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擎静静的看着她,“不错。” 盛耘顾忌乌云,只得忍耐着,挽起袖子,低下头又为他检查了一番,最后道,“粉碎性骨折,需要开刀将碎骨取出来,填充,再进行缝合,最后固定。” 江擎挑眉,“当真?” 盛耘问他,“还能走吗?” 江擎按着盛耘的肩膀,苍白着脸,慢慢站了起来,盛耘扶着他下了车。 途安担心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要不属下还是叫人抬个软兜过来?” “不必!”江擎将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盛耘身上,步履缓慢的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江擎又吩咐亦步亦趋的途安,“去百草堂请陆大夫来。” 途安应下,回头去吩咐车夫,盛耘侧起脸看了江擎一眼,“你果然还是怕了”。 江擎额头布满汗珠,低头瞥了盛耘一眼,“耘娘,你再挑衅我,我就把你的腿也打断。” 两人近乎依偎着,距离实在太近,盛耘转回头缄唇不语。 江擎腿疼得狠了,又觉得她沉闷,走了两步,道,“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是盛家能教出来的姑娘。”盛宏明怯懦,盛夫人钻营,盛妍愚蠢轻浮,而盛耘跟他们完全不同,她跟盛家人摆在一起,就像是砂瓦砾里的珍珠。 盛耘低着头,没什么波澜的道,“我本来就只是他们捡回来的弃婴,”顿了顿,她又道,“大人你说,我的亲生父亲有没有可能也跟你一样是朝中大员?” 江擎不屑,“即便如此,你以为你如今还能被认回去?” 盛耘没有接他的话,却是反问道,“若是大人的骨肉遗失在外,遭人强迫、侮辱、欺凌,大人当如何?” 江擎下意识的想,如果是他和盛耘的女儿…… “我的骨肉,不管遭遇什么,她都是我心中的珍宝。”江擎沉声道。 至于那些杂碎,全家都送去私盐窼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 “……我想,若是异地处之,盛老爷和盛夫人也会这样待盛妍。”盛耘低声叹息。 提起盛家人,江擎苍白的眉目冷峻下来,压了压眼皮,道,“要我帮你出气吗?” 顿了顿,又说,“长春伯府对瑞福祥的制冰手艺十分觊觎,有意为蒋七公子求娶盛妍。” 秋夜的风有些干燥又干冷,惹人厌烦,盛耘舔了舔唇,拒绝道,“不必,盛家人是对我不起,但他们难道不是被你逼迫的吗?” 江擎喉咙咽了咽,冷冷看着她,质问,“盛耘,是不是不管我给你多少台阶,你都不会下?” 盛耘低垂着眉眼,委屈而怨恨,“大人是给了我台阶,可问题是每一个台阶我都得跪着下。” “看来你想跟我犟一辈子,好,我一定奉陪到底!”江擎发狠的撤回自己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盛耘,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盛耘肩头骤然一轻,看都没看他,径直朝前走去。 “站住!”江擎叫道,脸色越发难看。 盛耘想到那张卖身契,停下脚步,忍了又忍,转身朝江擎走去,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回到松风院。 云毫已经得了消息,匆忙迎上前,福身道,“大人,陆大夫过来只怕还得些时辰,奴婢准备了香汤和吃食,您看是先更衣,还是先用些宵夜。” 江擎道,“先更衣罢。” 云毫想上前伺候,江擎皱了皱眉,“你退下,耘娘留下伺候就行。” 云毫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不过很快又转向盛耘,笑着道,“净房里奴婢特意准备了药酒,大人的伤口得单独擦拭,有劳盛姨娘……” 她话还没说完,江擎直接拖着盛耘朝净房走去。 净房中,暖池中水雾正缭绕,侧面的木施上挂着干净的衣物,木施下有一方小几,上面摆着一条布巾并一罐药酒。 江擎面对着盛耘张开手臂,盛耘抿了唇,不情愿的抬手帮他宽衣。 “还有裤子。”除去大氅、外袍和中衣后,江擎提醒盛耘。 盛耘只得单膝跪下,生疏的帮他除了中裤…… 从净房出来,桌上多了一碗银丝素面,并几个小菜。 江擎没有胃口,让人又撤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陆大夫才过来,他仔细为江擎检查过后,给出的诊断正如盛耘所说。 江擎漫不经心的看了盛耘一眼,示意陆大夫可以开始诊治。 陆大夫用的是柳枝接骨法,也就是以柳枝代替被切除的骨头,最后夹上木板加以固定。 这一过程有些漫长,到了丑时正才结束。 江擎用了麻沸散,沉沉的睡着,盛耘见屋里有云毫照顾,跟途安打了声招呼就回了东跨院西屋。 推开门后,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坐在桌边,似乎等了很久。 盛耘细察后,唤了声,“嵇太尉?”
