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安领命退下。 江擎仰起头,捏了捏眉心,脑中勾勒出嵇谌那种不苟言笑的阎王脸,思索着到底要如何才能与他交好。 因着太子的施压,加之老夫人的状态越发好,江擎去鹤柏院的次数变为每日一次。 他原以为有盛耘出手,自己可以多些喘息的时日,但变故却发生在夏末秋初的一个夜里。 这晚入睡前,老夫人觉得屋中的暖笼味道有些重,便让守夜的婢女青檀将窗户开了道缝。 但谁也没想到夜里的温度会降得那么快,等老夫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时,靠在床柱边睡着的青檀才发现自己铸成大错,连忙去请盛耘。 盛耘披衣过来后,一眼就看出老夫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出手如电,试图帮老夫人缓解咳嗽,好让她交代遗言,可施针到一半,老夫人的手突然就垂了下去。 江擎赶过来后,眼中含着泪,带着恨,没有任何犹豫,便让人杖毙了青檀。 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极为瘆人。 盛耘恍惚的坐在东暖阁中,不知过去多久,门突然从外面推开,是芡实,她朝盛耘一笑,“姑姑脱不开身,她让奴婢趁乱送您离开。”
第28章 趁乱逃离江擎 盛耘站起身,望向芡实,眼神明灭,老夫人暴毙,的确是她逃离江府的好机会,被江擎强留下来时她也是这么谋划的,可她从未想过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盛耘不说话,芡实急了,她三步并两步的上前,问道,“姑娘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 盛耘摇头,转而问道,“子涓是江擎的人,你有把握避开她吗?” 芡实先是一愣,旋即怒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姑娘且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找姑姑将她支开,然后再趁乱送您离开。” 盛耘微微点头。 芡实匆匆离开,等她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套粗使婢女的衣裳,催促盛耘换上,“子涓已经被姑姑支去前院,但她心眼惯如筛子一般多,恐生变故,我们行事得快些。” 盛耘答应了一声,接过衣裳正要去屏风后换上,转身时却发现这衣裳的重量不太对劲,她狐疑的看向芡实,“这衣裳里可是夹带了东西?” 芡实倒不避讳,直言道,“老夫人始终不放心您,索性把给您留的东西全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银票和实心金银馃子,还交代了姑姑,她一旦故去就即刻将您送出府,姑姑为了不惹人注意,便将银票和金银馃子都缝在了衣裙里。” 若说盛耘因为子涓,一开始对芡实了梁嬷嬷还抱有疑虑,那此刻才彻底信了她们。 换好衣裳后,盛耘又用梳妆台上的石黛修饰了番面容,将肤色弄得微微发暗,才随芡实朝外走去。 因着老夫人的暴毙,整个江府的气氛十分肃穆,下人皆束了白麻,低着头行色匆匆。 芡实带着盛耘,很快就摸到倒夜香的小门。 此时,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厮当值,看到芡实过来,他连忙行了一礼,问道,“府上出了那样大的事,芡实姐不在鹤柏院守着,怎么到这边来了?” 芡实将盛耘大半个身子挡在身后,用手抹了把眼睛,哽咽着冲小厮道,“老夫人自患病后,一直念叨着想吃鼎盛斋的乳酪糕和竹笙记的酸梅引,以往顾及大夫的交代,谁也不敢给她吃,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姑姑便想着全了老夫人的心思,特让我带人去采买。” 小厮家中也有二老,一时也红了眼圈,揉着眼睛避开身子,“那两位姐姐快去快回。” 芡实朝小厮点了点头,攥着盛耘胳膊就快步朝外走去。 两人一直走出两条街才停下,芡实找了个僻静处,握紧了盛耘的手交代,“老夫人前些年曾救过一个妇人,后来那妇人在城南常乐坊的甜水井巷子开了家兴安食肆,姑娘可凭老夫人的名讳,求段娘子收留几日,待风头过后,您再做其他打算。” “我知道了。”盛耘轻轻点头,“你和梁嬷嬷也多保重。” 芡实答应了一声,便松开手,转身朝鼎盛斋的方向走去。 盛耘在原地又站了片刻,却没有听芡实的话去城南,而是去了城东平康坊…… 江擎到了第二日才知道盛耘逃出江家的事,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暴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子涓,“下、去!” 子涓惶恐的退下。 江擎闭了闭眼,良久后,询问途安,“盛耘的事,你查到多少?” 途安低着头拱手回话,“那只叫乌云的猫,起初的确是金祥路上的一只野猫,两个月大时,还生了一场猫瘟险些毙命,刚好盛姨娘见到,便将它带了回去,医治好后送给了霍据,到现在已经有六年。” 江擎脸色一片阴沉,拳头攥的咯嘣作响,“还有呢?” “这只猫极为聪明,它除了识得盛姨娘和霍据,还识得平康坊一个妓.女毕九娘。” 江擎冷笑,“这个妓.女不会也是盛耘捡回去的罢?” 途安抬起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大人英明!这毕九娘本是春风楼的花魁,后来与江南一阔少沈峦生了情,沈峦为她流连春风楼数月,很快挥霍完了身上的银钱,没钱后,老鸨自然也不肯容他赖在春风楼,几回将人打了个半死,毕九娘心疼情郎,挣扎过后,就想带着多年积蓄与沈峦私奔回乡,可谁知沈峦见了毕九娘的体己,竟生出歹心,启程那日将毕九娘推下了船。当时盛姨娘刚好在曲江那边踏春,便将人救回了金祥路。” 后面几句,途安说的隐晦,但江擎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盛耘根本就是在和霍据结伴踏春时救下的毕九娘,其后更是将毕九娘安顿在了墨生斋。