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伴读已经选了好几年了,京城人瞧着不觉着有什么,叫那些打南边来的一瞧,不就觉着这伴读选的偏心吗? 可若是现下换两个南方的郎君来,那京城的人也不肯依,起冲突是难免的。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膝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郑源,想了想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那些人是不是都等着你表态?” 郑源点了点头,眉头就微微蹙起来,他长得同明月很像,这样蹙眉思考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心软,谢琅玉弯了弯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郑源才道:“儿子哪边也不想偏,其实也不能偏,而是要去调和……父亲,对吗?” 谢琅玉没讲对还是错,只温和道:“没有对或者不对,你觉着应该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在适当的范围里试错,因为世上很难有万无一失的方法。” 父子二人又讲了玉门关的事情,谢琅玉便叫郑源下去了,又叫人去找了明潜来。 · 等明月把一切都安置好,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因着谢正这腿,谢知一心一意扑在朝里的人,也抽出空来瞧他了,难得人凑得这样齐整,大谢氏高兴,干脆一大家子聚在谢正的院子里吃晚膳了。 自打谢琅玉登了位,朝中的事情一大堆,他做了皇帝,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谢家水涨船高,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受益。 都忙,除了年节,少有这样能把亲近的人凑到一齐的时候。 明月现下已经用不着亲自去招呼着布宴了,自有底下的人去安排,长辈们都聚到了屋里等开宴,边围着谢正瞧来瞧去的,搞得他苦不堪言。 丫鬟们还上了瓜果点心,女眷们一人抓一把,干脆就在屋里讲起话来了,吵得谢正恨不得飞出去才好,人人都要来掀他的被子,啧啧地打量他,一件事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提起那个李家哥儿的年纪还要偷笑。 明月跟着守着,看着好笑,只跟边上几个女郎讲话。 橘如为了恒哥儿入太学的事情忙着,今个回城一趟,便把茹姐儿托付给了明月,现下就跟着几个妹妹一齐围在谢正的床边。 几人都是一块长大的,其中谢正长她们四五岁,茹姐儿比珠姐儿大半岁,边上是明裕家的芝姐儿,是最小的。 晓得今个要同皇帝皇娘娘吃膳了,都换了新衣裳,一溜时兴的京城样式,颜色料子都差不多,一打眼瞧过去,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都是一个屋里出来的呢。 明月看着觉着可乐,同紫竹讲起京城里最近流行什么样式了。 珠姐儿个子比茹姐儿还高,力气也大,不讲这些小的,就连几个哥哥都挨过她的打,现下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笑眯眯道:“正表叔,你日后会瘸吗?” 这话讲得,边上几个本来闲话的长辈都唰地转了脑袋。 明月还没讲话,一旁的明娇就举起扇子作势要打珠姐儿的嘴,边道:“不会讲话就不要讲话,谁当你是哑巴了!” 珠姐儿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瞎讲的,瞎讲的……” 明娇这才收了手,只瞪着她,珠姐儿嘴里嘟囔两句,她可会看人脸色了,把小板凳一挪,离明娇远远的,便坐到明月身边来了,明月捏捏她的脸颊,叫她日后可不兴这样净化,珠姐儿可受用了,破天荒还有点害羞,一下就乖觉了。 一转脸,又同正哥儿挤眉弄眼起来。 搞得明娇一肚子火,末了又有些习惯了,心想,起码没回嘴,晓得在人前给她留些脸面呢,这么一来,竟然还有些欣慰,搓着瓜子磕起来了。 边上的谢氏倒是哼了一声,对着明娇阴阳怪气道:“你也有今日啊……” 明娇一口气梗在胸口,含糊两句,也丧眉耷眼地凑到明月身边来了。 明月没忍住笑了一声,连忙又掩饰住了,哄着谢氏道:“你们今个打牌怎么样,怎么没听人讲是谁赢了……” 谢氏被扯了话头,也懒得同明娇吵嘴,兴致勃勃地讲起今个打牌的事,哪家的妇人太憨笨,连累她输了许多银子之类的,大谢氏也忍不住插起话头来,她打到一半便走了,心里还惦记着呢。 等打牌的事情讲完了,天也黑下来了,下人们在屋里点灯,外边也热热闹闹地挂起灯笼来了,谢知方才来看了正哥儿,坐了一会,就被谢琅玉身旁的宫人叫走了,那几人现下都还没消停。 明月倒是不着急催谢琅玉,他有分寸,不会叫人多等的,她现下担心瑜姐儿了。 边上的大谢氏提了瑜姐儿几次了,她疼小的,往日里就抱在怀里爱来爱去的,一整日没见着,心里可不空落落的。 现下天都黑了,还不回来……明月面上还是笑着的,只是叫人去找了。 屋里又闲话起来,讲起了明家的老夫人,身子硬朗,若不是懒得折腾,也是要到别院里来的…… 明月其实不担心瑜姐儿遇着事了,赵全福照顾在她身边呢,就是这山里入夜便凉,着凉了就不好了。 好在没等一会,赵全福便领着瑜姐儿回来了。 原先是回了明月的院子,见院里没人,叫人指了路,便到正哥儿的院子来了。 现下院子里点了灯笼,墙院都挂满了,瑜姐儿一进这院子就笑,下人们都哄着她,叫赵全福拉着小手牵到屋里去了。 