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到了拐角,皇帝却听那假山处传来喁喁低语。走近了几步,却恰巧听到了一句“你不也说有法子让我选不上妃嫔?是什么法子?你先下可肯说了?” 张通听的心中一惊,话语里合该是此次入宫给皇帝相看的贵女,眼下竟似与个男人在私会。 刚要上前喝问,皇帝朱承梓却一摆手制止了。 他上前走了一步,将遮蔽的竹叶拨开了一些。 恰好一张姣好的面容仰面看着身前的男人,秋日的暖阳打在她瓷白的脸上,愈发显得清透皎然,隐约露出个鹅黄色对襟领子,眉目如画倒还在其次,难得的是眉眼间那股清冷卓然的气质。 美人如花隔云端。 此时却有一只狸花猫从假山处绕了出来,轻轻“喵呜”了一声,便□□着毛茸茸的爪子。 倒是惊了陆令晚一跳。齐昭南倒是看了那猫一眼,眼角笑意更深,趁她不备,往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是只猫罢了。原来阿晚你也有这般草木皆兵的时候。” 陆令晚此刻真是气急了,他那蛮横性子她素来是知道几分的,只是多少也要看看场合。 这人分明是因为她要选妃的事心中有气,便挑着眼下的时候来拿捏撒气来了。 她不禁拿眼瞪他,觉得这人一旦蛮横起来,真是有几分可恨。即便自己选妃之事对他有所亏欠,可两人早早的就说开了。 齐昭南见她这是要发作的模样,才心满意足的笑了,捏了捏她瓷白的脸颊:“去吧。” 陆令晚这才如蒙大赦,也不想现下同他理论生枝节,只咬了咬唇,抬步往假山外走去。 齐昭南难得见她这般仓皇而逃,便弯了弯眉眼,笑了。 张通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回想方才假山后的情景,脊背有些发凉。 那男人的声音他是听得出的,乃是忠勇侯世子齐昭南,也就是先帝的妹妹,明华大长公主的独子,如今太皇太后嫡亲的外孙。 皇帝定然也是认出来的。原本那贵女在宫中私会是大罪,可因着世子这一层,皇帝这边只怕也只能轻轻接揭过了。 “走吧。”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 陆令晚一路急行,却碰上了迎面找来的张春华。张春华一见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得拉过她的手来: “姐姐你哪去了?陛下就要来了,掌事公公让咱们列好队,可不能耽搁了。” 陆令晚由她扯着,脚上也加快了脚步: “许是晨起喝水喝的多了,方才便去更了衣。” “陆姐姐,你脸怎么这样红?” 陆令晚拿手冰了冰发烫的脸颊,冲她笑道:“许是方才走得急了些。” 两人赶到时,果然见一众官家小姐皆排成两排,已是就差她们两人了。两人急急按照次序入队。 “儿臣参见母后。” 圣母皇太后李氏见自己的儿子终于来了,展颜一笑。 她人保养得宜,一身秋香色宽袖宫服,头上几支含珠的凤钗,人显的雍容又雅致。 “可是来了,让哀家好等。” 太后李氏将画册往他面前一推:“这是众位官家小姐的画像,你且看看。” 皇帝接过来却并不翻看,只道:“不必了,反正人都候在旁侧了。便让太监领过来见见吧。” 太后李氏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招呼自己的大太监。 周顺领着众贵女来觐见。原本依着太后李氏的意思,是要办一场选秀的。 只是皇帝直说不必如此耗费,且声势太过浩大了,老祖宗那边的人定会插进来,届时反倒不好收场。 太后李氏想想也是,只以过寿的名义选了二十余位官家小姐来这御花园中,让皇帝挑个可心的留在身边。 队伍的次序是按照画册的顺序排的,陆令晚排在第五个。 现下已念到第四个,陆令晚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方才那掌事公公说过,若是太后赐下珠花,就是选上了的意思。可她瞧着前几个不过是自报上家名,太后夸赞几句或皇上问几个问题,却都没有被选上的。陆令晚不禁摸不准这帝王的脾性和喜好。 眼见着第四位也被小太监领着走了,陆令晚领了领心神,走上前一步,恭敬行了一礼:“小女姓陆,名令晚,户部左侍郎乃小女伯父。小女恭请太后、陛下圣安。” 朱承梓抬眼细细打量她一番,不是那假山私会的女子又是谁? 皇帝将手上的紫檀珠拨弄了几颗,心里不齿,想她倒是装的一副温顺娴静的好模样。 一旁的太后见了人却是极满意的:“哀家听过你的名声,坊间有言,陆氏女令晚芬芳高洁,贞静淑婉,今日一看,果然不俗。你且抬起头来。” 陆令晚依言抬首,却恭谨地半垂着眸子。余光里扫见坐在亭内的皇帝,大约一身月白色常服,眉眼看不分明,只是气质疏离清冷,倒有种隔山望水之感。 “贞静淑婉”四个字听在皇帝耳中,只觉讽刺。 他看向那恭谨而立的女子,似是有意为难:“哪个婉字,可是‘嬿婉及良时’的‘婉‘?” 这一句词显得实在太过旖旎露骨,众女不禁红了脸。 陆令晚却仍维持着那副平和的面容,端正回道: “回陛下的话,是‘晚来天欲雪’的‘晚’。” 太后原本也觉得皇帝这一句问的不妥,想想儿子平日里那清心寡欲的模样,觉得该是对此女动了些心的。 见那女子这般宠辱不惊,心中更是满意。虽然这女子的姑姑曾嫁到忠勇侯府做继室,可到底人已经去了,如今倒是没什么。 如今那户部左侍郎既有让她来参选的意思,想必也是对皇帝的示好。 “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见她此刻竟然还端得住,又想他那堂弟齐昭南往日里做的那些添堵事,颇有些厌屋及乌之感,倒是难得促狭了一回: “不过尔尔。” 