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同旁人相处着,总会被欺负或是算计。 难不成是……话本看多了? 可同季长川、付菡、茯苓甚至是燕珝在一处时,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天地之间,她似乎有很多害怕的人和事。 她拉了拉茯苓,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不安,道:“这个凌烟阁瞧着不错,便住这里罢。” 茯苓得了她的准话,知晓她没有生气,方才听见她维护着明昭皇后,一声声的话语,心里欢喜,应声道:“娘娘喜欢,那便就在这里了。” 凌烟阁甚至不是永安宫的主殿。是个二层的小楼,在永安宫的西边。 院中有两颗梨树,枝叶繁茂,如今还未到开放的时节,云烟看着这树,已然能想象到梨花开放之际,是怎样的风景。 凌烟阁二楼的看台极大,可以赏月看星星,从高处还能看向远处,不算大,小而精致。 南北通透,云烟还算满意。 折腾一下午,她原本的东西不多,燕珝后来给她的绫罗锦缎,珠宝首饰,都一应搬了过来。只是凌烟阁还需要洒扫收拾,她便回了福宁殿小憩。等到了晚间,用晚膳时,小菊来报,说凌烟阁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住下。 “这么快?” 云烟随意喝了口汤,便放下碗筷,“走罢。” 茯苓不赞同地看了小菊一眼,再晚点来,说不定就能将这碗汤喝下了。娘娘一日都用不了多少,长久下去,身子怎么受的住。 云烟觉得自己用了些,好声好气对茯苓道:“好姐姐,别不开心了,人家都喜欢弱柳扶风的身姿,我现在这样自己心里有数,咱们去凌烟阁罢。” 茯苓无奈,娘娘每天用个微饱,也不知会不会难受。尝不到味道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每日一日三餐,都不知娘娘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心里为娘娘难受,云烟却已经习惯了这些,并没有很在意此事,凌烟阁各处摆放都随着自己来,比福宁殿小上许多,但处处由着自己,自在不少。 云烟很喜欢这种将所有东西慢慢摆放整齐的感觉,屋内所有摆放的东西都经过了自己的眼,将不大的屋子装扮得满满当当,看着精致舒适,已然是个合格的屋子了。 沐浴之后,云烟忙乱了一日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看着窗外明朗的月色,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燕珝不在,不用费力讨好着他。六郎也走了,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贵妃的位置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不用卑躬屈膝,吃的穿的都是御赐,似乎哪哪都好。 哪哪都舒服,就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云烟湿着头发,让茯苓和小菊都出去歇着了,享受着自己的空间。 她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圆月。 已然是二月中,月上枝头,皎洁如初,一如她在乡间听着麦穗轻响,躺在摇椅上看到的月亮。 似乎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想。 但是那好像少了的东西,一直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戳着,云烟咬着桌上的笔头,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这是圆月。 笔不算稳,歪歪扭扭的月亮旁边落下了胖乎乎的星子,云烟咧嘴一笑,画了一只小鸟。 她书画不好,小鸟勉强能看得出翅膀,但身子圆滚滚,瞧着说是鱼都有人信。 云烟乐了,将笔头指了指这鸟,低低道:“这是燕珝。” …… 墨汁滴在纸面,让那只胖乎乎的小鸟没了踪影,掩盖在乌黑的墨点之下。 长久的愣神,云烟一次次看向那个被她鬼使神差画出来,不算好看的小鸟。 这是燕珝? 燕珝未曾同她说过自己名讳,但她好像一直都知晓。 就是知晓,没有来由。 念出他的名字,发自内心,就像眨眼一样简单。轻轻的气息从口中流出,在云烟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燕珝的名字就已经在她口中打着转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心里空着的一块是什么了。 她似乎有点想他。 云烟将其归结于,燕珝昨日同她说了那样久的话,又答应了她那么多的条件只为留她在身边。 习惯了他的存在。 云烟垂首,将方才胡乱画出来的墨迹揉皱,扔掉。 她将擦头发的帕子扔在桌上,蹬蹬下楼,对茯苓道:“今日的桃酥是不是有多的?” 茯苓以为她要吃,点头欢喜道:“娘子要吃?凌烟阁还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娘子做些?” 云烟摇摇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孙安说陛下晚间没吃。” 她故作无意,转身道:“那桃酥总归我不想吃,你要么帮我送去,问问他吃不吃。” 心跳得有些快,云烟转身上楼,没去看茯苓若有所思的眼神,快步跑上去躺在榻上。 奇了怪了,燕珝同她在一处的时候不是逼迫她便是凶她,今晨他留下的痕迹还在脖颈上,沐浴的时候摸着甚至还有点点酥麻。 见完六郎后对他的愤懑甚至还在脑中,但就是止不住地…… 在想他。 云烟生他气的同时,竟然还会想着他。 她在榻上翻身,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新换的锦被还没有自己的味道,全是皂角香气,有些微微的不习惯,她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生气,就是生气。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燕珝那样不尊重她,她心里记挂着这个恶人,再正常不过了。 