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年眼一横:“儿子过来,别跟你辛叔叔胡闹。” 仆妇立时上前来要将小公子抱到位子上,却被小胖娃娃一扭,回身看了一眼十七,不愿让那仆妇抱起,自己便拽着十七的裤腿走到位子边,豪爽道:“哥哥喝!” “……”辛越木了,“十七不会变成他们家的护卫罢?” “不会,”顾衍斜睨过去,“耿思南养不起。” “阿越。” 两道声音同时叫她,辛越转头,端着白玉碗同汪清宁与江嘉年隔空碰了碰,三人偷笑着闷了一大口。 三个男人齐齐失语,顾衍直接将辛越的白玉碗端走,换了一盏茶水。 幸而方才散去的丫鬟,此时又从门口有序迈入,一一地端上杯碗盘盏。 片刻后,熟悉的一幕来了,山栀擦净手,方才抬臂提壶时的自信从容之态悄然退去,又变回了羞怯的模样,细声细语道:“山栀请赏。” 许是上回吃席还要赊账的事儿太过丢面,这回辛扬第一个叫了赏,“赏十金!小爷豪着呢!” 接着众人也一一赏过。
第109章 、浴池里赏花灯 宴席过半,众人面孔中都流露着同一种满足。 孩子们吃饱喝足,便惦记着玩乐,一个骑在十七肩头,一个拉着十七衣角,嘻嘻哈哈地到望荷台下的池子中霍霍莲花灯去了,厅中众人正倾耳交谈。 汪清宁自己也办过不少雅集、花宴,但都未见过今日这等阵仗,脸上有种闻名不如一见的新奇,道:“我原听闻两江有此习俗,凡名厨大师受邀作席,愈是名头响当当的,愈是当堂叫赏,不曾想今日倒见识了一番。不但规矩有趣,手艺也上佳,菜式在京中从未见过,真是耳目一新。” 江嘉年笑着点点头:“不错,两江确实能将各色吃食翻出花来,厨娘都有这等底气,规矩大,气性大,本事也大。” 又忽然想起一事,看向辛越,“听闻你找了不少江宁名厨,预备着办一个六艺学馆?” “是啊。”辛越放下筷子,按了按嘴角。 她知道江嘉年在江宁办了一个女子学堂,定有这方面的经验,便将原本预备立一个招牌,招揽江宁名厨,在京里贵胄圈中打出招牌,而后吸引中贫之家的女子入学馆习艺之事轻声说来。 说完还没忘夸夸这两日出谋划策、出钱出力的大靠山,指指顾衍道:“原本是我一个胡思乱想,他给扩成了六艺,除了膳厨,还有算术、丝织纺绣等,都是实用的技艺,同诗词歌赋、茶花香道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倒好,”江嘉年立即赞道,随即提出关键一点,“如此进学馆学艺的女子大多不通文字,恐怕也需在常识文字、通俗道理中下些功夫。” 汪清宁接道:“技以傍身,文以开识,理以通途。” 辛越叹口气:“我正愁这事呢。” 汪清宁莞尔:“我可为你引荐一位先生,是我远房一位婶娘,早年间在文昌书院教学,如今回了京,为人爽直厉害,对女子有怜惜之心,若是听了你这番打算,定是肯再出山的。” 辛越大喜,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题到难时自然解,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道弯月,赞道:“太好了!” 江嘉年一拍掌,也兴致勃勃地说:“女子贤良淑德是好事,见多识广是好事,有一技之长是好事,很不该一生都在被挑拣选择,从一道四方墙,再嫁到另一道四方墙。京中风气还是有些刻板,此次我一回来,便很是看不惯那些三姑六婆的嘴脸。” 耿思南默默饮下一杯酒,她看不惯的,都是他们家的三姑六婆,知道她在两江办女学,都奉了他母亲的命日日捧着女四书来劝诫。 三姑六婆劝诫嘉年,嘉年转头就拿女四书给他书房炭盆里加火,看来是时候该跟高聿其借一队人看管门户了。 汪清宁侧耳,听得十分专注,此刻心中却有个顾虑,轻声道:“可是……束脩便能难倒大部分贫苦民家了。” 一旁的高聿其对这事略有耳闻,看了一眼顾衍,见他也并不避讳他们宴上谈这些事,便道:“侯爷已从国库中拨银。” “对对对。”辛越愈发激动,兴冲冲道:“学堂也盖起来了,就在甜水巷过两条街,原先邹记糖水铺那儿,我眼看着他盖公印拨银子的,督造是工部侍郎。” 辛扬在那教小胖娃娃划拳,不知怎的这小胖娃娃悟性忒好,就喝了两口糖水,他倒是输了七八碗酒,已是有些上头,此时插话说:“嗨,那小子,就占了个实心眼儿,慢慢磨蹭,倒能给你造一座华丽丽的国子监出来,但你这学堂不走那路子罢?小爷给你荐一班工匠,保准又快又好!” “辛扬你又带我儿子玩什么花样!”江嘉年怒了。 辛扬嘿嘿一笑:“男孩子嘛,打小就要浸淫些吃喝玩乐之事,你给他玩通透玩明白了,长大才不会玩物丧志!” 江嘉年还以他一道平静中带三分杀气的眼神,辛扬立时举白旗,歪歪扭扭地将胖娃娃还回去了。 顾衍本不爱搭话,只是一直给辛越布菜,惹得高聿其和耿思南频频往他那处看。 这双定人生杀夺与的手,如今挑鱼刺倒也挑得精准利落,嘎嘣嘎嘣一个个板栗剥的,跟捏人脖子的声音没什么两样,二人越看越觉心惊,越心惊越挪不开眼。 顾衍听到辛扬所说略思索了一下,问:“是盖青云堂的那班工匠?” 辛扬咧开嘴,拼命点头:“没错!青云堂那会都让宫里那拨人盖成什么花哨样了,中看不中用的,后来还是这班人顶上了,皇上才能在中秋前设青云梯,开青云台,否则啊你们要广开言路,还不得再过一两年。” 