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讲会子私房话,又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钟橘如用荷包装了盒胭脂,拨开给明月看,“能用口也能用脸……我多带了一盒,你生的这么好看,不打扮一下太可惜了。” 明月朝她一笑,“谢谢橘如。” 钟橘如牵她的手,不好意思道:“有甚好谢的……只是不想日子过得这样快,好似昨日同你一起梳头,过不了几日,就要各去别的地方了……” 明月安慰道:“左右不过江南地界,你若是想我了,自来瞧我就是。” 钟橘如叹口气:“总是不如闺阁女儿时方便。” 明月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质,有些像水,柔美又坚定,钟橘如很喜欢同她在一起。 “若不是我哥早早就有着落了,你丢了那明祁,到我家来就好了……” 两人笑闹一会,靠在一起研究胭脂去了。 待张思源同张姨妈进内室的时候,明月还悄悄指给钟橘如瞧。 张思源一刻不差地跟着张姨妈,张姨妈在前边左右逢源,张思源跟在后边满头大汗,一眼就知道是个书呆子。 明月同钟清雅对视一眼,一齐掩嘴笑了起来。 快到午时,屋里要用膳了,明潜在明月怀里睡着了,怎么叫都清醒不过来。 明潜的奶嬷嬷也不知去了哪,竟是一直没有回来。 院里吵闹,明潜慢慢就有些闹觉了,红着眼睛抽抽搭搭的。 到底是个小孩,明月看得心中柔软,不敢把他放在内室叫丫鬟照看,只好自己抱着他进西厢哄。 脱了鞋袜叫他躺在榻上,明月支着脑袋轻轻拍他的背,照顾人照顾习惯了,没一会就把他哄睡了,明月就伏在榻边看他睡得香甜的样子,觉着小孩真是好,什么烦恼也没有。 外头闹哄哄的,明月凝神听着,笑声一串接着一串,明娇领着几个女郎在院里投壶,丫鬟婆子们跟着捧场,很快又被大人叫进去吃席了。 院子里一下来了许多亲戚,有的明月听声音就能认出来,有的听了也认不出来。但都是明月见着了无话可说的。 明月安静地给明潜打扇子,没有出去让人尴尬。 过一会,谢氏身边的丫鬟来叫了,“姑娘,家里的亲戚都来了,老夫人屋里用膳呢。” 明月冲她笑笑,小声道:“潜哥儿睡了,我守一会吧,待会就去。” 丫鬟犹豫一会便走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听着外头的动静慢慢少了,知道人们都已经吃完膳去外院了,明月松了口气。 她独自坐在内室里,捏捏发酸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安静地守着。 · 到了下午,客人们就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亲近的夜里吃个便饭。 明潜醒了,明月就抱着他出去转转,在园子里碰见了明娇一行人。 两个妹妹脖子上都带了个大金锁,格外显眼,远远见了明月就凑过来,明娇小声嫌弃道:“西府那边的人给的,还送一模一样的,我的天老爷啊……我明天就送去银楼融了!” 西府是当年分家分出去的,府上经商,虽不及明府贵,却也富裕。 明娇把上边‘明娇万安’四个字露出来给她看,又把明淑的借来,刻着‘明淑万安’四字。 明月有些好笑,评价道:“应该是大姑奶奶打的,万事皆安,挺实诚的。” 明娇嫌弃,几人便把这话略过不表,明娇看着园里艳光四射的谢欢,“那位正出风头呢。” 园子里围起来帷幕,下人们还支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棚子,里边搁一把黄花梨雕花长桌,上置纸笔。 谢表哥,明祁,张思源,还有个穿青袍的儒雅男子,谢表哥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一旁立着几人正说着什么,谢欢提笔写字,还有张思源的叫好声。 如果说明月的字不算好看,那明娇就不算练过字,这会眼睛都要酸掉了。她一转眼,见明淑还傻乐,不由剜了她一眼,“真是个大傻子。” 那穿青色长袍的男子名唤赵崇山,是左布政使的嫡次子,庆德十五年乡试的头名,明淑订过婚的未婚夫婿。 左布政使是二品官职,且是个实权职位,赵家更是官宦世家,赵崇山一表人才,当初定下这门亲事,二舅母差点没做梦笑醒,马吊都少打几场。 几人无事便也去看谢欢写字,女郎一席红衣,妆容艳丽,看着很是成熟,但也是美丽的。 明月抱着明潜,看纸上写着南山寿,松鹤春之类的话。 明月柔声道:“你识得几个字呀。” 明潜乖巧道:“都识得。” 明月就夸他会读书。 明祁一见明月就靠过来,朝明潜张张手,“来,长兄抱你,你把你姐姐累坏了。” 明潜犹犹豫豫地叫明祁抱着了。 明月整个人都松快几分,不由揉了揉肩膀。 明祁抱着小孩看着她,“表哥难得有空,我便叫他指点我写字……一下午都没见着你。” 明月笑笑,懒得问他如何又同谢欢凑在一齐,只道:“这不就见着了。” 几人不再说话,围着桌子看谢欢写字。 谢欢下笔老练,笔锋凝聚,很有风范,起码明月瞧着确实自愧不如。 张思源围着书桌走,啧啧称赞,夸谢欢的字颇有东晋卫铄之风。 走了一圈迎面撞上明月,见女郎乌发雪肤,张秀才面皮一红,又做起了小媳妇态,垂头背手,不再言语。 明祁见他这幅作态,在心里骂了一句,抱着小孩,推推搡搡把人扯到边上去了。 谢欢对一旁的动静置若罔闻,写完才放下笔,轻描淡写道:“献丑了。” 