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呐,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活的是什么呢? 年轻的时候我自诩贤名在外,受人敬仰。 可是如今我年龄大了,身子不好了。 万万不想,竟然是皇帝,愿意一日三回地关心我的身体好不好、精神好不好。 哈,多讽刺啊! 病起见秋扇,风前悟感伤。念予当咽绝,得尔致清凉。 沙鹭如摇影,汀莲似绽香。不同婕妤咏,托意怨君王。
第七章 相见欢 夜里临睡前,我平心静气地坐下榻上借着琉璃灯盏打络子。 细密顺滑的红色丝线在我的手指间来回穿梭。 思索了许久,我告诉苏泽不论她是什么样的意思我都会成全,毕竟宫里的日子太浮躁也太无聊了。 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有这样好的人等着我,我愿意抛下一切跟着他。 不论顺遂与否。 苏泽拨着算盘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竟然已进了七月上秋,这一年的大半时日又过完了。 外头的天热得不行,我又极其怕热只好日日在晏春堂里头躲凉快。 前日里答应了给阿烁办诗会,这便忙起来了。 苏泽在一旁磨了墨,郑重其事地写着给各位闺女们的请帖。 我特意提醒她,给那位簌絨姑娘也好好的写一份。 旁人也罢了,只她一人,到时候须得找个能说会道的小宫人好好的送去。 灿儿听说阿烁这回又要办诗会,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早起便出门去玩了。 我倒是猜着,依他的性子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阿烁这会子激动得不行,且想着这几日的用功足够让她一雪前耻了。 我只笑她小孩子心性。 诗会定在晏春园里头,一共邀了十二个女孩子。 除了祉菘大公主因着婆婆生病不曾跟着来行宫,五位公主都邀请了,还有几个一道跟着家里父母来的贵女。 我虽都没见过,但大致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用过午膳以后,便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我便在正殿里等着同她们说话。梓蕴公主年龄最大,此时也颇有长姐风范。带着一众妹妹与我行礼问安。 女孩们见了我也甚是恭敬,许是家里大人提点过了,虽不曾进过宫,礼仪倒是一丝也没有不妥的。 我倒是细细的瞧了瞧那传说中的簌絨姑娘。 不得不说我的灿儿眼光是真的好,这个梁家姑娘并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但是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干净温柔。 也不像有的女孩子伶牙俐齿地急于在我这个皇后面前表现自己,她只浅浅的笑着看别人说,有时也接两句,却句句都在点上。 我有心与她说了两句话,她的言谈得体之处又不显得生疏,说话随意又温和恭顺。 总之啊,是个令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女孩子。 我心里虽满意也不曾表现出来,只待她与众人一般便是了。 待瞧着人都到齐了我也不再留她们说话了,只让她们自己去园子里逛便是了。 小孩子们说话,我在了反而不便,便跟着苏泽一起去内殿里看账本了。 如今在行宫里住了快两个月了,不说别的,只这花销是真让人肉疼。早前我也是预料到的。 可是如今看着这账面上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哗哗流去的时候,我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行宫不比掖庭,掖庭时各宫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规制的,此时来了行宫也不好在各种限制。 且皇帝带的亲随大臣,皇帝宗亲们,以及他们的子女们,在这行宫里过的,可比后宫的这群人可自在多了。 不说各处的宴请游玩的费用,便是只这每日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我正愁眉苦脸的时候,苏泽拿着账本过来给我看。 她说这几日连算了几回,行宫一行,除去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们的开销,只外臣及其家属们已经花用了三万两之多的白银了。 我一时惊得嘴里的茶都咽不下去了。 三万两白银?才俩月?我此时想把他们撵走的心都有了。 皇帝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啊,这是割了自己的肉来喂他们啊。 不,这不是皇帝的肉,是我的。 我特么劳心劳力的一年俸禄才两万白银啊,我一时心疼得不行,立时便想去找皇帝让他下旨赶紧回宫吧。 再住下去,来年都没有银子拨给慈幼坊了。 苏泽见我着急连忙劝道,娘娘三思,此时正值盛夏,皇上开恩来行宫便是奔着避暑来的,盛署不曾过完娘娘便要请旨回宫,恐落人话柄说娘娘小家子气。 我听着倒是这回事,只是来年慈幼坊的银子怎么办,如今只京城便有六座慈幼坊,去岁京畿周围也建了两个。 这些地儿的银钱俱是不能断了的。 苏泽见我发愁得不行,兀自笑了笑,娘娘向来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倒糊涂了呢? 你有什么办法?我问。 等避完了暑,咱们各自回去了。娘娘大可以将慈幼坊的账目与那些夫人们看一看,再让他们各自掏腰包填补慈幼坊的花用便是了,这银子说到底也是她们用了的。 娘娘到时候知会周夫人和林夫人,将这事交给她们来办便好。苏泽笑得十分轻松。 听起来是简单,若她们不愿意捐银子怎么办?我思索着。 她们不会不愿的。苏泽道。 我正待再问她,却听得外头帘子一响,有宫人匆匆忙忙的进来,惶恐地禀报道,娘娘,六公主与其他几位公主小姐们一时有些争执,仿佛还哭了,娘娘可要过去瞧一瞧。 