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朱达一愣,出声问道,“你这名字中的是哪个秦?” 靳秦垂了垂眼,淡声道,“琴棋书画那个琴,不是陛下那个秦。” 就是。 就是那个秦。 他偏要把她的名她的姓都刻在自己身上。 靳秦的手紧了紧,仰头喝了口酒。 范增几人见他这喝酒的样子,便知道他是能喝的,纷纷给他倒酒。 靳秦最后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范增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个人皆是摇摇晃晃的,站都有些站不稳。 待各家的家仆来寻自家主子爷的时候,只有靳秦孤身一人。 朝廷赏了宅子给他,只是他常年不在京都住,里头也没怎么打点过,眼下回去便也只能当个睡觉的地方。 此时已经晚了,宫中也下钥了,靳秦看向宫门那方向,心里想她想的紧,却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与她一处。 那几辆马车进去之后,也不曾再出来过,想必是留在宫里了。 靳秦自嘲一笑,那探花郎生的俊俏,她想必十分喜欢。 林博彦确实得秦君喜欢,此时已经快子时了,却还留在她房中同她抄写卷文。 林博彦的字写得十分好,因此秦君常常叫她在自己书房里抄卷文,一抄便是几个时辰。 在外人看来这许是帝王恩,但在林博彦看来这着实有些难熬。 陛下乃人间绝色,与陛下共处一室久了,难免生些心思。林博彦也曾觉得自己许是被秦君瞧上了,抄卷文不过是个幌子,可能过段时间就得了恩宠。 只是... 林博彦看着旁边自己抄过的那些卷文,叹了叹气,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秦君外在榻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白皙细腻的肌肤此刻在烛火的照耀下,像是有层莹白的光润,十分诱人。往常锐利逼人的凤眼此刻也闭了起来,整个身子靠在榻上显得婀娜有致。 林博彦不自觉走过去,眼神之中有些痴迷,刚想爬上龙塌,秦君那双凤眼却骤然睁开。 美目之中尽是冷意,周遭的温度也倏地变冷。 “滚下去。” 她的声音不怒自威,虽不带怒意,却令林博彦闻之生寒。 林博彦心里跟着一颤,赶紧下去跪着,身子不自觉发抖。 秦君看他这样子,突然失了兴味,眼里也生了烦躁。 “李宝!” 守在外头的李宝连忙进来,秦君看都不看一眼林博彦,独自起身去了后头的浴池。 “把他带下去。” 李宝愣了愣,看了一眼林博彦,这位探花郎怕是好日子到了头了。 雾气蒸腾的白玉池,热气扑面,驱了一身寒意。修长的腿贴了贴水面,很快没了进去,只余下白嫩的脖子在外头。 秦君心中烦躁,脑子里反复的都是靳秦的脸,和他在席中问她的话。 她恨恨的拍了拍水,脸上尽是恼怒之色,她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什么样?你靳秦那样! “你偏一回来就这般对我,臭男人。” 秦君有些失落,怔怔的看着浴池,想起她和靳秦年纪轻的时候,也曾在浴池里厮混过。 彼时他还不叫这个名,他叫靳宣,现在这名字还是他去了战场后改的。 秦。 秦君笑了下,真是大胆。寻常人都以为他用的是“琴”字,谁知他胆大包天用的就是“秦”。 “靳秦。” 她轻声念道,手顺着自己身体的曲线缓缓至下,水面慢慢漾起水纹,由小至大,慢慢的扩散。 秦君轻咬着自己的红唇,身子弓起,压抑着喉间“靳秦”两个字。也不知是不是在池中泡的久了,整个身子都有些发红。 她想他,想他的全部。 - 靳秦最后转转悠悠的还是回了自己的将军府,宅子里并非他想的那样萧条,反而整洁精致。 他有些楞,不知是什么情况。他没有父母,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是谁帮他打理的? 她......吗? 靳秦这念头刚出就被自己否定,陛下是什么人,怎会把他放在心上? 他没心思打量自己的府上,随便寻了间屋子倒了下去。 软软的床榻与在西北睡的硬板不同,靳秦清楚的感受到,他不在西北了,他在京都了。 他也不是从前那个小侍卫,他现在是威名远扬的将军了。 想至此,靳秦眸子黯淡了些,他虽不是侍卫了,但她也不是公主了。 是陛下。 他闭着眼,脑子里尽是她今日那一袭红裙的模样。 小狐狸精,明知他受不了她穿红色,偏在这日子里穿来。 天知道,他在大殿上看到的时候,心里有多想像从前一样,把她拽进没人的房间里,弄到她求饶。 靳秦这次回来为的不是别的,单就一个人。 秦君。 五年来,这个名字被他咬碎了混在血肉里,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侍卫了。 他想到今天自己在大殿上问她的话,眼里沉了沉。 靳秦坐起身,漠着脸摸了摸底下柔软的被褥,凡想要的东西都得费心思挣来,权势如此,有些东西亦然。 作者有话说: 小君的暴脾气在孕期的时候已经被明德展现出来了,骂人是祖传,改不了。 喜欢我请放心大胆的投喂我!!!