谢琅玉安静地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了一会,说:“挺好的,看得出练得很勤。” 谢欢脸上这才有个笑容。 这边的明淑背着手跟着看了一圈,看着赵崇山,笑眯眯的,“我想看你写。” 赵崇山一直注意她,有些日子未见了,想着同她说些什么好,见她脸圆眼圆嘴也圆圆,心中忽然局促,紧张道:“我写的一般。” 明淑上下打量他,“你不是秀才吗,秀才的字都写的好。” 赵崇山苦笑道:“不一定的。” 丫鬟们端了铜盆与巾子叫谢欢净手,谢欢慢条斯理地将原本就干干净净的手洗过,便笑着看向明月。 “月娘子的字可有长进,现下写来看看,我兄长的字是极好的,兴许能指点你一番。” 明月摇摇头,刚要说话呢,明娇就挤眉弄眼的,“长姐去写写,叫她瞧瞧。” 明娇对她还真是信任,明月推拒不得,被赶鸭子上架,踌躇一会,写了‘福禄寿’三个字。 明月写完自己都笑了,把笔搁下,笑道:“我写的不好。” 明祁方才警告了张秀才,暗地里给他两拳,这会神清气爽,边看边笑道:“挺好的。” 谢琅玉起身,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看了会,轻声笑了一下,他看着明月,“都说字如其人,到你这里不灵验了。” 几人都笑起来。 明月面上一红,难得局促起来,“献丑了。” 正说着呢,几个丫鬟突然转身腾位,一个面有美须的中年男子穿暗色长袍,笑眯眯地进了帷幕,他像是来了有一会了,“乘风,你的字好,陛下都是夸过‘美而灵’的,可不兴吝啬,有什么漂亮的字帖,拿出来给月丫头练练手。” 几个少年都请安,口道父亲/舅舅,谢琅玉也站起来,他在这几个少年中鹤立鸡群,十分打眼,笑道:“姨夫言过了,字帖有几幅,叫表妹只管去取就是。” 明大老爷背着手往桌上瞧,眯眼看一会,嘴里啧啧两声,很是瞧不上眼,“月丫头,明个就去取,你这可不行啊。” 明月连忙应了,生怕他再兴致来了指点起来。 谢琅玉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她年纪小,慢慢练。” 明大老爷这是出来遛弯的,话没说几句,眼见到了晚膳的时候了,就赶着郎君女郎们去用膳。 家中亲近的都留下来了,几个男人都跟着明大老爷去前厅待男客,明月就抱着明潜去后院。 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叫丫鬟们离远一些跟着。 几人刚出园子,异变突生,一个穿鸦青色小袄的粗使丫鬟从假山下边冲出来,直直冲向明月,一扬手就要抓孩子。 “长姐——!” 明月下意识就把小孩抱紧,心想,明府守卫森严,怎么会有拍花子混进来。 接着手背上一痛,这丫鬟便被一旁洒扫的粗使婆子们一哄而上压住了。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6章 金锁 老夫人的寿辰顺利了一天,到了要散宴的时候反而不太平了。 府上的男人们在前院陪男宾,女人们就关起门来处理后院的事。 明月一晚上抱着潜哥儿没松手,觉得手臂都发麻没力气了。 那个扑上来抢孩子的自然不是拍花子,这可是堂堂四品大员的府邸,拍花子隔着两条街绕着走。 这丫鬟是李按察使家的侍女,早间在按察使的马车里进来的,还有七八个同伙,也躲在假山里头呢,混了一整日没叫人发现,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制住了,这丫鬟先开始还咬牙不肯说,待李夫人匆匆赶来,便什么都招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 李夫人红着眼睛坐在堂下,“妾身知道,今个扰了老夫人的喜事,您过大寿,儿孙绕膝,人间喜事,妾身也是没法子了……” 李夫人正是潜哥儿的亲生母亲,她早年嫁的那户人家姓张,唯独一个独子张家二郎,瑞德十五年去了边关再未回来。 李夫人娘家姓赵,父亲是在城西开学堂的老秀才,家中七八个姊妹,无力照看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和幼子,后来几经辗转,潜哥儿就叫明府抱走了。 潜哥儿如今的母亲三夫人张氏也是匆匆从县城赶来,这会见着李夫人简直如见恶鬼,咬牙切齿道:“我们在县里的时候,你借着李大人的势,日日来骚扰也就罢了,还这样丧了良心,在我婆母的寿辰上闹!” 三舅母语罢又跪倒在老夫人膝前,眼泪婆娑道:“都是儿媳惹出来的祸事,累了老夫人的清静了。三郎案上繁忙,只得把潜哥儿送回来叫你瞧瞧,谁知把这妇人也引来了。” 老夫人自然叫她起来,“这又如何怪你,旁人不讲理,断没有叫苦主担罪的道理。” 三舅母这才起身,连忙走到明月身边,将面色苍白的潜哥儿抱在怀里,母子二人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三舅母哄哄潜哥儿,打起精神对明月道:“舅母谢谢月娘了,今个真要有什么好歹,舅母的心肝都要碎了。” 明月连忙摆手,退到一边去了。知道这丫鬟是来抢孩子的以后,明月心中庆幸又后怕,还好抱住了,不然真是犯大错了。李夫人若是抢走了孩子,只怕再也不会叫三舅母见上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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