也正因如此,乌云才会那般熟悉毕九娘,甚至能从春风楼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取来黄母丹。 至于黄母丹是如何被他服下,江擎不觉想起藏书楼那夜,谁能想到女子那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肌肤,其实寸寸都藏着毒! “找人盯着毕九娘和霍据。”不知过去多久,江擎冷声吩咐道。 途安停了一下,禀道,“霍据已经离开了南临。” “你说什么?” “霍据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南临。”途安又重复了一遍。 江擎眸色暗沉,“那就先盯着毕九娘。” 途安答应,江擎转动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犹觉不放心,又去了鹤柏院。 “梁嬷嬷和芡实留下,其他人出去。”江擎坐在主位上冷声吩咐。 芸香和子涓带人退了下去,江擎利眸一眯,看向梁嬷嬷和芡实,“你们姑侄二人可知罪?” 芡实正要开口,梁嬷嬷用眼神阻止了她,平静的看向江擎,道,“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送走盛姨娘的,大人若要怪罪……” “别跟我说这些!”江擎直接打断梁嬷嬷的话,“母亲让你将人送走是一回事,我如今问你人在哪里,又是另一回事,嬷嬷若是不将我这新主放在眼中,别怪我不留情面。”话落,意有所指的觑了眼芡实。 梁嬷嬷神色犹豫。 江擎冷笑了一声,“我听闻嬷嬷在乡下还有一个侄儿?” 梁嬷嬷脸色顷刻大变,颤声道,“大人到底想怎么样?” 江擎道,“如今不是我想要他的命,是你不给他留活路。” 梁嬷嬷掐紧了芡实的手,她没想到江擎竟是如此不念旧情,当下只得将老夫人为盛耘安排的去处如实以告。 江擎冲途安使了个眼色,途安默默退了出去布置人手。
第29章 入奴籍 之后几日,江擎一直忙着操持老夫人的丧事,停灵七日后,他将老夫人葬在了京郊芒山。 葬仪结束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下山,江擎单膝跪在墓碑前,两眼布满血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墓碑,直到夜深了才起身。 回府后,他将提前写好的丁忧折子交给管家,让他明日一早就送进宫里去。 管家离开后,江擎看向途安,“她如今在哪里?” 途安心中尽管不忍,但面对主子的逼问,还是一五一十道,“春风楼。” “备车!”江擎阴沉着脸吩咐。 途安惊了一下,慌忙劝道,“大人不可,您如今热孝在身,怎能去花街柳巷,若是被人撞见,别说三年后起复了,您会直接被革职查办的。” 江擎挑眉,“谁说我要去平康坊?” 途安愕然,“那您是要……” “去金祥路。” 半个时辰后,瑞福祥冰铺的门被敲开。 盛老爷和盛夫人看着一身肃冷,眼神阴鸷的江擎,行过礼后,战战兢兢的问道,“江大人深夜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江擎寒可彻骨的目光从盛老爷和盛夫人脸上扫过,道,“有人托我来给府上二姑娘说桩亲事。” “这、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盛夫人瞧得出江擎来者不善,但是不敢不接话。 “长春伯府的七公子,蒋文曲。”江擎薄唇轻掀,说道。 盛夫人当即白了脸。 要说这长春伯府的七公子,可是臭名昭著!什么脏的、臭的、烂的他都来者不拒,不过弱冠的年纪,就已是京中百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瘤。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妍儿! 盛老爷也不情愿,他朝江擎拱了拱手,面露难色,“江大人,我们都是亲戚,您又不是不知道蒋七公子的为人,怎能应了他这事。” 江擎忽然冷笑,“亲戚?本官跟你算哪门子亲戚?” 盛老爷嗫嚅,“耘儿她到底跟了你。” 听他提起盛耘,江擎陷入沉默,眼底投下一片鸦影。 大堂中寂静得落针可闻,良久,江擎突然勾起唇意味深长道,“长春伯府给的聘礼可不输盛老爷当初从本官这里拿走的。” 盛老爷表情突然变得尴尬,一旁的盛夫人果断的接过话,坚决如铁的说,“不管长春伯府的聘礼有多少,这门亲事盛家都不会应,还请江大人帮忙回绝了此事。” “若是蒋七公子非要盛二姑娘不可呢?”江擎反诘。 盛夫人咬了咬牙,突然跪倒在地,望着江擎,哽咽道,“求江大人看在表姐和鸣煊的份上,救妍儿这一回,只要能拒了这桩婚事,盛家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就是要我的命也成。” 江擎屈起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冷嘲,“本官要你的命做什么呢!”说罢,话锋突然一转,又道,“不过说起来,本官身边确实缺一个任劳任怨的奴婢。” 听到奴婢二字,再想到盛耘上次回来的情况,盛夫人眸光闪了闪,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试探道,“耘儿打小伶俐,最会服侍人,她既然已经入了江府,为奴为妾都任凭大人做主。” 江擎盯着盛夫人,意有所指,“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奴婢,平日里犯了错,实在不好拿捏。” 盛老爷听着两人对话,这时才恍然大悟,他如梦初醒一般的看向江擎,急道,“大人想要奴婢,草民愿意散尽家财为您挑选合心的,可耘儿她不行,她不能入奴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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