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人心有很多种方法,收买好人的心,其实比收买恶人的心,更难些。 已经忙完了所有的家务事,据说沈崇也已经修书一封寄往临安,沈书露则被何氏严加看管,偷偷养胎。小产对身体有伤,何氏始终也不忍心让女儿喝下堕胎药。何况她仍然固执地认为,萧家破天豪富,能与这等人家喜结连理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但何氏自知自己比起沈书云的心机与格局,差了不少,对于家权的事情,也与沈崇暂时妥协。 沈书云起身,看到桌子上的一方锦帕,是那日朱霁来宽慰她时,留在这里的。念春已经洗干净多时,一直这样放在沈书云的书桌前。 沈书云想了想,将锦帕揣在怀中,朝着存雄居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能会断更一天,因为初五家里比较忙。 但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可能不会断更,总之提前给各位报备。 我们这边有破五的习俗,你们呢? 谢谢小可爱们追文到此处,提前祝大家初五快乐。
第五十三章 到了存雄居, 却是大门紧闭,朱霁与四宝都不在其中。 四宝留下的侍从见到沈书云,道:“沈大姑娘, 世子与内监大人去了甘露寺与宏庵法师研修佛法去了, 应当快回来了。不过您若有什么急事, 可以交代给小的, 等世子回来传达。” 沈书云身手想从衣襟里把丝帕拿出来交给侍从,请他代为转交给朱霁,但是却犹豫了。 最后沈书云对侍从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既然世子不再, 我改日再来。” 刚刚转过身要离开存雄居,却看到朱霁身后跟着四宝, 正往存雄居走来。 朱霁见到沈书云只身一人来寻他, 连个侍女也没带, 眼睛便有了神采。 紧走几步,到了沈书云身前, 朱霁对她说:“听说你不必再被禁足, 我应该先去看你。” 沈书云浅淡一笑,从衣袖中拿出了锦帕,朱霁便伸手接了。 “世子说亲自去拿,却一直没去。想必你忙, 没有空闲。我便自己过来送了,这就回去了。” 朱霁本因为她主动来存雄居寻他, 心里十分高兴, 没想到她只是要来送锦帕而已, 如何肯放她回去, 便央告道:“既然来了, 坐坐再走。蓟州差人送来了政和县的团茶,今日是阴天,煮来喝最好,四宝他们都不懂茶,你帮帮我把茶拆了,也赏光饮一杯。” 沈书云却道:“多谢世子好意,我还在孝期里,不方便串门子的,虽说存雄居也在沈府,到底已经算是世子的暂居。团茶不好拆解,世子可以差人送去我那,拆好了再递来。” 听得出来,她声音是沙哑的。朱霁便猜测她还没有从至亲辞世的悲苦里走出来,一定是半夜时分常常落泪,白日里不想被人看见,声音才会有一丝哑然。 既然沈书云是执意要走,朱霁便不打算强势拦下,他不想破坏两人能心平气和说话的情境,可是又的确舍不得她走。 沈书云转头往蓬蓬远春去了,朱霁蹙了蹙眉头,又跟上去,没话找话地问:“前日送你的那几匹布料,可派人拿去裁剪了?若是外头的裁缝不得心意,造办处最好的绣娘,我也相熟,你若没有好裁缝,我可以引荐。” 沈书云停驻了脚步,没有回头,对朱霁道:“那些料子是贡品,如今我们府上已经不是国公府,若我以六品官僚之女的身份穿戴,是要绝对僭越的。” 朱霁很想对她说,世间在好的东西用在你身上都没有配不上这一说,可是却觉得没有立场说这么狂放的话。 她毕竟不是他,可以有睥睨乾坤的豪情和身份。 “杭南的云锦也很好,缂金丝的绫罗也有,这些都不再贡品之列,我差人去办。” 沈书云听出了他的不死心,于是转过身,面对着他,沉稳而真诚地说: “那些都太名贵了,我在孝期里,要穿得简素。这些东西世子不要再命人往我那里送了。” 朱霁只想送她一些稀罕的物品,讨她的欢心,让她可以从失去祖父的悲痛里暂且缓一缓神思,但是这番话这番用意,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沈书云微微一笑,劝他道:“世子回去吧,园子里人多,看到了要误会了。” 朱霁明显脸色再变差,他在所有说辞里,最讨厌她这一套尊崇礼教的说辞,他亲过她抱过她,便总以为自己和她的关系始终是在往更进一步走,她也能看到他的好处,承认他的能为,但是往往一句话就把他推在外人的位置,彻彻底底打回了原型。 “别人看到了,也不是误会。”朱霁的脸色变得很差,说话一字一顿。 沈书云低头不语,朱霁更进一步:“沈书云,你为何来送手帕的时候,连个婢女也不带?难不成有什么需要避讳着人的话要对我说?” 他就是不死心,自己这么久的表白和维护,难道她心里一点也没有他? 沈书云也蹙了蹙眉头,她只身前来,确实有话对朱霁说,但是方才见到了朱霁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很多狠话和丑话,她又不想说了。 倒不是觉得这些话不对,而是说不出来为何,不想看到朱霁因为自己的言辞受伤的样子。 这种感觉对于沈书云也是很陌生的。 当日自己被父母禁足,不能去祖父的葬礼见他最后一面,唯有眼前这个一身反骨、满心权欲的人,赤诚地关怀了她,在意她的安危和感受,笨拙、霸蛮但也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地围着她,克制着一贯的狠辣与决绝的本性,不肯伤她分毫。 “我没有什么话说,就是忘了带婢女,下回我便记得,不会再只身见世子了。”沈书云低头,说着违心的话,眼睛不敢看朱霁。 朱霁一步上前,双手扶住沈书云的肩膀,眼神粼粼带着掠夺之意:“你说谎话的本事,没有那般朝臣的十分之一,以为我看不透么?” 沈书云焦躁地将他负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推开,瞪了他一眼。 果真是一点避嫌的自觉也没有,狼子野心,说得就是这般将规矩礼数随意踩踏在脚底下的人。 