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下温柔,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底却是一片森冷怒意。 他掀了薄被盖了傅椋大半肚腹,以免热了叫胡乱蹬开。 “丁诺,”走去外室,穆商言眉宇间一片沉色,帝王的威严在此时才真正发散,“找人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了天,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对皇后下手。” 候在外头的大总管诺了一声,就退去了。 傅椋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本就困倦,如今一觉很是睡酥了身子骨,连牙齿都酥软了,不免有些乏力。 她在榻上瘫着不想动弹,歪脑袋去看,隔着几层帐子模模糊糊倒也看不清穆商言还在不在外面。 睡前吃多了蜜糖,一觉醒来,喉口嗓子被腌渍的生了几分痛意和干涸,她又懒着不想起身,只眯着眼开始胡乱叫唤,将当朝陛下的名字拆了又拆。 “穆穆、商商、言言、穆商言、陛下、相公、夫君、狗蛋儿……” 帘子忽被大力掀开,穆商言面色几分古怪又隐忍,他咬着牙,“闭嘴,瞎乱叫唤什么。” 傅椋因着光亮眯了眯眼,极为诚恳道:“我渴了,想吃茶。” 为了表示她说得是事实,还装模作样的干咳了几声,意欲提醒一下对方自己的嗓音真的十分沙哑。 穆商言:…… 他没忍住瞪了傅椋一眼,一抖床帐转身倒茶去了,可就在这关头,傅椋却凭空发觉了几分不对。 床帐子撩开的缝有几分大了,从中好似依稀可见几道黑乎乎的晃动影子。 什么东西? 傅娘娘好奇作祟,顶着睡乱了的鬓发和衣裙缓缓撩开帐子。 一时间,死寂一片。 一、二、三、四、五、六,嗯…… 看着眼前齐刷刷同她对视的六只眼睛,傅椋终于晓得,方才穆商言的面色为何会如此古怪了。 这厮竟然在会见朝臣! 静默蔓延。 傅椋处变不惊地放下撩帐子的手,努力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裙,又唰的一下撩开帐子,端起架子,露出八颗牙齿的温婉笑意,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端庄形象。 “几位大人们好。” 穆商言端着茶递过来,眸底促狭和幸灾乐祸都有,被记仇的小女子发现后,借着接茶的功夫狠拧了指上的皮肉。 男人嘴角一抽。 安修竹首先回过神,他对着傅椋作礼,笑道:“娘娘千岁。” 还傻眼站着的两位大人傅椋瞧着眼生,不是那几个平日里常将她挂在嘴边念叨的古板老头子。 傅椋松了口气,不然想来明日的早朝定然鸡飞狗跳,她甚至都给要参她的大人们想好了词儿。 什么,妖妃不重礼法,没大没小,以下犯上,希望陛下严惩之流的。
第16章 安修竹没唤称谓,那两位傻站着的大人也不晓得这是哪一宫娘娘,最近也没听说后宫里头哪位娘娘得宠啊。 还没等琢磨个仔细,耳边安修竹一声轻咳,两个愣头小子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着那方礼道:“娘娘千岁。” 甭管哪一宫的娘娘,唤娘娘总是出不了错的。 傅椋虽私下里没脸没皮胡闹惯了,但面子上的功夫是要做一做的,她说了免礼,又就着穆商言的手吃了两口茶,放下帐子躲回床榻里头去了。 穆商言掖实了帐子,去将没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安修竹又就着说了几句闵南的水患。 两位大人跟在一旁仔细听着,就连傅椋都往帐子前拱了拱,侧着耳朵听,毕竟听闻苏衍去闽南的事里,罪魁祸首有她半个。 穆商言的声音传来。 “此番修渠,苏衍使的法子确实不错,朕听闻往京的流民数量已大大减少,再有几日,这些流民便会返乡。” 安修竹:“陛下圣明,苏大人确实精于此道,只是听闻修渠的银两上,好似出了些纰漏……” 帐子外,穆商言看了他一眼,安修竹便心知此事他已经知道了。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见没什么旁事,穆商言就挥退了几人,才刚出了门,两位年轻大人便抑不住好奇唤住了安修竹。 “安大人,安大人,方才里头的是哪一位娘娘?” 傅椋在静安的三年里,朝中新进了不少的青年才子,虽都听过几句傅椋的名声,但真正见过傅椋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两位是苏衍提上来的,能力也看得过去,安修竹倒也没瞒着,言简意赅道:“皇后娘娘。” 两位青年互看了眼,哇了一声,“原那位就是皇后娘娘。” 不得不说,傅椋一身皮囊还是十分唬人的,往那里端正一坐,拿一拿架子也有几分贤良淑德的劲头,只可惜…… 安修竹嘴角抽了抽,好端端的怎么就长了个嘴呢,他提点两位,“方才殿中的事情听一听便罢,切不可言传。” 两位大人连忙点头,将嘴捂得严实,乱传陛下的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殿里。 傅椋见外头没了声响,撩了帐子偷摸去瞧,正看到穆商言走来,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手下用力撩开帐子,傅椋自觉方才确实损了当朝陛下的面子,正要摆出几分诚恳模样道一道歉。 