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还在人群中瞧见了程双双。 自嫁给太子,她分外忙碌,也未来得及与她来往,这会儿瞧见她面上有委屈,遂派了身边的秋寒将人接过来。 程双双过来后,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就不客气地依偎她坐着,方才的可怜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泛光的眼。 “桃桃,没有想到我竟会有太子妃的闺友。”程双双心思单纯,根本就未曾细想,为何江桃里会成为太子妃。 在她的记忆中,江桃里还是那个连出门都会被监视的人,所以现在为着她由衷地欢喜。 江桃里笑了笑,没有应答此话,扯了旁的话,两人亲密交谈了起来。 场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特别是骑射场上,不少围绕在那处不断发出声音,这般的热闹也吸引了程双双。 她将自己的头,悄悄贴在江桃里的耳边道:“桃桃,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你知晓的,我最喜欢瞧这般的热闹。” 这话倒是提醒了江桃里,程双双一向喜欢英勇的将军,所以上次才会拉着她,偷偷前往梅林去见那少将军。 想起上次,江桃里垂了眼眸,咬了咬下唇,面对着程双双满眼的渴望,还是出言婉拒了。 “我如今主持着宴会,恐怕无法前往,双双若是想看,我遣惊斐陪你前去。”江桃里语罢,一旁立着的惊斐就站了出来。 “程小姐,奴婢可陪您去。” 程双双瞧了一眼惊斐,小脸一跨将头靠在江桃里的肩上。 她娇声娇气地道:“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就在此陪着我们桃桃呢,我才不想去呢。” 语气说得好不可怜。 江桃里‘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两人没有过去,留在这边讲着小话。 见识广又会讲话的惊斐讲出趣事儿,频繁惹得两人发笑,一时之间也有了独特的热闹。 另外一边的校场。 嗖—— 一只长箭带着破竹之势正中靶心,直接将其穿透射在了后边的树干上,簌的惊起了一树的春燕。 围观之人发出惊叹,早听闻长平少将军英勇无双,尚未弱冠就闻名遐迩。 特别是驻扎乌和的那几年,无人敢犯,只要闻见长平二字就弃旗而逃,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一番。 场中心身形颀长而立的人,戴着精致的面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身着了一袭玄色扎规。 虽春至却依旧严寒,所以他穿的衣裳领口有着细绒,高束的马尾上顺着面具缠了几缕红线。 他同那些京中人的穿着不一样,多了几分边关雪原的痞野狼性。 “少将军果然箭法了得,是我输了甘愿饮烈酒。”开口的是羽林大将军的嫡子徐真。 大将军已经交了兵权多年,如今正在京中养老,身边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十分珍惜。 本是让他入仕途,可徐真偏生不愿入仕,一心想要继承父业,上战场建功立业,他十分渴慕刚回京,且闻名遐迩的少将军。 今日前来亦是听闻少将军来了,这才火急燎燎地也过来了,见到少将军的那一刻,立即就是和他比试。 输了比试他一点也不灰心,反而涨红着脸兴奋地饮了烈酒,跃跃欲试着,还要和闻齐妟接着比试。 闻齐妟耳边满是聒噪的声音,抬手揭了被蒙着的双眸,没有看眼前的人。 他将视线透过人群,自动锁定了不远处坐在树下的几人。 他轻勾了勾唇,一股子邪肆丝毫不掩饰地泄露出来。 他同人比试半响,她是一眼都未瞧见。 那边几人也不知是聊到了,何等令人心神愉悦之事,笑得半分仪容都无,哪有几分太子妃的架子。 “少将军,不若一会儿我们去赛马可行,还是按照规矩输的人饮一坛酒。” 徐真喝了一坛酒,已经上了脸,双颊通红地凑到他的身边,不停地说着话。 从未见过这般聒噪之人。 闻齐妟烦不胜烦地伸手,只手抓着他的脸,将其拧了过去。 徐真还没有发现已经变人了,面对着守在一旁的金甲卫,依旧喋喋不休地讲着。 而原本那人已经丢了蒙眼的布条,兴趣缺缺地朝着休息场而去。 那些人看见他的走向,只当他是临场歇息。 虽少了一个少将军,但场上还有不少的人正在如火如荼地比试着,围在射场的人渐渐分散开了。 江桃里正和几人笑得开心,忽地感觉一股凉气袭来,下意识回首。 那人一袭玄色而来,然后大喇喇地盘腿坐在一旁。 他单手支着下巴,浅笑晏晏地道:“不知太子妃正在笑乐何事?说与我也乐乐。” 他是一点也不客气,当庭广众之下就这般坐在此处。 江桃里下意识地蹙眉,微不可见地朝一旁挪了点,尽量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开。 “不过是一些小事儿,少将军怎么会来这里?”江桃里回应道。 闻齐妟挑眼瞧着她的小动作,心中发出嗤笑,都同住屋檐下好几日了,如今却才想着避开。