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出口不止他愣了,江桃里也抬了头,眨了眨明亮的眼眸,似没有想到他会同意。 对面的人面色不改,瞧不出旁的神情,只是捏着书本的指尖泛紧。 江桃里试探地上前,然后坐在他的身后,他没有阻止,但她的手却出了汗。 伸手之前,江桃里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殿下,我开始了?” “嗯。”闻岐策垂着眸,目光落在面前的书上,自喉咙溢出应答的声音。 其实他不喜被人触碰,或许是那一刻见她好似有些可怜,鬼使神差间就同意了。 柔软的布料搭在颞颥穴旁边,带着温热的指腹隔着布料放在上面,轻柔地打着圈,瞬间倦意散去了不少。 近日他确实忙,弱冠之后正式受了印,不少的事等着处理,已经好久未曾好生歇息过了,所以方才露出了些许疲倦。 “殿下,力道可适中?”身后传来小声地询问,似娇女轻咛,隐有暗香浮动。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了那日一起进宫时,闻缺开口说的那句话。 当真是香的。 分明只是询问按跷力道,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周身都不适,下意识想要将头从她的指尖下移开。 但那是他自己开口同意的,最后还是忍着那股不适,闻岐策垂眸,视线落在书上开口道:“尚可。”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书中的字。 江桃里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就着这个力道轻揉了起来,但并未按多久,他就将头撇开了。 “天色已然不早了,你且早些歇息。”他放下手中一页未曾再翻过的书,负手站起了身,神情平淡地望向外面的天色。 江桃里点了点头,眼看着他往外融入了月色之中。 华灯初上,将夜中的白雪照得折出莹光,他自始至终都衣不染尘。 看了良久,江桃里才收回视线,低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手指屈了屈,缓缓站起身,唤人将这些都撤下去,梳洗之后躺在床上。 江桃里睡之前脑海止不住,想着方才他的一言一行,指尖似乎在发烫。
第31章 晋江首发 深夜太子书房。 “殿下, 请过目。”暗卫呈上一物放在太子桌案上。 闻岐策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额间,玉面冷白得透净,他半阖着眸, 哪怕过去了半晌, 依旧觉得额间被指尖轻柔拂过的触觉还在。 他松开额, 拿起桌上的密信, 冷淡地剔眼瞧着。 他看了半晌才放了下来,眼中闪过沉色,清冷地道:“除了江元良夜会陈云渡,可还查到旁的?” 暗卫垂首顿了顿,然后道:“太子妃身边的秋寒, 每日都送书信去江府。” 此言一出上方的人长久无声响。 良久过后, 暗卫才听见主子应声:“嗯。” 暗卫退下,立在一侧的谋士开口道:“殿下,这江元良既然早已投效卫宣王之下, 竟然将女儿嫁入太子府,其心不良, 昭然若知。” 一样没有得到主子的回应。 烛光摇曳之下,将他脸上的神情隐入黑暗一半, 掌中的珠子碰撞发出声响。 谋士面面相觑,猜不出太子此刻的想法。 “嗤, 江元良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有人推开房门,寒风席卷进来, 屋中瞬间一股凉意。 “先放一个调.教乖巧的人在太子府,试探能否获得太子的欢心, 若不能曹妃在扶风府已经提前安排了一名女子,就等着太子前去了。” 众人偏头看去, 只见传闻中已经行军前去乌和镇守的少将军,一身风霜地走进屋里取下斗笠。 他掸了掸上面的水,落地的水珠立即就被屋中地龙蒸干。 外面已然狂风骤雨。 闻齐妟将手中的一本名单丢在书案上,继续道:“少傅谭文才,东阁大学士严昌运,吏部尚书……” 书房只剩下翻阅和报名单的声音。 半晌太子看完上面的名单,转递给身旁的人,众人传阅而观,皆是面容严肃。 上至一品下至九品皆有牵扯,名单上面这些人在扶风府私铸钱财,形成了一条暗线,将大周的运势牢牢掌握在手,照这个架势走下去,只怕是要在大周建立一个暗王朝。 众人看后细想后背皆浮起一层薄汗。 他念完名单之后手中的斗笠水也干了,拿起来戴上,系上了绳子,语气平淡。 “太子总该要如他们的愿,让他们不至于这样着急,一个女人而已太子何不如其心愿。” 他此番要去乌和一段时间,临了在路上收到此名单,这才趁夜返回来。 众人都知晓太子不近女色,这样的话只有少将军才敢说出来,但也说到了众人的心口。 闻齐妟言罢,下颌微扬露出精致的弧线,看了上方不言的人,晓得算是默认了,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行去。 他跨上马背的那一瞬间,眼前似划过了一张玉软花柔的脸来,喉结轻滚动一瞬,最终还是扬了手中的鞭子。 风雨斜斜,雪白的马蹄溅了浅草。 大周国士死在了扶风府。 此事本是被扶风府隐瞒着的,那国士家中小妇人长途跋涉犯跸告状,拦了正南下回盛京的中书令。 不知道那小妇人如何所言,中书令听之后,一路护着人来了盛京。 