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杏子糕’这三个字眼儿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光光是听见,就叫傅娘娘腮颊泛了麻酸,唾液潮涌。 她咕噜一声咽了下,心道是要坚守阵地,万万不能叫敌军的‘糖衣炮弹’给讨好了去。 此时还在气中,哪里就能这般轻易低头,还是为得一两块杏子糕,也忒没面子了些。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啊!可是她真得想吃杏子糕! 傅椋详装不在意地撩了把被风吹来面颊的发,回眸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去一眼。 见盛在白瓷盘子里头,微微泛起杏黄色的软糕,上头还点着几颗被切碎了的,露出里头蜜黄杏肉的酱果脯。 口……口水要流出来了……该死的穆商言! 傅椋在心里咬了手帕,骂骂咧咧的,但本着‘威武不能屈’的念头,傅娘娘十分坚定地移开了视线,还顺便抬起手,将那片梨棠花送来鼻下狠吸一口花香。 想借此赶走车厢中萦绕着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甜杏糕味儿。 身后男人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但又好似听见了那声轻微的吞咽,于是将‘炮弹’外的糖衣又裹得浓厚了一些,就差些没在裹上一层金黄的蜜糖来。 他慢条斯理诱惑起来。 “我朝前就给你做好了,蒸到方时才叫人从蒸屉里拿出来,还正热着,不知阿椋可愿赏脸来尝一口?瞧瞧我手艺退步了没?” 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的傅娘娘才端着架子,矜贵着,大发慈悲地瞥去一眼。 她自觉自己的意志已经万般坚定了,但无奈敌军手段太过高超,专往她七寸里捏,毕竟谁能抵挡住刚出锅的杏子糕诱惑呢? 这可是他求着她去尝一尝的,可不是她自己想尝的。 正大光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傅椋心安理得摊了下手,示意‘小厨子’上供来。 见此,穆商言便晓得这件事算是翻篇了,连忙将盛着糕的白瓷盘子端过去,又借着车帘被风吹起的间隙朝隔壁马车往上一眼,眸底藏不住嘚瑟。 小样,一点破糕,哪能和他亲手做的比,就这还想同他斗?
第54章 今日街上赶热闹的人很多,马车走到一半便拥挤的不能再往前头去了。 又恐人多惊马,马再撞着人,便只能下车靠着两条腿往前走。 这是难得一见的盛日,一年间也就只有这般一次,自从傅椋往静安去后,就再不曾见过了,如今再见到,倒是有种仿如隔世的沧桑感。 虽她年岁也不大,离京不过才堪堪三年,但傅椋却觉自己同寻常人不能作比,心态像是历经沧海桑田,已然是个见过人生百态的老人家了。 她扶着穆商言的手臂下了车,到街央才觉,身临其境果真同方才在车上瞧见之感是不一样的。 身处闹市,只觉周遭更是热闹得厉害,吵嚷声、叫卖声、吆喝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气味混杂一处。 连讲句话都需得拔高了音调或者贴去耳旁,不然话音融进喧闹声中,当真是连半个字儿都听不清楚。 好在先前便就预料到此番人挤人的景象,为了叫某位娘娘看热闹看得舒心,穆商言早早就包下了一家花台周遭,视野极好的酒楼二层。 在随行的侍卫拥护下,好险是避着人群,没叫挤成个腊肉条一般的模样上去。 脱离了人挤着人的境地,似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一上二楼,首先入目的是一张镶嵌墙上的紫檀木浮雕,上头雕绘着一群人围聚一起,热闹吃酒的画面,勉强是应了现下里的这个景。 傅椋环视一圈,不得不讲,这处位置当真是开阔得很,外头还连有一方不大的小庭廊,几张梨花木的小案被拼成一张,靠着廊庭搁置,上头摆了茶盏和好一些瓜果。 她兴致勃勃往外头去,半个身子趴在栏上朝底下张望。 放眼去,只见一片乌泱泱的脑袋,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的,只有扛着草把子走街串巷买卖糖葫芦的多了些颜色。 其余的,倒是像极了她方才所吃杏糕上,装点着的诱人芝麻粒儿。 想到这里,傅椋又不觉咽了咽口水,抹了下嘴,气鼓鼓强行移开目光,望向不远处搭起来的台子。 都怪穆商言那厮,哄着她吃,却偏又没做上多少块来,统共不过麻牌大小的四五块,竟是连过个嘴瘾都尚且不够。 前头底下那花台子,乍一眼看去,是搭得极其华丽的,许是要叫美人在上头表演时更能衬托出别样的风情美感。 但傅椋却觉着搭此方台子的人品味一定是不怎么样,哪里有用红绸做台帐子,又用青绸做得垂纱的做法,简直是花里胡哨的俗气死了。 再经由小风吹得那么一飘,倘若此时不是青天白日里,红红绿绿的,还不得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旁台上倒是红绸锣鼓一应俱全,只待美人来登台了。 穆书夜在旁悠悠吃了口茶来问她,“你夸在嘴里的那位明月姑娘,姿容当真出彩吗?比之上一届魁首又能赢得几分胜算?” 他嘴里讲到的上一位魁首,是在明月之前,风靡玉京的潋水楼招牌,花名叫做‘不浊’的一位姑娘。 这位不浊姑娘摘夺‘魁冠’是去年的事情,那时傅椋尚不在京中,自就不知花魁会那日里,她的风采究竟如何。 只是这位姑娘虽冠名‘不浊’,但好似是位彻彻底底的红尘中人,便也就只得了一块‘天下第一魁’的御赐牌匾。 这些事儿还是今年年初时,苏衍当闲话讲予她听的。 此时听穆书夜这般来问,傅椋收了目光转脸过来,见得这张全然陌生的脸摆出穆书夜一贯风流倜傥的神情,只觉有些辣着眼睛。 