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这里不是太子妃,专门设立小憩的地方吗?” 他松了手反撑在身后,抬着下巴懒散道:“莫不是只许太子妃一人可以来?” 这人半分礼都无,似未被驯化的野人。 江桃里暗自咬了下唇,眼含不悦地觑着他。 虽然当朝的男女之防不严,特别是春日宴上,但她的身份还摆在此,这人一口一个太子妃尊称,却半分尊敬都无言语上皆带着轻佻。 果然是野蛮之人。 “少将军自是可以来。” 江桃里压下心中的腹诽,白皙的小脸上荡出相较温和地笑:“只是料想少将军英勇,许不会是第一个前来小憩的人,故而疑惑罢了。” 几日时间不见,怯兔生出了利牙,这会儿学会了明暗嘲讽。 尽说场面话的虚伪女人。 他头微歪,目光落在江桃里身旁的程双双上面,无事找话道:“这位是谁家的女郎?” 旁人不知今日春日宴是为何事,但江桃里却清楚明白,甫听见他询问了程双双,瞬间警惕了双眸,身子下意识将她挡住。 但程双双早已经钦慕他已久,哪里是她能挡得住的。 程双双上次在梅林未曾见到少将军,后来还被李礼白告知了父亲,害得她被关了好几个月,连带着江桃里的婚宴都未曾去成,前几日才被放出来。 现在被钦慕的人这般注视着询问,程双双脸上瞬间浮起了因激动泛起的红。 她伸出双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江桃里扒开,绯红着脸含着娇羞道:“家父乃国子监祭酒程年,我名唤程双双。” 那些年虽然待在乌和,这国子监祭酒程年闻齐妟略有耳闻,清廉之士。 有一年程年南下,见无数寒门学子无银念书而辍学,心中生了怜惜之情。 待回京之后就自掏俸禄,命人去那些偏远之地开办了免费的学堂,让那些人有书可念,如今还被天下人称为程国士。 他虽无赖惯了,面对这样的人却将身上的懒散收了收,多与程双双聊了几句,皆是询问的程年之事。 聊了一会儿,除了他与程双双讲话,无人搭腔,特别是某人,一双水雾眸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来。 闻齐妟顿感无趣,寻了由头转身离去了。 见他终于离开了,江桃里缓缓松了口气。 她正欲要和程双双细数此人的恶劣,结果偏头就看见绯红着小脸,神情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傻笑,张开的唇瞬间闭上了。 “桃桃,方才他竟主动和我讲了这么多话!”程双双的视线,好不容易才从那道背影上移开,言语含着兴奋,双手紧紧地抓着江桃里。 江桃里生怕她对那人,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 她赶紧开口道:“说不定是场上输了,自觉没有脸面,所以来这里找面子的,你切莫对他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此人瞧着极其轻慢,不……”太像是好人。 “桃桃,你说他是不是有心要和我拜把子?” 江桃里的话还未讲完,身旁的人一句也没有听见,兀自猜想了开口。 江桃里:“?” 她迟钝地颤了颤眼睫,将目光落在满脸兴奋的程双双上面。 这一刻,江桃里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即便是拜把子,那也不是和她拜。 “不对桃桃,他许是不是要和我拜把子!”程双双想了想方才他的姿态,皱了眉。 她自幼便对英勇之人崇拜有加,特别是年少成名的长平少将军,曾无数次派人去乌和收集他的东西,这样变态嗜好,江桃里一开始就知晓。 江桃里张口道:“或许……真的是找你拜把子。”拜把子总比有心思好。 程双双依旧没有听,垂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顿悟般抬首道:“我知晓了。” 江桃里左手抬起按捺住,要伸去捂她嘴的右手,态度还算温和道:“你知晓什么了?” 她现在看似温和,实则只要程双双透露一点心思,她就绝对不会让两人相见。 程双双一脸笃定地抬起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江桃里道:“他方才问我父亲事迹,说不定是找我父亲拜把子,他是想当我义父,桃桃不知你方才注意到没有,他看我目光很慈祥。” 江桃里:“……” 手也不用按捺了,江桃里温吞地抬着杏眸,弯眼一样很慈祥地道:“我觉得双双此言分外有道理。” 两人想法一拍即合,相视一笑,皆是稚纯。 一旁的惊斐唇张了又闭上,一口气提了上来又落了下去。 惊斐见太子妃都这般认为,脑袋一晕,竟然也产生了一样的想法。 少将军这次是过来收义女的。 “既然如此,那他方才也暗示了,要我过去寻他敬茶。” 程双双思此赶紧站起了身,兴致勃勃地提着茶壶就要追上前去。 江桃里一把将她拉住,表情难得有了几分无奈:“他何时暗示过你。” 方才她就在此看得真切,对方根本连小动作都无。 谁知程双双一脸理所应当地道:“他先问了我爹爹,然后又道无趣离去了,不就是在暗示我去人多的地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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