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齐妟更气了,一言不发地将人放在床上。 江桃里全程没有睁开过眼,一副清冷的模样。 他本是想要开口讲话,瞥见她眉眼中的疏离便止在此。 掀衣摆,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院子中的人不知道为何,太子和太子妃一夜未归,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皆是小心谨慎地恭送。 水渠连环,一路生风,闻齐妟沉默着朝着书房而去,一身煞气。 进入书房后,他一脚踢开了里面紧锁的门,里面的人正立在窗前,无滋无味地看着远处的池塘,落了一地的粉红花瓣。 昨夜他们又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闻岐策!” 闻岐策闻声回眸,人未至,带着寒气的剑雨先至,若非是早有准备,他已经被整个钉在了窗上。 看着窗上整根没入的剑,闻岐策偏头疑惑地看着进来的人。 “阿妟……” 话还没有讲完,百节鞭子就带着杀意袭来,半分准备都没有,直接打在他的身上。 闻齐妟用了十层的力道,他整个身子迎接,直接被打到地上,胸口血淋淋的。 饶是如此,闻齐妟也没有犹豫,将袖箭对准了他的心口,眸光无情地扣动。 电光火石间藏匿在暗处的死侍,现身挡下致命的一击。 血溅在闻岐策如玉般白的脸上,斯文的温和散去,抬眸看着一身煞气的人,心微沉。 阿妟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杀他,可这样强烈的杀意来得毫无征兆。 还不待闻岐策想通,对面的人扯着嘴角冷笑,用手中的鞭子将周围藏匿着的死侍都拉了出来。 顷刻,十八名死侍皆丧身在书房,墙面身上全都是猩红的血渍。 光是杀这些人,远远不够填平他心中的升起来的暴戾。 闻岐策也得死。 绞杀最后一个死侍时,在他看向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人,眸中的杀意褪去归为平静。 闻岐策见到那眼神就懂了。 那是看待已死之人的神情,是完全将他当作死人看待。 这般紧要关头,闻岐策表情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诧异,一如往常般清冷。 在闻齐妟走向时,淡声开口:“阿妟,好歹当你兄长二十年,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闻齐妟听见此话,嘴角露出一个笑,眸中丝毫无表,鞭子上还滴着血。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躺在血中的人,往常最是喜洁净,如今却狼狈不堪。 不欲同闻岐策多讲,闻齐妟慢条斯理地将袖箭对准了,再次扣动。 闻岐策眼中闪过一丝情绪,翻身躲过,一支支短箭全死死地钉在地上。 见他已经杀疯了,想来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 闻岐策视线一转,翻身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入水池中,清澈的水池瞬间就被染红。 闻齐妟这次并没有追下去,面无表情地坐在窗牖上,手中的鞭子还在滴血,血珠顺着往下滴落在水中,晕开化掉。 片刻水中的人探出头,闻岐策上岸后抬眸,两人面面相觑。 “可算是冷静了下来?”闻岐策立于树下,昂首瞧着,心中明白他心中的杀意已经淡下来了。 一袭雪白的衣袍已经被浸透,混合着血水,显得少许的落魄,矜贵却不改。 窗牖上的人冷瞥一眼,转身进去了。 闻齐妟在屋内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垂眸漫不经心地将鞭子卷起来,周围萦绕的煞气浓重。 门被打开,闻岐策朝里面走了一步,屋里的煞神连眼皮都没有颤。 他这才完全确定,阿妟的杀意确实没有了。 “说罢,又是遇见什么事,起了这等丧心病狂的念头。”闻岐策转身去了里间,褪去身上染血的污秽衣裳。 他低眸一看,胸膛正中央横着一条伤可见骨的鞭伤。 嘴角扯了冷笑,眉宇冷淡了几分,大约是能猜到几分。 昨日夜间本是要去中书令府上寻人,但临了入了一趟宫,回来之后两人都不见了。 他刚想出去寻人,结果转眼人就回来了。 还平白挨了几箭和一鞭子。 “疯狗乱咬。”闻岐策面无表情地低声骂了一句,伸手拿起一旁的玉瓶抹上药。 “昨夜你去宫中做什么了?” 安静了片刻,屋外的人缓声传来,语气平静得就似方才一脸肃杀,要杀人的并非是他般。 “昨夜不是同你说了吗?木婉儿半夜在后宫闹自杀,我去将人接回来,怎么难道让你去接的人不欢喜?” 前面尚且正经,后面隐约带着看戏的意味。 江桃里现在多厌恶阿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闻齐妟闻言冷笑,心中最后一丝杀意完全淡化。 他这哥哥一贯自命清高,这样龌龊的事,他一贯不屑于做。 “昨夜母后可有什么表现?”闻齐妟拿着娟帕将鞭子上的血擦拭干净,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了。 除去空中隐约漂浮着的血腥味儿,雅致的书房依旧如常。 “她自然是不肯将人还给我,将人接回来倒是费了我不少口舌。” 换了一身衣裳的美青年,从书法花鸟屏风外走出来,斯文如玉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透着几分惨白。 “怎么?还真是因为不情愿去接人,而起了这等丧心病狂的念头?” 闻岐策坐在软椅上慵懒地躺着,乜斜着眼看着一旁的人。 “昨夜前去接人,熙妃递了一杯酒。”闻齐妟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面无表情地说着:“我和她都喝了,然后才发觉不对。” 软椅上的人表情微顿,眉宇轻皱,似是没有明白他所言的是什么意思,手中捏着菩提珠发出咯吱刺耳的声音。 “近日你好生准备。” 过几日估计就会传出来,有两个太子的流言蜚语。 既已经知道昨夜的事同他们无关,闻齐妟并不打算过多滞留,收手中的鞭子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站住!”软椅上躺着的人缓声将人唤住,菩提珠的声音似被捏破了,截然而至。
第74章 晋江首发 方才踏出几步的闻齐妟脚步一停, 目光平静地转身。 “好生不要脸的人,回来后又是给我几箭,又是给我几鞭子, 一夜未归原来就是因为这档子事啊。” 他似喟叹, 压抑着不合时宜的妒意, 手中的珠子近乎被捏碎。 “今日之事改日还给你。”闻齐妟静静与他对视。 “还?”闻岐策似笑非笑地觑着, 掌中的菩提珠承受不住其压力尽数崩断。 雨滴般的珠子掉落满地,无人去在意。 “阿妟,你要知晓,一年之期没有到,她依旧是太子妃, 是我的妻。”闻岐策冷笑看着门口的人, 菩萨面上带着妒意。 “那和离书只要我不同意,便做不得数。” “哦,是吗。”闻齐妟冷冷地乜着软椅上的人, 心中浮起后悔。 方才应该就此将人弄死的。 “但你同不同意也不重要,我同意就成。”语罢, 闻齐妟脸上是不甚在意的神情。 果然话音落,软椅上的人眸光顿住。 两人除了性格不相似, 旁的如出一辙,就如同他之前说的。 其中一人若是扮作另一人, 只要他想,无人可以发现, 连母后都不能。 换而言之,只要杀掉其中一人, 随意挑个自己喜欢的身份,谁又能知道。 一个和离书而已, 根本就无须他亲自同意。 才回来多久,阿妟威胁人的手段越发熟稔了。 闻岐策眼中毫无温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处,犹如画中缥缈的谪仙人。 闻齐妟收回视线,未曾去猜测他心中如今是怒,还是惧,抑或者是旁的,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一般白日,只要闻岐策在太子府,他都不会让自己这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今日亦是一样。 临出府时,闻齐妟的脚步一顿,冷声吩咐道:“不必跟着我,去春婵院,她的卧室谁也不能进去。” 风过了无痕。 闻齐妟这才抬脚回去。 回去之后还没有换下身上染了血的衣裳,就接到了那日遣派出去查江桃里的暗卫。 沉默听完后,他忍不住设身处地想了想,这些年江桃里是如何过来的。 最刚开始想,他便忍不住冷笑着,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出门。 江元良必须死! 朝廷时有骤雨,前不久户部尚书江元良刚被放出来,本是战战兢兢地上朝。 还没多久又被人在金殿上弹劾。 江元良欺上瞒下,贪,无为,不谨,才力不及,所以才导致扶风府的恶钱流至盛京。 此番事本是过了,又被人提及,其居心不良人可观之。 江元良抖着持笏的手,颤巍巍地跪在金殿正中央,如今这些罪名他一个都担不起。 还不待江元良高呼几声冤枉,又有大臣率先出列,状告他早些年草菅人命,逼死原配妻,狎妓,逼良为娼…… 一人出列,接着就出列无数人,每人不重样地列了数百条罪状。 圣人大怒道,朝廷被蛀虫蚕食,何以安民? 当即摘了江元良的官帽补服,收押入诏狱庭审。 不管这些罪状中真假如何,江元良都已经无翻身的机会了。 这个早朝上的人人自危。 下朝后圣人单独留下了长平少将军。 此刻御书房。 圣人周帝负手立在案前,手中拿着写满了江元良罪状的卷宗,越是想,心口的气越是不顺。 费尽心思培养了江元良,结果是却这般。 周帝脚下踉跄一步,身旁的太监见后赶紧上前扶着,掏出药丸喂给周帝饮下。 周帝勉强止住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身后传来传报的声音。 周帝转身就看见如松竹挺立在正中央的人,身形伟岸,五官轮廓分明,待了几年的乌和,周身的气息越发显得狂傲不羁,狼性十足。 下手狠戾,不讲情面且还准,招招是朝着人的命脉而去。 若非当年坚持要去长平,其实周帝私心觉得太子之位是属眼前这人。 闻齐妟最像当年的自己。 大周虽内忧外患,但内忧远远大于外患,所以大周不需要温良的帝王。 周帝思绪已经滚过万千遍,想到今日早朝的事,瞬间又怒极,将手中的卷宗扔了过去。 “瞧你做的何事!江元良能这么快倒下吗?朕费去千辛万苦才将他头顶的罪名摘去,你倒好,全给朕呈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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