但好歹,她还记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下头是她义兄,又因着前些日子里才叫他捉了小尾巴,此时便也好声好气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我尚不曾见过那位不浊姑娘,但姿容这种东西罢,得看见者的审美,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觉着,就好比那台子,我瞧着不顺心,但总归有人瞧着好看,再比如你现下里用着的这张脸,” 顿了顿,傅椋瞧他一眼,又含蓄道:“你瞧起来可能十分顺心,然我瞧着却有诸多古怪,是以,明月究竟长得合不合你胃口,你便自己瞧一瞧罢,总归是,我同你瞧见的不大一样。”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件事儿说得十分陈恳,顺带明里暗里提点一下义兄,下一次挑张好看些的脸,然听在穆书夜耳中,却仍令他抽了下嘴角。 这丫头莫不是变着法子讲他审美烂得很? 萨格也在旁跟着笑,对傅椋的话十分赞同,傅椋满意看他一眼,对此有眼光的颇为赞赏,却不想又惹得穆商言沉下脸来,轻哼一声。 兰絮在一旁拿着扇子摇,春梅也在旁拿着扇子给她扇凉风。 兰娘娘一向最是怕热,若是搁在往日里,今儿这种天怕是早早就躲去池边贪凉了,但偏又想凑得这份热闹,倒是难为死她了。 平日里在宫中还能露个胳膊露个腿的散散热,出来却不可如此作为,只能拼命拿着扇子往自个身边扒拉凉风。 倒是方便了坐她身侧的傅椋,只觉小风嗖嗖刮得凉爽,免不了惬意地眯了眯眼,只觉不用自个儿动手扇风,当真是得了趣了。 正巧穆商言叫人送了些凉汤冰粉什么的上来,雾蒙蒙白气一缭绕,仿似霜华白雪降下,当即就凉快了下来。 兰絮眯着眼朝她看来,似笑非笑的,似是在问她这股子小风吹得爽不爽,傅椋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尖,忙撩起袖子装了碗冰粉,又捞了好些冰块进去,才端去兰娘娘面前。 这时只听下头铜锣一声敲了响,喧闹声渐渐静下来,傅椋下意识张望去,心道是开了场了。 花魁会的第一斗,斗得是舞技,在风月中讨生活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会跳上一段来助一助兴,但真正跳得出彩的,能在这种场合里拿出手的却是不多见。 这也是三场比斗当中,傅椋最喜欢瞧得一场。 因着她自己是完全不精于此道,所以每每见那些个娇俏姑娘身着舞衣,纤细腰身如蛇一般扭得柔软自然时,都不禁万般感叹。 继而又低头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腰身惆怅一下,近日里头是不是吃得胖了二两肉,若是瘦下来,是否也能学着扭上一扭? 当然了,在轻微尝试几次后,不是抻着腰就是扭着胳膊的傅娘娘,毫不犹豫地打消了这个‘惨绝人寰’的念头,愈发觉着这种事不是个常人能做出来的,实属是万般艰难。 所以对于那些个舞跳得好看的,也就不免另眼相待了番。 头一个上来台的,是一身赤红舞衣的姑娘,发顶上别了朵足有拳头大小的艳丽牡丹,阳光一照,金灿灿的,十分晃眼。 她一出场,下头人群立马就有了骚动,隔着老远儿,傅椋都听到有公子哥撕心裂肺地叫嚷起来,她侧耳去听,好似是在喊的什么“必胜”,又或是‘最美’一类的口号子。 台上美人显然也是听了见,便水目悠悠往这端瞧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面上陡然升起些许红霞,含羞带怯的盈盈一福身。 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傅椋生了错觉来,总觉着她方才瞧过来的那一眼不是看那叫嚷得‘撕心裂肺’的公子哥,而是朝着他们这一端看过来的。 正巧穆商言剥了个白嫩嫩的荔枝果子递来,傅椋低头咬在嘴里,攥住他手腕子含糊问道:“你方才,瞧没瞧见,她朝这端望得谁?” 她眼力不太好,瞧不怎么清楚,但依穆商言的眼力劲儿肯定是瞧见了。 才剥了半盘荔枝果子散凉,连个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陛下被问得莫名其妙,他朝台子上扫去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嘴角蓦然一抽,转手将小女子的手握在掌心,低声,“管她望得谁,总归望得不是你。” 傅椋吐了荔枝核,拿帕子了拭了下唇角,神情间十分惋惜,她咂了下嘴,又将视线落回台上,没注意有人暗中扫了她一眼。 将二人这简短的对话全听进耳中,萨格露出狐疑神色,他看了眼傅椋,又看了眼穆商言,狐疑渐渐成了古怪。 他转头拍了把穆书夜的肩,在他看过来的视线里压低声音,用外金语讲道。 “你前头和我说,龙阳在你们大盛话的意思里,是指同性别的,诸如你我模样的人在一起,那么诸如皇后娘娘和兰娘娘这样,女人同女人在一起的,是不是也叫龙阳?” 穆书夜吃茶的手蓦然一抖,险些脱手将茶碗从二楼丢下去砸了哪个人的头。 他还没明白过来萨格究竟是从哪里生出来这样的念头,就听青年又自言自语起来,好似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难怪你以前说你的妹妹不喜欢你弟弟,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原来竟然连性别都不喜欢吗?我这是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不过听说外巫那边有可以改变性别的办法,也不知道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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