当天中书令上朝觐见圣人,御前状告扶风府主豢养死士若干,私自凿矿铸钱,谗害国士等一系列罪,天子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谁都知扶风府主是卫宣王阵营中人,此番出了这件事,卫宣王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卫宣王当即持笏出列,跪圣人脚下痛哭流涕,直呼此事不知晓。 卫宣王这一跪,朝上亦是跪了一大半,最后老丞相颤颤巍巍出列,此事才没有算到卫宣王的头上,但也罚了半月的禁闭。 钱财通货之事,是由户部过眼才能流通,所以户部尚书江元良因监管不严,一样受了圣人的贬责,罚了俸禄一年。 朝中之事风云诡谲,自是燃不到后院,但江桃里却坐立不安。 江桃里独自坐在房中,捏着手中的书信踌躇,这是秋寒送到她手中的,是江元良让她放去太子书房中的东西。 自秋寒将一物塞至自己手中时,她便预感到了朝着风向有变,暗自遣人出去打探一二,还果真打探出来了。 圣人厌恶私铸钱财并非是密事,大周训诫碑头一条便是此事,近三千字沉重地书写在上面,可见此事一发生多少人会受到牵连,特别是知晓到此事牵连到了户部。 没有人比江桃里更知晓,江元良多爱财如命,扶风府之事若没有他之手,她是断然不信的。 扶风府换人来坐了,虽是不知是谁的人,但总归不是卫宣王的人。 江元良乃卫宣王的人,太子此番大动作,大约是连根拔起了不少的暗钉,听闻圣人已经有心要卫宣王前往封地。 所以他们也要对太子下手。 江桃里即便不知里面的是何物,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来。 思此,她小心翼翼将书信,藏在了矮案上锁的盒子中。 不管这封书信里面写了什么,都不能如江元良所愿放在太子书房中,比起江元良的承诺,她更加愿意信太子。 自从将书信藏了起来后,江桃里忐忑地等了几日,后并无事发生,但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朝中的是如何情形她暂且不知,但太子却在一连多日未回府,终于是累倒了。 身为太子妃理应照顾太子。 香炉袅绕燃起,清雅的香压制住了屋内的一股血腥味,只余下苦涩的药和熏香。 江桃里坐在床沿边上,垂着眸,手中不断搅动着的褐色药,思绪却飘远了。 她在想太子不是病倒的吗?为何会有血腥味儿。 “药。”床上斜倚躺的人眸光沉沉,平静开口。 江桃里闻言回神了,将手中的药递过去。 床上的人却没有接过来,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他穿着清雅雪白寝衣,脸上虽有病容,但多了几分缥缈的出尘之意。 那眼神平淡异常,江桃里捧着碗的手抖了抖。 她将碗放在一旁,试探性地伸手去扶他,手刚触及就犹如千针扎来,瞬间就要收回去,却倏被攥住。 “扶孤起来。” 江桃里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心狂悸,待他松了手将人扶了起来,便犹如受惊般收了回去。 一个连无意间坐了他轿子,连那些所有东西都要拆卸的人,现在却主动碰她。 江桃里将手收回来后,捧着白瓷碗欲盖弥彰地搅着,借着碗勺碰撞声,掩饰了自己跳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搅和一阵后,她才想起来药还没有给他,僵着手将碗递过去,声音低柔:“殿下,可以喝了。” “烫。” 他垂眸看着她的手,脸上并无起伏,似陈述事实:“疼。” 一共两个字,字字砸得江桃里心慌意乱,胸腔似有麋鹿哐当乱撞。 “殿下如何受伤了?”江桃里为了掩盖自己频频异常,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上,因为穿的是白衣,所以现在隐约透了一丝血迹出来。 闻岐策顺着目光看去,浓密的眼睫垂下洒下一层阴影,声无起伏,平静道:“那夜在清涧寺遇见了刺客中了一剑,迫不得已才装病。” 江桃里听颤了瞳孔,视线落在上,似自心间蔓延一丝疼意,似感同身受般:“殿下可疼?” 闻岐策说完后掀开眼眸,乜斜她泛着秋水波纹的杏眸,嘴角微弯:“之前疼,现在不疼了。” 不出意外陶瓷碰撞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伴随着不平的呼吸。 江桃里险些江碗丢掉,稳住心神后,她不敢回声,佯装认真搅着勺散热。 床榻上的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离开过。 今日江桃里穿了一件桃粉衣裙,乌发半挽,颈上戴了一串白玉珍珠,衬托雪肌耀眼,乖得让人一眼望进了心间。 江桃里已经搅和半炷香的时间了,连碗都已经被掌心捏烫了,他还是没有喝,每次递给他,看一眼后就抛出一个字,跟存心为难她般。 但江桃里观他玉面上丝毫情绪,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何意,同时心中也忍不住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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