我一时心烦意乱得不行,只依在枕头上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苏泽才道,因什么事有争执呢? 奴才不知。宫人诚惶诚恐的。 你们不在身边伺候么,如何不知呢。 公主吩咐过,咱们怕饶了公主及各位小姐的兴致,不敢近身伺候,只远远地看着了。宫人低头道。 我一时头疼得不行,苏泽见我这个样子马上说要和宫人一起出去看一看。 我虽然头疼得不行,但还是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我也很想知道,阿烁为何总是不能好好的与别人相处。 待我与苏泽走到偏廊那处,听见了阿烁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姐姐只道长幼有序,却不知嫡庶有别吗?我乃中宫嫡出,若不是我母后贤德,你们有何资格与我一般,今日你这般说我,眼中可还有宗法道理?便不怕父皇知道了不喜吗? 住口。 少女们听到我的声音,个个吓得脸色一白,匆忙跪下。 我看着站着笔挺的阿烁,开口道,嫡出庶出乃是天定,并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有何值得说嘴的。有才华的人从不拿自己的出身炫耀。只有那无才无德的庸碌之辈才会动不动拿嫡出庶出来遮掩自己的无能。 再者,你的皇姐皇兄们哪一个不是同你一样叫我母后,她们怎么就不能同你一般呢?你拿嫡出庶出的名份来贬低你的姊妹兄长,你不怕你父皇知道了生气吗?我脸色阴沉,对着阿烁一顿训斥。 阿烁恐以为我是来替她撑腰的。 却不想当着这么多的人我这样训斥她,一时甚至忘了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看着她惊恐呆滞的样子又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思过吧。 她似乎不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动弹。 苏泽看我与她这般,忙过来握住她的手,一边低声哄着,一边牵着她往内殿走了。 少女们见此也连忙跪安,各自散去了。 我也忙让宫人从库房里取了东西来赐予她们,权当为了阿烁与她们赔罪了。 待她们走得干净了,我才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凉亭里,呆呆地坐了好久。 怎么成了这样呢,灿儿和阿烁是我这半辈子所有的寄托和活着的希望,我甚少这样发火训斥,尤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尤其是女孩子,她又多爱惜自己的颜面我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要怎样她才能明白,她只是嫡出的公主啊,我和她父皇不能护她一辈子。 将来她势必要依靠这些庶出哥哥姐姐们。 此时以嫡庶的名分将他们得罪完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心里痛得不行,连路不好走了。 有懂事宫人赶紧上来扶住我才走回了内殿。 一到门口便听着阿烁还在低声抽泣。 你哭什么?我与你说过没有,和你皇兄皇姐们在一起时不许提嫡庶二字,你倒好,今日大张旗鼓地摆在面子上讲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气得不行。 阿烁听了我的话并不害怕,只见她依旧在振振有词地道,母后知道三姐姐今日是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拙口钝腮,不通文墨。这便是好的吗? 且嫡庶有别又不是我定的,为何母后不让我提?皇祖母以前便对我说过,我才是父皇的正统血脉。会做两首诗有什么大不了的,庶出就是卑贱!阿烁气恨至极,连言辞都刻薄起来。 我听了只觉得刺耳,你母后我也是庶出,我也卑贱吗?你有这样庶出的母后,你能高贵到哪里呢? 她不屑,母后自然不卑贱,母后是天下第一贤德人,若不是为了这份贤德,母后怎舍得当着那许多人这样训斥我,母后真是贤德,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拿来做筏子。 啪!我气急,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阿烁捂着脸看着我。 好一会儿她才道,母后既是厌恶我了,以后我便不在母后跟前讨嫌了。 说完便站起来,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我一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苏泽一边扶着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吩咐人跟着阿烁。 苏泽小心翼翼地吩咐我坐到榻上,连忙吩咐外头宫人去请太医过来。 我告诉她不必了,歇一歇便好。 苏泽道看着我脸色灰暗,倚在榻上不能动弹,便为我倒了一杯茶,劝慰道,娘娘快看开些,公主年龄小不懂娘娘的苦心也是有的。到底是亲母女,还能隔心不成。 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傻子似的,半点城府也没有。别人稍微挑拨两句便不知道自己怎样了。 怎么不想想她那嫡出有什么用,还能轮的着她做太子不成?如今我活着呢,她还能恣意些。赶明儿的她气死我了,自己也把这兄弟姊妹们得罪完了,谁还宠着她这个嫡出公主。我痛心疾首道。 我一时又觉得喘不过气来,苏泽见状,连忙过来拍着我的背来替我顺气。 我在榻上歇了许久,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外头有跟着阿烁的宫人进来禀报,苏泽连忙问她,怎么样了,可看见公主去了哪里? 公主跑到前院,哭了好一会子。现下去了廉政斋,奴才在外头守了一会儿也不见公主出来,想来是跟皇上说话呢。那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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