瑜姐儿今个穿了一身粉嫩嫩的小褂子,扎了两个小花苞,衬得脸颊圆鼓鼓的,瞧着很可人,一进这屋,她年纪最小,个子最小,脚就不落地了,几个妇人稀罕她稀罕得厉害,挨个抱来抱去的。 瑜姐儿自个怀里还抱了只毛发纯白的小狗,边上的宫人一见就惊呼起来,大谢氏连忙把瑜姐儿连着小狗一齐抱起来,问道:“哎呦,咱们瑜姐儿怎么抱了只小狗?这小玩意多脏啊……” 赵全福今个跟着瑜姐儿漫山遍野地跑,腰都酸了,明月笑着叫人给他搬了凳子,上了茶水。 赵全福喝了茶才缓和过来,笑道:“老奴也不想要的,这是李大人家的狗呢,老奴一瞧,那肯定干净啊!姑娘又想要得厉害……” 这狗是打明娇院子里养出来的,早年养的,今年瓜熟蒂落,出了一窝崽,明娇还挺宝贝的,今日倒是叫瑜姐儿揣走了一个。 下人把小狗抱着,这样叫瑜姐儿逗弄,免得她没轻没重反倒叫小狗抓挠她了。 明月把瑜姐儿抱过来,见她脸蛋红扑扑的,晓得她今个没少闹腾,不由笑道:“看把你伯伯累的,真是个小霸王……” 屋里人又讲了会话,谢琅玉同谢知来了,明正谦也陪着,一屋人起身出去了,先是行礼问安,这才坐在一张红木大圆桌上。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布膳,大人们还注意一些,小的几个都在桌上叽叽喳喳笑闹起来,明月往日里便待他们温和,个个胆子都大得很。明月则叫人照顾着屋里的正哥儿,免得冷落他了。 谢琅玉同谢知讲起玉门关的事情,珠姐儿同芝姐儿推推搡搡的,郑源就同边上的茹姐儿讲起话来,几个妇人就聊起了家常,桌上慢慢也热闹起来。 院子里被昏黄的灯笼照得朦胧,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在院中穿行。 明月被大谢氏拉着讲话,大谢氏今个叫人暖了壶酒来喝,她一伤感便要提起舒姐儿,今个也不例外,“舒姐儿,这么好一个孩子,她何苦啊……” 谢望舒讲不嫁,就真的没嫁。也没去山上做真人,她把头发梳起来,自个一个人过日子了。 明月安慰地拍了拍大谢氏的肩膀,其实觉着谢望舒该是不苦的,她有钱,平日里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前几年谢琅玉借着□□寿辰,封了一批宗室子弟,也封了望舒一个郡主,是什么也不缺的。 大谢氏垂着头摆了摆手,一个人缓解去了。 谢氏见她这样,不由低声安慰道:“有钱又有闲,望舒的日子舒坦着呢,私下里,来上几个相好的,愁什么啊,那儿孙自有儿孙福……” 大谢氏心里还总惦记着谢望舒的婚事,“什么相好的,可不许这样讲!现下是什么都好了,可等她老了,日后要如何自处啊……自个膝下空空,我也老死了,谁管她啊……” 明月抿了抿唇,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日子过得这么快,什么都不远的。谢望舒那相好的,明月也有所耳闻,若是有个小娃娃也好啊…… 明月心里这样想,面上并不表现出来,抬手给郑源夹了个藕夹,郑源会意地冲她笑了笑,把藕夹吃了,就看着大谢氏,笑道:“祖母,您可别这么想,孤日后怎么着也不会不照拂望舒姑姑的……” 大谢氏就是为了这句允诺来的,心里还有些惭愧,可她也确实放不下谢望舒,现下听郑源允话了,眼睛忍不住就一酸。 大谢氏今个这遭,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就是想着为望舒筹谋,如今真得了好,心里却觉着对不住人,张嘴要讲话,却叫明月过了话头,仿佛都没察觉她的心思,就叫这小插曲这么过去了。 大谢氏悄悄擦了擦眼泪,也笑着同明月讲起话来。 谢琅玉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桌上还没开席,明月叫人去把潜哥儿也叫来了。 谢知这几日一心一意地扑在了玉门关的事情上,现下一见谢琅玉就讲得停不下来,大谢氏不耐烦他在桌上还讲这些事情,“吃膳的时候就吃膳,孩子们都瞧着呢……” 一桌孩子都没动筷,谢知连忙摆摆手,道:“不讲了,不讲了……” 往常年节吃膳,那也是长辈一桌,晚辈一桌,少有这样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张桌子上的,明月以往以为自己是喜欢一个人的,但其实她是喜欢热闹的。 大谢氏挨着谢知坐的,两人遇到一齐就要讲谢望舒的事情,现下也难免。 谢知的年纪也大了,他两鬓斑白,瘦的像根枯木一样,大谢氏讲话跟炮仗似的,他只有垂头听的份。 谢琅玉今个就上午清闲了一会,方才又在书房见了许多人,连口茶都没喝上,现下问起正哥儿,晓得他无大碍便不多问。 瑜姐儿离了娘亲一整日了,现下就要赖着明月,要明月抱着喂。 谢琅玉就抱她,对明月道:“你先吃,吃了再顾她。” 瑜姐儿最喜欢明月,最听谢琅玉的话,谢琅玉倒是不曾打骂她,他就是极有耐心,愿意花时间去磨。 瑜姐儿一到他怀里就乖了,谢琅玉抱她坐在膝头,喂她吃了两口蛋羹,瑜姐儿就想去玩小狗,谢琅玉问她是不是真吃好了,瑜姐儿犹犹豫豫半天,把一碗蛋羹吃完了才去。 明月见状,悄悄抵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声笑道:“瑜姐儿怕你呢,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爹爹……” 谢琅玉盛着汤,闻言笑了一下,也低声道:“我这么可怕啊……” 边上的宫人只守着,明月给他夹菜,边道:“这样才好呢,不然我总觉着日后都管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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