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帖子翻开,移到侯爷跟前,苦着脸道:“回侯爷夫人,老太君过寿,这是老宅一早送来的寿柬。” 顾衍的脸色随之冷下来,寒声警告:“往后夫人用饭时,再拿这些倒胃口的东西来,你自个掂量着。” 老倪瞬间了悟,慌忙应是。 “倒也不很倒胃口。”辛越看老倪的拐杖都要拄不稳了,开口帮了一句,又问,“什么时候?” 顾衍的眼波立时扫过来,不喜不怒,瞅得老倪揪起一颗心。 辛越是只在帐子里怕他,在外头丁点不怵,含笑道:“做小辈的,平日里忙碌些,不能侍奉在老人家身前,每年也就过一次寿,送个礼也很应该的。” 老倪颤颤巍巍补道:“不,不止要送礼。” 辛越颔首,她不理事,这些个繁文缛节她了解得不大透彻,许是还有更进一步的讲究,便道:“哦,那便上门道个喜。” 老倪拄稳了拐杖:“不止要上门道喜。” 顾衍凉凉道:“寿宴要办整九日,头五日宴请侯门贵胄,后四日设家宴,鸡鸣前到,夜深了回,你我既是侯门,又是小辈,你猜要如何?” “……”辛越木然扭头,已经不识字了,如今再假装听不懂什么的,还来得及吗? 顾衍微不可觉地笑了笑,同老倪出了门,老倪在旁压着嗓子劝了句:“您何苦这般吓唬夫人,什么整整九日,您往年待一个时辰都嫌多。” 顾衍静默片刻,难得理会了一次这蠢钝的问题,反问:“你以为我吓唬她?” 老倪细细回想:“我瞧夫人脸色不大对。” 顾衍颇觉好笑:“这岂能吓唬得着她?” 果然,像是在应和顾衍所说,后头的正屋内传来辛越激动的喊声,“快把心肝接过来!厨房里的牛蹄筋可炖好了吗?” “……”行,吓的是他这颗老心脏。 顾衍人一头扎进书房里了,留下辛越同心肝在府里跑了大半日后,猛不丁地看着心肝毛绒绒的脑袋,不知为何想起了倒霉催的辛扬。 在秋千椅上休息的时候,黄灯将心肝拎走了。 回来时给她带了个消息,关于辛扬。 昨日里辛扬确实将自己弄进了京畿大牢,也确实猛捞了一大笔,但这个因由,还同他暗里的竞争对象,杨珂锦有关。 当朝只有两位亲王尚在世,又以恪亲王为长。 杨珂锦是恪亲王的幺子,自小便被恪亲王与王妃,并上头四五个兄长宠着大,养出了些骄横性子,稍大些结交了一二纨绔子弟,心性一时没持住,便歪了些许,沾染了些风月艳事。 此次却闹得太过出格了。 恪亲王已给杨珂锦定下了一门亲事,但他却偷摸着养了一相好,正是新鲜的时候,爱得不像样,心知恪亲王妃必定不会让他未成婚便先纳妾,就置在了外头,隔日便去瞧。 此事隐秘,连恪亲王与恪亲王妃都不晓得,只是短亭的情报网太密实,将他这条小鱼给网着了。 辛越听了,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生得多么国色天香,是否也有那坎坷波折的身世,黄莺啼啭似的娇嗓,宛如柳条的腰肢……” “……”黄灯面无表情道,“那女子确实身世波折,确实有一副好嗓子,听闻一曲黄梅调唱得极好,腰肢也甚是柔软,生得却没多么国色天香。” 辛越摆摆手:“话本子看多了,岔话题了。你接着说。” 黄灯继续一板一眼地讲起来。 说到顾衍便顺水推舟,卖了恪亲王一个面子,让杨珂锦去江宁协助调查税赋一事,其实也是为了让那些江宁世家有个可尽情腐蚀的对象,再让辛扬暗地里看哪家朝杨珂锦扑得最凶,悉数记下来,之后一一收拾。 这事一查出来,简直是瞌睡遇上了送枕头的。 缘由便是,顾衍需要杨珂锦同辛扬结仇。 因为年前辛扬抓税赋抓得太紧,简直像三年没开过荤的,逮着个空子就不放,在那些江宁世家中树立了太过“光辉、刚正不阿、不可腐蚀”的印象。 若是让他们知道,杨珂锦非但是个鼎鼎有名的纨绔,且同辛扬有仇,这样便能打消几分顾虑,让世家们更猛烈地往杨珂锦身上使劲腐蚀。 顾衍只是暗示辛扬借此事同杨珂锦闹一场,不成想在结仇这方面,辛家两兄妹简直算得上出类拔萃。 辛扬直接往杨珂锦外室的宅子门口一戳,待得两人开了门将要分别时,拎着戏班子里借来的锣鼓,嚷起喝了三日胖大海的的嗓子,就唱了起来。 “哟嘿嘿!有那风流倜傥少公子哟嘿!!春光满面出门来哟嘿!!” 锣鼓刚敲下一响,和着女子惊声嚎哭的尖锐声响,震得辛扬自个快聋了半边耳朵,那杨珂锦就目眦欲裂地冲上来同他扭打在了一块儿。 打着打着就遇上了“刚好”经过的武安侯高聿其,将二人都提溜进了京畿大牢喝茶。 杨珂锦眼看事大了,开始同辛扬谈条件,要财要物随便提,只是要将这事给遮下来。 辛扬当即坐地起价,要遮可以,辛小爷人品过硬,给出的保证绝不漏一个字,接着开出了一个天价,杨珂锦被架在火上烧眉毛了,没法子,只得应下,出门时连腰间的佩玉都没了,萎靡得如同丧家之犬。 辛小爷红光满面,立时出门置办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行头赴宴来了。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倒霉的纨绔,被另两个纨绔耍了一通,慢慢掉进了猎人的网子里而已。 