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了口气,“那你可想好离开了太尉府在哪里落脚?” 盛耘摩挲着案几上的茶盏,轻声说道,“我可能会离开南临。” “离开南临?”老夫人诧异。 盛耘微微点了点头,“我曾和霍据约定好,若他行商久久未归,就在大唐都城再会。” “可你一个女孩子,这千里之路,必定危险重重。” 盛耘:“到时我会跟随大唐的商队一起东去。” 老夫人见盛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没有继续劝说,转而问起,“打算什么时候走?” 盛耘沉吟片刻,“我昨日答应了秦老太君为秦小公子治疗厌食症,此后还会再接诊几个病人,等凑齐欠太尉大人的银子再离开。” “那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好为你践行。” 老夫人殷殷交代,盛耘应下,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正要略过说起别的,却见嵇谌朝高台这边走来,她脸色陡然一变,老夫人看在眼里,贴心的提议,“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盛耘“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嵇谌径直走向老夫人,坐下后心不在焉的自斟自饮了一盏,试探的问道,“阿耘可是跟母亲说了要离开太尉府?”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她不离开,是留下来继续被你欺负吗?” 嵇谌继续斟酒的动作一顿,目露意外,“她连这个都跟您说了?”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狠狠剜了嵇谌一眼,“这还用她说,我又不是瞎了!”那娇艳欲滴的唇,总不能是自己咬出来的。 嵇谌自觉理亏,赔了个笑,没再追问。 老夫人压着声音道,“现在在外头,我且给你记着,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嵇谌既然敢做,就担得起一切后果,他坦然的回视老夫人,“多谢母亲给我留脸!”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言语。 接下来几日,盛耘一直在营帐中没怎么出门,嵇谌也没有再来唐突她。 眼看芒山秋闱就要结束,盛耘已是归心似箭,这日,她闲来无事,便用春莺采来的野果替秦瑛熬煮开胃的果酱,齐九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盛姑娘,有位姓邵的小姐求见。” 盛耘搅拌着瓷瓮里的野果,半晌才反应过来齐九说的是邵芸芸,想到那姑娘和她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她开口道,“让她进来罢。” 随后,帘子被掀起,邵芸芸从外面走了进来。 盛耘将木勺交给春莺,起身引着邵芸芸在茶桌旁的鼓凳上坐下,自己在另一边坐下后问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邵芸芸先是浅浅一笑,接着微蹙起眉心,“说来有些唐突,我今日来拜访盛姑娘,是想问问您当初为何会离开阿擎。此事他下了禁口令,府里的人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盛耘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前些日子江擎被罚一事,你不知道吗?” 邵芸芸:“朝中的事阿擎不许我多问。” 盛耘轻叹了口气,“半年前,我还只是近安坊金祥路盛家的长女,养父母虽更偏心妹妹,但一家也算和乐美满,原本我们应该这样一直过下去,可一切都被江擎毁了。因为一桩意外,他以全家人性命相威胁,强逼我入府为妾,我稍有抗拒,他便羞辱、殴打于我。我受不了他的折磨便逃了,谁知他竟丧心病狂的逼迫养父写下卖身契,将我入了奴籍。后来幸得贵人相救,我才摆脱了他,但他却并未就此放手,为了逼我服软,他又亲自做媒将养妹定给了一个五毒俱全的伯府公子,最终逼的养父自尽于太尉府门外……” “后来,我不顾自己的清白,想利用燕王将他拉下马,可太子却执意保他,最终皇上只罚了他三十大板,等他腿伤好了以后再打。” 听完盛耘所说,邵芸芸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喃喃道,“阿擎他曾抱怨过我比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他也救过你的性命!” 盛耘眼底浮起一抹嘲讽,“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盛姑娘,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多谢你告知我这些事,我会好生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婚事,我先回去了!”说完,便离开了。 盛耘收回目光后,走向春莺,想接过她手中的木勺。 春莺就坐在茶桌不远处,她将盛耘的遭遇听的明明白白,不由心疼她,“姑娘歇着吧,我来就是。” 盛耘没有坚持,她坐在胡床上,看着春莺搅拌不停泛起细泡的果酱…… 当晚,江擎从外头回来,没见着邵芸芸,问云毫,“邵芸芸呢?” 云毫禀道,“邵小姐今日白天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整个人就很消沉,晚膳也没怎么吃,早早就睡下了。” 江擎单手负在身后,眼珠子转了转,朝内室走去,走到贵妃榻边,他一把掀起邵芸芸身上的被子,冷声质问,“你去找她了?” 初冬的天,寒冷异常,邵芸芸只穿着一条寝裙,她脸色发白的坐起来,肩头微微颤抖,红着眼睛道,“我是去找盛姑娘了,她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种种,怎么,大人你心虚了吗?” 