!” 二婶婶自知自己做了错事,怕严笳怪罪,一时期期艾艾。严笳笑着安抚道:“婶婶莫要自责,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笳心里一惊,顾不得许多,直言道:“二婶婶且待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随后一路追至巷子深处,前面一处房屋伫立。严笳呼喊道:“卓子!” 只见卓子应声回头,见是严笳后猛然一愣。 不知是不是追忆起昔年往事,含着热泪拱手拜见:“见过严小姐。” “你是束哥哥的心腹,怎得会在此处?” 卓子叹了一声:“自公子身陨,我便脱离束家,独立门户。” 见到故人,严笳有千般疑问:“我听人说束哥哥是被人害死的?” 此话一出,卓子心里一咯噔,嘴上却硬着道:“公子是战死沙场,这是无上的荣耀!莫不是有人故意要抹黑公子?严小姐,我相伴公子左右,谁人比我更了解?” “你所说当真?” “绝不敢诓骗严小姐!” 严笳怅然若失地走远,卓子的妻子出了庭院:“相公为何不言真话?” “公子下落不明,莫要再让严小姐忧心。等公子重回大周那一日,一切便迎风而解!” 严笳回到姚府,只见姚言在房中等候她。 “你去了相国寺?” “二婶婶相约,正好去散散心。” 姚言冷哼一声:“外面盛传你叔父是为主考官,她当然要奉承你。” 话又一转:“不过她儿子姚仲文空有一身武力,书念得却不尽然。” 严笳面露困惑:“既有一身武力,为何不走武举?” “自是我那二婶婶不准。连束止戈都死了,她那儿子又能讨到几分好?” 严笳一想也是,姚言却又说去起一则春闺密事:“你别看我这位哥哥是个粗人,却是最痴情不过。” “他约莫十余岁时,遇见过一个妹妹。生得国色天香,自此一颗真心全付。二婶婶一再让他娶亲,他却是倔牛不喝水,一个人躲到鹿山书院去。二婶婶只这一个儿子,怕他生出好歹,就此作罢!” 严笳也是感慨,如此痴情,姚言是拍马也追不上。 正说着,丫鬟通禀:“少爷,姚仲文少爷归府。” 姚言起身抖了抖衣袍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这就带你去见见这位仲文哥哥!”
第5章 重逢 姚府的大堂聚集着亲族,姚仲文几年未归,族人们赶来慰问。 “听到言哥儿成亲,我便快马赶回家中。只是路途遥远,终还是晚来一步。” 姚夫人不可能怪罪姚仲文,只是笑言道:“仲文这话说得生分,心意既是带到就好。说来还是言儿的婚事仓促......” 可能是怕严笳出来见客会掉面子,姚夫人先发制人:“仲文年岁也到了,还是不肯成亲吗?你母亲日夜盼着,到底给她个准话。” 二婶婶在一旁心里一拧,果然,姚仲文还是那套陈词滥调:“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这倒也罢,若是真有这个女子,倒也还算庆幸。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二婶婶心里摸不准。她怕...... 在场众人的心里亦是如此。 眼见姚夫人的目的达成,有姚仲文这等丑事在前,严笳的疤痕还算什么? “少爷和少夫人怎得还未来?去催促催促。” 姚仲文不知全情,他笑道:“言哥儿刚成亲,与弟媳粘稠点也是好事。大伯娘可莫要怪罪言哥儿。” 此话一出,姚夫人面上像开了染坊,一时红一时黑的。 众人也皆是默不作声。 姚仲文心里蹊跷,等见到严笳才明悟。 “给母亲请安,给各位长辈请安。” 严笳又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说话像蚊子般含糊且不清。双手攥得很紧,面上的笑容拘束又不安。 姚仲文细细瞧了一番:“倒是像她。” 这个“她”字做何人? 二婶婶心道不妙,立时坐立不安起来。 姚仲文复又道:“不过她为人大方利落,最是侠义。你眉宇间依稀有她的样子,不过却是得其容而不得其神韵。” 这个插曲一过,姚仲文到底是哥哥,嘱咐弟弟几句也再正常不过。 他道:“言哥儿既已成婚,一定要善待弟媳......” 可姚言向来瞧不上他,只是饮茶一个眼神都未给。心里大约也是不屑的。 “仲文堂哥,与其操心我还不如掂量下自己。春闱在即,莫要被我甩得太难看。” 姚言这般奚落,姚仲文却默不作声地受下。 一旁的二婶婶掐红了手心,正要替儿子辩驳,姚夫人终于呵斥道:“言儿,怎得与你堂哥说话的?” 不过也仅是如此罢了! 严笳看着场面汹涌,心里也波涛起伏。 这个姚仲文她认得! 大约十岁观景,她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哥哥。当时二人衣裳尽湿,那位哥哥说什么毁了她的清誉,当即扬言要娶她为妻。 此话一出,将十岁的严笳唬得不轻,她报了一个假名号,急匆匆地遁走。 没想到一次偶遇,姚仲文竟是痴等许久。 她说不清是何种感受,正沉思着,婆母招呼她打叶子牌。 严笳思绪回笼,笑着推脱道:“母亲,儿媳并不通此道。” 众人皆笑起来,见严笳不明,二婶婶解释道:“你婆母最喜叶子牌。深闺烦闷,却不想你不精此处,这少了个凑手的人,大家觉得可惜罢了。” 岂是只有此处可惜?那是处处不如意。姚夫人心中腹排,面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凑趣。 显然不待见严笳。 不过严笳到底是家教森严,她立在姚夫人身侧,微微躬身替姚夫人斟茶。 坐在男席的姚仲文看向此处,见严笳抬头望过来,他又别过脸与众人说笑。似乎一切皆是严笳的幻觉。 严笳又看了眼姚言,他意气风发,被人捧得高高的。 想必心中对姚仲文十分不以为然。 若是……严笳摇头一笑,她观这位表哥,定不是寻常之人。 日子从指缝间流淌逝去,这一日姚夫人招呼严笳过去,罕见地对她笑脸相对。 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将她放到你房中,也好帮你趁趁手。”姚夫人满面笑意,说的话却不容反对:“清水,还不见过少夫人?” 这哪里是帮她趁手?姚夫人说得含蓄,却掩盖不了往儿子房中塞人的行径。 姚言的父亲早早去世,姚家嫡脉只有姚言一个男丁。这个月里姚夫人急得抓心挠肺,终是按耐不住。 严笳又是一副梨花带雨,弱不禁风的模样:“母亲,我与夫君才新婚月余......” 姚夫人自认为看透严笳的胆怯,干脆眉目一横:“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不孝!怎么,你敢顶撞婆母吗?这事就算拿到亲家那里,也是说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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