第32章 人我带走,条件你开 嵇谌听到盛耘的声音,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后,温声解释,“刚才在平康坊巷子里,我并非不信你,只是当时公务在身,不便与人纠缠,也担忧会给你招来祸患。” 盛耘歉疚的抿了抿唇,“原是如此,倒是我鲁莽了,险些误了大人的公事。” “无妨,细作已经被带回进奏院了。”嵇谌安抚的笑了笑,又道,“今日有些晚了,不若明日你来太尉府,我们再详谈你的冤屈,我在朝中还算有几分薄面,兴许能帮你一把。”话落,便要离开。 盛耘如今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在他转身时,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你别走,我想现在就跟你说。” “好。”嵇谌回过头,抽回自己的手臂,“我去将灯点上。” 烛火亮起来后,嵇谌朝盛耘看去,面前的女子算不得什么绝色尤物,甚至有些憔悴,但偏偏皮肤瓷白细腻,颈子修长,腰肢细软,眼眸更是像含着一汪水,简直每一处都长在男人的痒处,若是加以调教,假以时日,定会让拥有她的男人疯狂迷恋,欲罢不能。 也怪不得,江擎被拒婚后还撂不开,将人强娶为妾。 “大人在看什么?”盛耘察觉到嵇谌目光里的探究,疑声问道。 嵇谌道,“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嵇谌走向她,眼中带着几分欣赏,说道,“若是寻常商户女子得江侍郎求娶,定会欣喜若狂,便是有不情愿者,也不敢拒绝,最大的反抗不过是夫妻琴瑟不调,相敬如冰,而你却敢拒婚于他,与他一斗到底,始终不曾屈服,可以说是个奇女子。” 盛耘苦涩的笑笑,走向圆桌,替他添了盏茶水,分别落座后,道,“在平康坊巷子里,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与妹妹是走的江家二夫人的路子进的江家私学,在第一次偶遇江擎后,他便托了二夫人来试探我的心意,当时我以齐大非偶的由头回绝了他,此后两年怕他旧事重提,或者记恨报复于我,更是极力躲着他,但不曾想最后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他以我的亲友逼迫,要我入府为妾,我不得不从,可入府后,他稍不顺意便会对我暴力殴打,更常以入奴籍、转送同僚作威胁,我日日生不如死。” “之后,好在江老夫人及时赶回,阻止了他的施暴,更在弥留之际逼得江擎答应放我走。只是老夫人当时已病入膏肓,我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发了病,而我刚好医术不错,也不忍心,便又折返回去救人。此后一直等到老夫人病殁,才被她留下的忠仆趁乱送出府。” “至于出府后的事情,大人应该都晓得了。江擎他并不甘心,老夫人刚下葬,他就以权势逼迫我的养父母写下一纸卖身契,将我打入奴籍,逼我继续承受他的欺侮。” 嵇谌听完盛耘的遭遇,沉下脸,拍案怒道,“朝中竟有这般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的官员!” 随后,等他平缓下怒气,又朝盛耘道,“盛姑娘放心,既然我知道了此事,就不会坐视不理,你且先歇着,我会好好的和江擎谈谈。” “多谢大人。”盛耘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嵇谌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玄色令牌放在桌上推给她,“这个你拿着,我不在你身边时,可以护你周全。” 盛耘接过雕镂精致令牌,只见上面刻着进奏院三个篆字,通体还带着男人胸口的温度,她的手心微微发烫。 “多谢。”盛耘再次道谢,抬起头说道,“能遇到大人,是我的福分。” 嵇谌笑了笑,站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去见见江擎。” 盛耘起身送嵇谌出去。 嵇谌出了东跨院,径直朝松风院正房走去。 守夜的下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惊吓之余,却也不敢唐突贵人,恭敬行了一礼,询问道,“不知足下是何身份?怎深夜突然出现在江府?” 嵇谌单手负在身后,薄唇轻掀,不怒自威道,“进奏院,嵇谌。” “太尉大人!”下人变了脸色。 “劳烦通传。”嵇谌淡漠的说道。 下人忙进去禀告。 寝房中,途安得了消息,一脸凝重的看向陆大夫,“可有办法让大人立刻醒来?” 陆大夫算了下江擎麻醉的时间,道,“可以放血法辅以经络刺激疏解麻沸散的药效。” “好,就这么做。”话落,便朝外走去。 厅堂里,嵇谌见到匆匆赶来的途安,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江擎呢?” 途安单膝跪地,拱手道,“回太尉的话,我家大人今日伤到腿,这会儿才接完骨固定好,实在不便下床,还请您移步到内室说话。” 嵇谌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看来江擎对盛耘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为了把人抓回来,腿都顾不上,若是只当一个玩.物,此时接骨的应该是盛耘才对。 嵇谌进入寝房时,江擎刚好醒过来,云毫正俯身为他垫迎枕。 “太尉大人,”江擎虚弱的叫了一声,忍着膝盖处钻心蚀骨的痛,道,“恕下官不便下地向您行礼。” “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嵇谌在江擎面前站定,淡漠道。 “大人请坐,”江擎朝着床边的锦杌摆了个请的手势,顿了顿,又道,“不知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嵇谌带着极强的威压望向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跟你讨个人。” 想到先前平康坊巷子里发生的事,江擎心顿时一沉,“可是盛耘?” “不错。”嵇谌坦然承认。 江擎皱起眉,“可这女人姿色平平,又无甚才艺。” “无妨!” “她已入了奴籍,身份卑贱不堪。” “无妨!” “她被下官收用过,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无妨!” 嵇谌三个面不改色的“无妨”,让江擎再找不出旁的借口,眉头紧紧的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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