好在存雄居在沈家后院地处偏僻,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走过。 沈书云微微舒一口气,有几分不耐烦地对朱霁说:“我是有话对世子说,但是走到一半,又不想说了。因为我不想再招惹世子,引发口角。” 朱霁听闻,瞬间就明白沈书云想来单独对他说的是什么话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嗤了一声:“看来你是知道了我命人整饬了你府上的奴才,这是来为自己家里的下人,来找我兴师问罪。” 沈书云惊叹朱霁的聪明,哪怕对她痴缠和思恋中仍然保持着理性和逻辑,绝对不会妄想她来找他是诉什么衷肠,哪怕他无比热切的盼着能和她相见。 “是不是?”朱霁逼问,尽管根本就看穿了她的来意,但还是想听她自己说。 “是。” 分明是知道答案,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朱霁还是在心里滑过了一丝落寞。 他是为了她出头,吴有恩明白了轻薄于她,欺负她没了靠山,自己出手维护她,她不高兴不感激就算了,还心存怨怼。 “沈书云,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知好歹的人,不,你连善恶也分不清楚。” “所以我中途就后悔了,不想对世子多说什么。是你一直要问。” 沈书云怒视着朱霁,觉得朱霁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她本来过来存雄居是想对朱霁兴师问罪,至少是过来理论几句,吴有恩再坏,也是沈家的人,朱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毁人肢体,伤人性命,她有些愤慨也是真的。 但她毕竟最后决定不提这事,决定息事宁人。 可是朱霁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沈书云想,如果不是他这样纠缠,此刻她已经还了锦帕回去了,两个人也不会再起争执。 “斩草不除根反受其乱,既然已经有了欺主的恶意,就要连根拔起。沈书云,你接管家权的时候,难道你祖父没有教诲过你这一点吗?” 朱霁傲慢地讥讽她,以掩盖内心里失落的坍塌之感。 可是沈书云刚刚失去了祖父,成了她心中不可触碰的伤口,任何人不能说祖父一句不好。 “我祖父教给我的都是宽怀德仁,精忠报国的规矩,从未教过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们本来就是寻常人家,主仆之间没有根本的云泥之别,反而以情待人,大抵世子生在帝王家,见惯了血腥残杀,心里只有你死我活,更不知道什么是以德报怨。” 沈书云说出口,也很哑然自己的刻薄,但是朱霁拉扯了祖父又的确是她此时此刻的禁区。 想到祖父,她的眼泪又止不住,这些天,沈家的一草一木都让她想起祖父,想起过去十六年和祖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所有失去了至亲的人,都能感同身受。 “以德报怨?哪又何以报德?”朱霁还有很多凉薄的话,但是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因为他看到了沈书云一双潭水一般的眼睛,泪水决了堤。 他死命忍住去搂住她、安慰她的冲动,比上了战场忍住流血伤口的疼痛还要难。 朱霁的眼神软了下来,才意识到为何她会突然言辞如此刻薄,大抵是不能接受任何人指摘自己的祖父。 “云娘,对不起……” 她又让他变得唯唯诺诺,哪怕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砍下任何一个仇敌的首级,却在她的眼泪面前胆战心惊。 朱霁想用手里的锦帕再次拭去她的泪痕,沈书云已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朱霁只能看着沈书云的背影越走越远,手里徒留着这一方锦帕。 他默默放在鼻息之间,仔细嗅了嗅,是沈书云常用的月白香熏过的味道。 沈书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朱霁还站在那里。 时日已经进入了腊月,阴沉着天气似乎随时都可能捂出雪来。 “世子,天太冷了,回去吧,臣命人准备了火炉。” 朱霁只好点点头回去,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回到屋内的铜炉前暖手的时候,四宝去关闭屋门,却见天空絮絮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么?”朱霁问。 四宝将房门关闭,回道:“回世子,外面是下雪了,似乎越来越大。” 朱霁起身,到床前,支开窗棂,看到外面的雪确实很大,飘飘洒洒如同鹅毛一般。 因为没有风,雪花飞下来的速度很慢,仿佛也有一份闲情一般。 入冬以来,这是第二场雪。 京城本来地处南方,往年即便是下雪也不过是如细沙一般的雪花飘飘一会儿就停。 上次下雪是荣恩公辞世,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今年真是一个凛冬。 四宝知道朱霁心情并不好,但是那件事也不能再拖,便上前,小心翼翼低声细语地说:“世子,宏庵法师那边出城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边随时可以动身。王爷的密使传递了消息,三日之内蓟州就要起事,咱们必须离京了,此时宜早不宜迟。”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4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