第三章 外头的天依旧暗沉沉的,一月的寒风刀鞘似寒铁,在外头走着,衣袍被风刮的呼呼作响。行走间寒气便从衣角各处钻进去,直叫你浑身冻僵了才好。 此刻不过五更天,但皇城朱门处已经陆陆续续有些大臣穿着朝服三两聚在一起,等着上朝。 靳秦这是初初回京都,也是第一次上朝了。 范增几个也在,虽昨晚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但此刻却精神奕奕的,不见丝毫颓唐。 靳秦一身朱红色官服,腰间镶嵌着红宝石,中间刺绣描金的麒麟图案,头上的金冠含珠,极其威风。时下人皆觉得男子清秀为俊美,然而靳秦的长相却十分硬挺,刀削玉刻一般,线条硬朗,与那些清秀的男子绝不相同。 可但凡见过靳秦的没一个说他长的不俊俏的。 靳秦走过去,一路上一些小官忙不迭行礼问好,待靳秦过去后忍不住小声讨论。 “瞧瞧,这身气派的,怕与左相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可真是啊,武将在穷地方待几年回来就这气派成这样了。我们还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呢!” “这描金麒麟绣的,我看苏大人的仙鹤都得落后一截吧?” ...... 耳边的闲言碎语多了,靳秦难免皱了皱眉。 范增几人招手喊他过去,“靳大人,这边来。” 这声“靳大人”引得前头朱红色官服的文官回头看过来,见是靳秦,原本说话的都收了声。 朱门前一时寂静起来,唯独靳秦动着步子,如同昨日宴会时一般,引人注目。 靳秦路过一人时,见那人身上绣的仙鹤图样,顿了顿步子。 他微微行礼,语气淡漠,“苏相。” 被他称之苏相的人淡淡一笑,回以一礼,“靳大人。” 两人这番动作引得在场官员注视,苏宴乃文官之首,官拜左相,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而靳秦,又是刚回来的镇北大将军,算是朝廷新贵了。 靳秦认得苏宴,苏宴却不认得靳秦。 靳秦的眸子微微垂了垂,玉扳指也被他转了转,这人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里头清亮的钟声响起,朱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各列一阵,徐徐走进皇城大门,一路白玉石阶雕龙画凤。 卯时的天微微亮起,天光自远处透了红,融了金,洒在宣政殿大殿前的白玉石阶上,烨烨生辉。 范增走在靳秦后头,小声说道,“靳老弟,你今日可得看清楚了,这上朝跟打仗差不了多少。” 靳秦拢着袖子走在前头,冷削的侧脸依稀看到紧抿的薄唇,对范增这话一知半解。 众臣在大殿之中等了一刻钟后,见陛下依旧没有要来的迹象,便开始骚动起来,小声讨论起来。 “陛下今日怎么还没来?” “你没听说?昨晚林博彦进宫了,一晚都没出来。” “我也瞧见了!确实是林博彦的马车!” “这陛下是真的喜欢林博彦啊。” “可不是!要说这段时间林博彦当真得脸。” ...... 这话传进靳秦耳里,靳秦转着扳指的手一顿,眼里暗色的光闪了闪。 他侧脸转向范增,淡声问道,“何人是林博彦?” 范增正等着打瞌睡了,突听耳边淡淡的磁性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囫囵抹了抹脸,头也不抬的道,“那边第四列穿天青色的绣鸿鶒戴素金冠的,长的像白萝卜的那个。” 靳秦朝那边投去了一眼,淡漠的脸上满是寒意。 原是个七品官。 又等了一会,秦君迟迟不来,朝臣们的骚动也越来越大。 “若不苏相差人问一声,可是陛下身子不适?”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众人都听得清楚。 苏宴笑了笑,捏着玉笏,语气揶揄,“听闻林大人昨夜与陛下商议朝事到很晚,不知林大人是否知道一二?” 被苏宴点名的林博彦脸一白,握着玉笏的手都发白了。 苏宴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可若他真得了陛下宠幸也罢了,只是昨夜... 林博彦惨白着脸咬着牙没有出声。 靳秦看了一眼苏宴,眸光淡淡,他当这人变了,原来还和国子监那时候一样恶心。 “他奶奶的,这帮人把陛下当什么了?”朱达在靳秦后面小声骂道。 冯星亦是啐了一口,“这帮文弱鸡崽子!” 靳秦面上倒是心平气和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陛下应当身子不适。” 朱达,“你怎么知道的?” 靳秦没回。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月十五左右,她来葵水,腹痛难忍,经常疼的床也下不了。那时她脾气大,每每喜欢折腾他,让他替她暖脚,暖肚子。 寒冬腊月天发脾气说要吃西街的红糖包,他无奈只得替她去买。 他仍记得,那时她葵水来的时候,靖国公家的大姑娘不知哪儿得罪了她,叫她拿着鞭子抽的脸上险些破了相。 皇后娘娘因此罚她跪好几个时辰,她委屈的直哭,后来还是苏宴求得情。 回忆至此,靳秦眼睛眯了眯,这苏宴真是一如既往的碍眼。 那厢秦君被这葵水痛的在床上直打滚,往常娇嫩的脸蛋如今却惨白一片,冷汗涔涔。 李宝和桑琴一众太监宫女皆在床头急的团团转,心疼坏了。 桑琴急的直落泪,眼眶红红的,“陛下今日便请了早朝吧,这般疼如何打起精神上朝去?” 李宝在旁也是应和,“奴才这就去前头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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