辛越属实有些佩服黄灯,说起这等风流韵事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板正模样,要紧的是竟连语气都不动分毫,平平淡淡,忍不住教她:“你这说的,在二人扭打的时候便该激昂些,在说到那女子时便该哀婉些……” 黄灯难得对她投出了一个果真哀婉又为难的眼神,辛越一颗拳拳教学之心咵地就灭了。 …… 晚间,栖子堂内院一片静谧,只有房檐檐沟上的积雪融化时落下来的细微声响。 嘀嗒,嘀嗒。 屋里,一只厚实温热的大手抚在细窄的后背。 一下,一下。 应和着屋外伶仃水滴声。 一刻钟后,顾衍极轻柔地放下臂弯里睡着的辛越。 转了转略有些僵的手腕,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过回廊,跨过内院的拱门,书房门口的两个护卫见了来人,肃然一凛,恭敬开门。 书房里头四张紫檀木扶手大椅上的人正在交头接耳地小声说着什么,见房门突被打开,齐齐起身行礼。 顾衍面色平淡,走到主座上坐下,略一抬手,四人又坐了下来。 坐在左下侧的青袍中年男子首先站起身,将手中一份泛黄的羊皮纸递上,恭敬道:“侯爷,三水十八弯的驻兵点、哨点都到位了。” 右下侧的灰袍老者随即起身:“粮草齐备,道途已疏,军马调动动静太大,若要隐秘,京郊三日内可动十万,其余……” 顾衍抬眼,面上看不出喜怒:“无妨,西南调了二十万。” 老者道:“是。” 顾衍翻了翻手中的羊皮纸,并未抬头,只如随口问道:“渭军如何?” 左手边的青年立即起身:“仍在渭水边,没有明显调动,只是驻扎、练兵,两个时辰一防,探子渗不进去,我们的人试探过去,对方也不与我们冲突。” 羊皮纸上的修长手指一顿:“嗯。” 对面的人也起身补充道:“年前到现在,拔了我们一百二十八颗钉子,还有四十二颗,已吩咐他们暂不要与我们联络,保住自身即可。” 顾衍将羊皮纸往桌上一放,眼中阴鸷遍布,低喊了一声长亭。 长亭从身后上前,垂首单膝跪下。 顾衍从怀里掏出一块血玉,抛向身前,长亭抬手接过。 顾衍平静道:“永夜五百。” 长亭抬首应是,接着便看侯爷的指尖点在羊皮纸上的四处,“各一百。” “余下的,从西南府绕到渭国,散到国都四处。” 长亭:“是。” 顾衍屈起手指还待说些什么,忽地眼眸一缩,如剑的眼光射向门口,众人心下一惊,这般会挑时辰的探子? 凝神片刻,顾衍扫一眼长亭,长亭会意,立即带了四人从侧门出去。 侧门刚一关上,就听见正门“吱呀”一声,从外被轻轻推开了。
第112章 、捆起来 “你怎么走了……” 辛越穿着暖白色中衣,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边打哈欠边揉眼睛,慢慢吞吞往里走。 顾衍卷好羊皮卷的功夫,辛越已经走到他跟前,腿一抬,跨在他身上,直接将他抵进了圈椅里头。 他的身形高大丰伟,坐在圈椅里本不留什么空位,她的身量小,这些年折折腾腾瘦了一大圈,这般跨在他腿上坐着,除了占他怀里的位置,倒也不挤。 不但不挤,顾衍还想更紧密些。 辛越环着他的脖子,把头往他胸口埋。 她难得有这样主动的时候,顾衍顺着她,把人往怀里压了一寸,不留缝隙。 “通常……” 顾衍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她接着说,便问了句:“通常如何?” 辛越声音蚊子般微弱:“困,还没编好。” “……”顾衍道,“我抱你回去,你继续编。” 顾衍托着她的屁股站起,四下一看,没有遮挡的披风,若她明日里反应过来,他这般将她挂在身上抱回去,手指头怕是都得撅折三根。 顾侯爷十分惜命。 于是一手揽背,一手拉下她的腿将腿弯抄起,横抱着往回走。 辛越把脸贴到他身上,打了个哈欠:“通常,夜半私会的都是风流少年和寂寞女子,你在私会谁?竟从本夫人床上溜下去了……” 顾衍脚步一顿,严肃道:“我觉得,平常人不会选在书房私会。” “说不准就是个喜欢红袖添香的呢?”辛越想起一事,“你诓我给你磨墨的时候,就说过喜欢红袖添香这一款的。” 顾衍道:“那是因为,红袖添香的是你,窗下看话本的是你,捶背递茶的……罢了,是我。” 辛越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好容易逮了个机会,怎好轻易放过,继续逗他:“他有没有我好看?” 声音又娇又蛮。 顾衍爱得要死。 手上抱着她,也忍不住要在她手臂处轻轻捏一捏。 转身用背顶开房门,走入屋内,反脚一踢把门关上:“没你好看。” 辛越:“有没有我香?” 内室里留了一盏灯,拿灯罩罩着,团出一朵暖黄的光晕。 顾衍把她放在床上,埋下头在她肩颈处飞快一嗅:“没有你香。” 辛越一脸你被我抓住的样子,挑起声调:“啊……你就是私会人去了。” “是私会,”顾衍脱了外衫,扔在一旁,“四个老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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