江擎双拳紧握,面沉如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邵芸芸紧抿着唇,仰面看着江擎,喉头发紧,“我只是想多了解你!” 江擎冷笑,“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真心?滚去门口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邵芸芸看向江擎,眼中带着几分复杂,“你当日,也是这般作难她的?” 江擎突然抬手掐住邵芸芸的脖子,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杀意,“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邵芸芸乌润的眼中露出绝望,喃喃道,“我本来还不信你会对女人动手,现在却是信了…” 江擎听邵芸芸还在提盛耘,且是这样不堪的往事,手下的力道越发大,直到邵芸芸翻了白眼,他才甩开她。
第93章 江擎的真心 江擎站在榻边,眼尾发红,良久后才平复下胸膛中起伏的暴戾,他看向被他甩回到榻上的邵芸芸,冷然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与盛耘之间的种种吗?好,我告诉你,两年前第一次见她,我就跟她提过亲,但被她齐大非偶的由头拒绝了,可我从没有一日放下过她,不管是动手打她,逼的她和盛家反目成仇,都是因爱生恨。从始至终,我都深爱她!” 邵芸芸听江擎这般说着,心中仿佛有万千钢针在扎,密密麻麻的疼,“你喜欢的人既然是她,为何要不将她找回来,而要与我定下口头婚约?” 面对邵芸芸悲痛欲绝的质问,江擎越发不留情,“在对她动手之前,我也不知道她会那么犟。若早知今日,我当初定对她呵护备至,百依百顺。至于为何选你,你但凡照照镜子都知道缘由!” 邵芸芸哽住,她又羞又怒的看向他,“江擎,从今日起,我们的婚事不做数了!” 江擎与邵芸芸争执这一番,之前夜谈时关于盛耘的疑惑忽然被解开,心境豁然开朗,当下只抱臂瞥了她一眼,“不做数?你是什么东西,江邵两家的事轮得到你来决定?” 邵芸芸紧咬贝齿,悲愤的瞪着江擎。 江擎弯下身段,扳起她的下巴,拍了拍她的脸,“你不过是江通讨好我的一份礼物,摆正自己的身份,别再惹我心烦!” 江擎的态度闲适,邵芸芸却察觉到他冰山一角下暗流汹涌的威胁,她低下头屈辱道,“我知道了。” “穿上衣裳,去门口跪着吧,两个时辰。” 邵芸芸眼里噙着泪,披上衣裳,跌撞着走去营帐内门口跪下…… 两天后,秋猎结束,礼部官员唱词,还敬神灵。仪式结束后,王公大臣分两边而立,只等皇上走下高台上了龙撵,便有序离开芒山。 谁也没想到,皇上刚走到高台边缘,那一处的木板竟突然开裂塌陷,眼看皇上就要掉下去,立在高台最外侧的江擎忽然快步上前,抓住了皇上手臂,“皇上小心!” 整个高台顿时哗然,大太监张玉明一面疾呼救驾,一面跪下去抓掉在高台下的皇上的另一只手。 后面的内侍纷纷涌上前,混乱不堪,嵇谌执掌进奏院多年,五感敏锐,武功高强,恐皇上真的掉下去,他飞快的越过太子和燕王,拨开前面的内侍向前走去,借着江擎的手将皇上拉上来后,余光微不可查的看了江擎一眼,他腿脚不便,所以站的位置比较靠后,刚好离开裂的木板最近,可一切真有那么巧? “皇上,你怎么样?”太子这时也挤上前,一撩袍摆,单膝跪在皇上身边关心道。 皇上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喘着气,“叫、叫太医!” “快叫太医!”太子重复喊道,太医过来后,先用银针帮着皇上顺气,接着又帮他处理了手臂上的擦伤。 “您能站起来吗,用不用人将您抬回去?”太子看着瘫软在地上皇上,忧心忡忡的问。 皇上白着脸,目光阴沉,没理太子,扶着嵇谌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冷声问大太监张玉明,“负责修筑高台的是何人?” 张玉明抱着净鞭,压低了声道,“回皇上的话,此次芒山秋猎由燕王统管,负责修筑高台的是工部右侍郎李修,此外开猎前负责巡视,排除隐患的也是燕王。” 燕王在高台开裂塌陷时就懵在原地,这会见皇上开始论罪,匆忙上前,跪地道,“父皇明鉴,我们是亲父子,您的安危我时刻记挂于心,怎敢大意,定是有人对高台做了手脚陷害于我!” 工部右侍郎李修也紧跟着道,“皇上,燕王所言极是,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哪有儿子会不在意父亲的安危!在修筑高台时,燕王常对微臣耳提面命,不止要修的高,更要修的平稳结实,不能让皇上有半点不适!微臣也是这般做的,兢兢业业,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其他燕王系的官员也都纷纷为燕王陈情,求皇上彻查此事。 皇上刚经历了那么生死一遭,正心神大骇,燕王的一句“亲生骨肉”虽让他的心震动了一下,但更多的却是对他无能的愤恨,他双目阴郁的在燕王和太子脸上来回,过了良久,下旨,“燕王是不是遭人构陷,朕稍后自会让人查清,但他,还有你李修,防备心不足,一样该罚,从即日起,燕王解除所有差事,闭门思过,工部右侍郎李修革去官职,全家充军西北。其余涉事官员、工匠全部收押论罪!” 燕王和李修脸色大变,僵在原地,继而慌张求饶。 皇上冷眼扫过一旁的御林卫,御林卫立刻上前将燕王和李修带了下去。 高台上众人噤若寒蝉,皇上缓缓转向江擎,锐利的龙睛一眯,说道,“江擎反应迅疾,救驾有功,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江擎拱手跪拜,“谢皇上。” 江擎退下后,皇上逡巡着近前的臣子,最终将目光投向嵇谌,“今日之事就交由进奏院来查,务必给朕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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