云烟又一次想起他停留在自己唇上的触感。 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云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茯苓轻轻的呼唤。 二楼的门被敲响,茯苓道:“娘子,陛下来了。” “来了便来了……” 云烟坐起身,下意识整理着未干的头发。 “……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低声轻喃,前去开门。 这才刚让茯苓给桃酥送去呢。 “还说你不想见朕。” 门一开,熟悉的冷香扑了满怀,燕珝的声音灌入耳中,带着凉意,微湿的发丝随风轻颤。 刚才看月亮后,窗户忘了关。 云烟脸颊有些发烫,“不想见。陛下怎么来了。” 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听出来的颤意,云烟后退几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不想见,还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燕珝手中提着玉壶,侧过身子从她半开的门中挤进来。 “想见朕就直说,”燕珝背过身关上门,声音里隐隐有些愉悦,就像晨间在她脖颈处留下痕迹后,那自得的模样,“不必不好意思。” “没有……”云烟嘟囔,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应该生着他的气。 视线慌乱落在桌面,方才咬着的笔头歪在桌上,明晃晃地告诉她,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不想便不想吧。你不想见朕,朕想见你,可以吗?” 燕珝靠近几步,朗朗月光之下,清俊的容颜显出几分温润。 比月色皎洁。
第70章 同榻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燕珝,云烟还是会因着他的容貌而忘了呼吸。 俊脸在她面前微微放大,凑近了些,几乎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纹路,云烟眨了眨眼,看着对方的眸光也轻轻颤动。 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脸侧带着一点要仔细才能瞧见的“瑕疵”,那是她羞愤之时,在他脸上留下的红痕。 半点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让整个人在月色之下,更显清冷破碎。 到了这种时候,云烟才明白,什么叫做眉如墨画,目如朗星。 也理解了为什么那样多的话本子中,再自恃清高的娇娇小姐瞧见俊朗的小郎,也会红了脸,动了春心。 就如同她现在的心跳一样。 扑通、扑通。 忽上忽下。 似乎是自己现在的反应有些太过明显,男人勾唇,意料之中地站直了身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敛起了方才刻意散发的勾人气息。 云烟忽地回过神来。 接着又怒目而视,话语脱口而出:“……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男人故作姿态,一幅无辜的模样。 故意……引诱她。 用他的美色。 效果甚至还不错。 云烟臊红了脸,转过身去,“谁让你来的,快回你的福宁殿,这里是我的寝宫。” “不想让朕来?” 燕珝的嗓音微微上扬,有些莫名地勾人,“那为什么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吃剩的而已,”云烟有些没底气,恼恨自己方才竟然真的在想他,这会儿一见,果然还是本性难移,看着就来气,“给陛下送吃的,就是想让陛下来了?” 燕珝微微上前几步,将自己手中的玉白色酒壶放在红木小桌之上,接着又半倚靠着桌木,优游不迫地看向她。 “贵妃在民间看了那样多的话本,从前也不是没有郎婿,难道还不知晓男女之间那点事么?” 耳朵“噌”地一红,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我……妾、应该知道什么?” 云烟本不想同他说话,但还是止不住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走。 “那便不知道罢,也没什么。” 燕珝像是在逗她,说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话头,像是没了说话的意思,引得云烟止不住往他那处瞧。 他故意的,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云烟捏了捏掌心,冷着声音道:“不论如何,今日是陛下不请自来。” “不是妾请陛下来的,陛下算是不速之客。” “是啊,”燕珝承认得很坦然,就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般,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壶,“所以朕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带赔礼来了么。” 云烟语塞,有种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接上并且撩拨着她心一般。 若不是知晓他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从前也只有一个明昭皇后,她差点都要以为燕珝是那种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了。 ……要不然怎么她会这么容易因他颤动心跳。 一定不是她太好哄了吧? 云烟揉了揉有点发痒的耳朵,往寝殿另一个方向走,避开燕珝的视线,“什么赔礼。” “寒潭香,”燕珝拿起玉壶晃了晃,“酒液清冽,入口却不刺激,要来点么?” “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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