听的这句,陆令晚的脸颊“噌”的就红了。 虽然她不想被选入为妃,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郎,美貌上多是受人夸赞。 如今骤然受人贬损,那人还是九五至尊,多少还是觉得羞耻。 果然身旁有几个官家小姐绷不住的,便有当场耻笑的。 太后面上也有几分尴尬,不知自己儿子这是怎么了明明往日里是最温和圆融不过的。 皇帝这般说便是没选上的意思了。 一旁的小太监见她迟迟立那儿不动,忙上前提醒,要带她离去:“姑娘,请吧。” 陆令晚咬了咬唇,心中到底有气。 想来自己这些年不知付了多少努力,才经营了那些好名声。如今那人高高在上,不过轻飘飘的一句“不过尔尔”,她的多少努力便付诸东流了。 心中的那股倔劲儿一上来,抬眼看向皇帝,恰与皇帝那饶有意味的目光撞上。 她却也不慌乱,顺势收回了目光,朝旁侧的小太监行了一礼: ”不敢请尔,固所愿也。” 皇帝拨弄着紫檀珠的手忽的一顿,眉头一挑。 同一个“尔”字,尤其后半句那“固所愿也”,这是拐弯抹角的告诉他本来就不稀罕做这个宫妃。 只是人家那话分明是对那小太监说的,他倒也不能借此发作,倒是有那么几分气性和才气。 皇帝勾唇笑了下,倒也不以为忤。 陆令晚由那小太监领着一路出了宫门,脸上的绯色已经收退了去。 羞恼只是一瞬的事,她如今也想明白了,只要不入宫便好。 至于名声,她日后再好生修缮,好在此次入宫也得了太后一句夸赞。 刚出了宫门走几步,便瞧见她的贴身侍女木香等在那里,瞧着脸色十分焦急。她心中不由的一沉。果然刚上了马车,木香便再也忍耐不住: “小姐出大事了!咱们在两淮的生意被人盯上了!” 此JSG时马车刚动起来,陆令晚差点一个趔趄:“什么?” 两淮的生意,也就是那些私盐生意。她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
第3章 娶她 木香见自家小姐瞬间白下来的脸色,咬了咬牙,知道耽搁不得,只得又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了上: “两个时辰前,那时小姐在宫中,曲掌柜也找了来,咱们的钱庄也遭到了挤兑。” 陆令晚只将指尖儿插进掌心里,令让自己慌张的情绪平复下来,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平静了许多: “盐运到哪里了?” “刚入了苏南。” “给那边传信,这批盐务要在出江苏前销毁。通知两淮那边,所有和盐运有关的生意,以最快的速度关停。不惜任何代价,所有的现银归拢,尽快将放出的银钱收回。如若还是不够,将上月新购的那几处绸缎庄子售出,定要保证前来兑现的储户顺利兑到银两。” “是,奴婢立刻去办。” 木香答应着。马车拐到一个巷口,飞快地跳下马车,与等在那里的曲掌柜汇合,将小姐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马车继续往陆府而行。 陆令晚此刻一人坐在马车上,总觉得心下总也不安定。 她向来谨慎,那些私盐生意多附于两淮的大盐商,有他们的盐引做掩护,十分隐蔽。抽取四成利给他们,陆家这边只留六成,这种事在两淮倒也常见,怎会就被人盯上况且怎这般巧,钱庄也遭到挤兑,还都发生在她入宫的时候。 三件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巧合。 究竟是谁呢,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这生意虽是她在打理的,可大多利润都给了大伯,或是输送给了她的堂哥侯府二公子那里。 按这个思路想,莫非是大伯的政敌或是那位侯府世子她越想越发觉得不安定,掀了马车帘让车夫调头,一路往钱庄赶去。 *** 京郊别院,永昌伯世子赵明敬饶有趣味的从盘里摘下一颗黑亮紫圆的葡萄往嘴里送,看着那仆从躬身在齐昭南面前低语着什么,饶有趣味地嚼了几下。 两人隔得甚近,那仆从压低了声音,可他也听进去一些。待那仆从一退下,赵明敬挑眉看他: “又祸害人家姑娘了?你还想借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到何时?” “什么叫祸害?” 齐昭南也随手捻颗葡萄送入嘴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明敬倒来气:“你搅得人姑娘宫也入不成了,生意也黄了,人回去怎么跟她那如狼似虎的大伯交代这还不算祸害?你如今皆得偿所愿,你便罢手吧,成日里借着我的名头干坏事,多少也损我的阴德。” 见他不为所动,仍旧拈葡萄吃的模样,也只得压着脾气再劝: “是,陆茂松那老狐狸的确脸皮厚,又想把他的庶女许给你父亲做填房,又想把自家的侄女送到皇帝身边。外人看着他这是脚踩两只船,既想投靠新帝,又不愿弃了旧党这块贞节牌坊。可我倒觉得,这两年你继父和二弟待新皇的态度,倒是越发暧昧迷离了。陆茂松那老货怕是打定主意跟定了皇帝。着实可恨!可关人姑娘何事?她也是无奈才给陆茂松打了下手,你何必要作践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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