穆商言去忽然望着她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傅椋一愣,下意识道:“穆狗蛋儿?” 穆商言黑着脸,“上一个。” 上一个是什么? 傅椋实在记不得方才都胡乱嚷了些什么,只得扒着手指头从头数,“穆穆?商商?言言?陛下?夫君……” “哎,”穆商言当即应了声,趁着傅椋没反应过来又迅速转移话题,“还不起来?卯时都过了,晚市早开了,上不上街了?明日里我可没空陪你胡闹。” 这话接的急,但却将傅椋注意力引去,她往外头一瞧,天色果真都暗了下来,连廊上都点了灯。 惦念着穆商言的钱袋子,傅椋连忙骨碌爬起来,要唤白诺来梳头,却被穆商言拦住,当朝陛下目光闪烁。 “唤什么,她不在外头,早叫我打发着陪母后去了,我来给你梳。” 傅椋:…… “你这是什么眼神,”当朝陛下有些恼羞成怒。 傅椋不想和他闹,但早上那两条蜈蚣似的眉毛着实令她气的不轻,打定主意不在让穆商言碰她脸面半下。 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见穆商言拦着不让叫人,傅椋白眼一翻,下颌一昂,小巧鼻尖里发出轻哼,“不叫就不叫,不叫也不叫你动手,本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罢,她打散了发髻,随便吊了个高马尾在脑后,戴上玉冠,竟是作了男儿打扮。 穆商言:…… 如此一耽搁,出宫的时候已经卯时三刻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今日恰逢十六,圆月和玉盘似的挂在天边落下银辉,四周星子点点,最西头还绕着些许残阳仅剩的云辉,如女仙们多彩的锦缎批驳似的。 街上的商铺都挂上了灯,四周亮堂堂的,来往的行人不少,热闹劲头十足,傅椋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般场景了。 从马车上下来,她便兴致勃勃地拖着穆商言四处晃悠,身后仅跟着丁诺和那位叫许思淼的将士。 尽管事事皆需掏钱,但当朝陛下也乐在其中,尤其见得傅椋一双美目染上乐意,就更觉心软。 “好看吗?”拿着碧色蝴蝶珞子的傅椋往腰上比划。 “好看,”穆商言简意赅,身后丁诺熟练上前递了银两包好。 商铺一家家地逛,东西一件一件地买,许思淼怀中垒起的盒子愈发多了起来。 终于是逛累了,几人找了间酒楼里坐下,傅椋兴致勃勃地点数着盒子里的东西。 “这个红朱砂的耳坠子给兰儿,这幅百仙贺寿给太后母后,这个口脂给白诺,这个白脂玉纹佩给义兄,这个……这个……” 穆商言本还等着看这小女子给他挑了什么,结果噼里啪啦一大堆人名过去,口干舌燥的傅椋吃了口茶就再没有下文了。 穆商言:? 当朝陛下做不出去问傅椋怎么没有他礼物的这件事,但心下里又抓心挠肝地醋,又自己给自己拉弯子。 连小小的侍女她都想得起,应该不会忘了他,想来是膳后应该再要去逛逛。 这一顿,穆商言吃的是味同嚼蜡,但显然,傅椋吃得是开心的。 这些京中小吃,她许多年没有吃过了。 待酒足饭饱,天色已晚,傅椋便打算着回去了,见着她往马车走,意识到礼物真没自己份,男人周身气势当即阴沉了下来。 “咳咳咳!” 他盯着小女子背影,对着丁诺大声咳了几声。 丁诺:…… 傅椋被声音引得转脸,“怎么了?被口水呛着了?” 丁诺当即道:“傅,傅公子,您看,这,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边说着,还边对傅椋使了使眼色。 傅椋茫然,但她看见站在原地不动的穆商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真是,”她嘟囔一句,又走回来,极其熟练的将手塞进男人的掌中牵好他,“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将你忘记了,当真是小肚鸡肠。” 显然是还记着当初去静安时的乌龙。 丁诺嘴角一抽,还要再开口,穆商言却抬了下手,见状,丁诺又退下去了。 饭后本是要消食的,今日又吃的迟,傅椋没有往车上去。 左右此时离宵禁还有些许时间,便是再逛逛也无妨,虽说她现下里是男装模样打扮,同穆商言牵手有所不妥,但当朝陛下都没有异议,她就更无需操心了。 走着走着,见了一家锦绣坊,挂在门口边儿的那身红衣裳深得傅椋心,便多瞧了两眼。 她一贯喜爱红色,只是这色儿太艳,诸多时候也穿不了,久而久之的,也就不怎么念着了。 尤其是三年前穆书夜身死后,她便一改往日,常做素衣打扮,直至前几日才穿戴了些许颜色。 “看看?” 见她往里面望,穆商言显然也忆了起来。 往昔傅椋的性子最是张扬,可自打做了皇后,虽嘴上说着无需束缚,可到底还是框住了天性骨子里的自由。 他本意从来也并非如此。 确实也许久没添衣裙了,左右不用她掏钱,哪怕不买那件红衫儿,也是可买上几件日常换着的,尤其是之后的寿诞,总不能穿着旧衣去。 于是脚下一拐,就拉着穆商言往里头去。 此时已入夜中,不如刚晚下来热闹,坊中没有几人,见有外客来,老板娘连忙满面堆笑的迎上。 在市井中混了多年,眼光毒辣的她自然一眼就瞧出这二位来头不小了。 “二位贵人可是需要点什么?” “那件,”穆商言抬手一指挂着的红衣,“拿来试试。” “那可是咱家这里的好物什,是用天蚕吐的丝织成的绢纱,就出了这么一件金贵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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