顾衍凝思片刻,道:“虽言过其实,然也能采纳一二。”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转身向长亭吩咐了一句,长亭立刻出去安排了。 辛越狡黠地眨眨眼,扬声说道:“此情此景,是不是该……” 顾衍眼角一飘,马上移走她的白玉碗,辛越汪着水濛濛的眼儿看他,已然带了三分醉意,顾衍怎能招架得住,心神立刻失守。 辛扬接话,喊道:“该,浮一大白!!” 一个恍神的功夫,辛越已从他桌上拿走了白玉碗,同众人隔空碰了一杯,顾衍轻笑着陪一杯,算了,喝个痛快罢。 好好的一个宴席,变成了半场朝会,偏生设宴的和赴宴的都乐在其中,唯一一个不请自来的也喝得快活,当得是宾主尽欢。 尤其是主家,一场宴席得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战|友。 仿若一开始只是单枪匹马,开拓一片未知的疆土,哪怕你知道前路会是光明的,但是这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尽管有顾衍给她荡平荆棘障碍,任她翻腾任她闯,但如今得遇知音的快乐,同样无可比拟。 宴席结束,三个女子相约明日起共商六艺学馆之事,恋恋不舍地道别。 辛越醉了七八分,但在送客时却也还都持得住一派端庄的气度,除了面颊酡红些,言谈走动间丝毫看不出醉态。 只是客人方消失在梅林尽头的青砖小道中,辛越转身便歪歪斜斜地要将自己送入梅枝的怀抱。。 眼看额角就要碰上尖锐粗糙的枝条,一只手横出来贴在了白皙的额头前。 辛越眼中、脑海都是一派雾腾腾,还待往前走,却发现额上似有什么东西抵着她,光脚下步子迈得欢快,实则存进不得。 她恼了,道:“我要走了!” 听得身旁一声低叹,“走错了。” 这声音又清冽又沉静,格外好听,是她的夫君,她转过身在一片雪白中轻易找到一道玄色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啊,往这里走,对不对?” 她往前迈一步,额上的手就顺着滑到她手臂间,再一使劲,将她拽入一片温暖的黑暗,“对,你要一直往这里走。” 辛越鼻尖钻入一股熟悉的香味,低喃:“是什么……你好香。” 顾衍呼吸一窒,不急不缓地拎出探入他衣襟的手,淡然松开,带着准备秋后算账的语气,低头道:“第二次了,辛越。” “有第三次吗……” 辛越从一片温暖的黑色中挣出来,看月华倾泻,白梅覆雪,世间三分白,全在眼前。 她的醉意散了些许,眼前清晰地映入一道锋利眉眼,渡着一层温润月光,她伸手去摸,在他的眉峰、颧骨、下颌一一描摹。 那一瞬间,她觉得此人很陌生,就像写大字时,盯着一个字写上半天,渐渐地就会觉得这个字好似变得自己都不认识。 此刻酒意作祟、白梅惑心、月华乱神,她对顾衍便生出了这种玄妙的感觉,陌生却又很熟悉,仿佛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却习惯他,熟悉他,依赖他,知道他同她命运交缠,难舍难分。 她的神态专注,迷惘又透着天真,顾衍受不住,额上青筋猛跳,哑声道:“很快,第三次,你给我受着!” 丝丝缕缕的冷梅幽香越发馥郁,辛越一下子挣脱了顾衍的手,往前蹿了四五步,踉踉跄跄站定,指着跟前虚晃的玄衣影子,大声道:“站住!” 那玄色身影果然站定不动,她满意地笑了一下,在雪地里打了两圈转儿,边问:“我今日漂亮不漂亮?” 顾衍负手站在原地,隔着两重梅花枝,饶有兴味看她:“很美。” 今日宴客,她少有地穿了华贵的长裙,手掌宽的珍珠腰链缠在腰间,勾得她纤腰楚楚。 纤腰之下,水蓝色的软烟罗在转圈时层层叠开,荡出一道清丽的蓝色波纹。 只是这越转越斜,便要往一旁的梅树上荡了。 顾衍上前几步将人揽回来,一手顺势勾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昨日是昨日的美,今日是今日的美。” “你每个样子我都记得。” 夜半时分,皓月当空。 同是一盏一盏的琉璃莲花灯,却漂在了浴池之中,室内无风,水面竟翻腾得厉害,琉璃莲花灯漂浮不定,只在氤氲水汽里折出微弱光芒。 第三次时,辛越裹着宽大的袍子,坐在浴池边腿打哆嗦,瘪着嘴求饶:“我再不看灯了……” “迟了。” 袍子角被微微一扯,辛越跌入温热的水池,脚下踩不到实处,袍子浸湿了水重得不得了,快哭出来了:“我要沉下去了……” “抱着我的腰,今日不是抱得很好吗?” 辛越只好伸出手去抱他,不料身前失守,袍子绳结被解开,缓缓地浮到水面上,辛越只剩双臂还套着衣袍,登时羞红了一张脸,将他抱得更紧。 顾衍在水下的手托着她,往池壁靠,抵着光滑的池壁,她的呼吸潮湿,他的身子灼热,累赘的袍子被扯开,她的身子一轻,忽而一重。 耳边听到他喑哑的声音:“要哭,便哭大声点,今日你也教得很好。” “你此刻的模样,我也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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