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参加宫宴,辛越顿时就没了兴趣,敷衍地应了声好,转身在顾衍身侧的博古架上挑了一本前朝游记缩到榻上翻看起来了。 顾衍见状好笑,便是不说也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如她一般的臣妇,往往提前三日便要沐浴焚香,入宫一大早便要梳洗打扮,有些端着诰命夫人脸面的还要穿上繁重的诰命服,进了宫还得去太后、皇后各处请安陪坐,忙忙碌碌一天到了夜里方可入席。 像她这般只随着自己开宴了才入场,宴散了便走的还真是找不出来一个,如此这般还不乐意。批完急件,顾衍停下手,起身从侧边书架上抽了两本书走到辛越跟前。 将左手边一本递到她手边:“别看那本了,看看这本。” 辛越接过书随口问:“这本写的什么?” “话本子,写的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娇小姐。”顾衍坐在她身旁,认真答了。 “……” “还有一本。”顾衍又将右手一本递到她手边。 “这本又写的什么?”辛越瞪了他一眼问道。 顾衍丝毫不把她的眼刀子当回事,淡定说道:“讲的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娇小姐的夫君带着她看水剑的事。” “嗯?”辛越呆了呆,立即反应过来,“真有水剑看吗?” “嗯,往年腊八都是看些歌儿舞儿的,圣上看腻了,今年宫里便排了个水剑,换换口味。” 辛越激动了,水剑水剑,可不是在水里舞剑,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以剑为器,以水为舞,在大殿上放几个大鼎盛了水,用剑尖或挑,或劈,或震,将水舞成各种姿态,将力量与柔美合二为一,辛越爱极了这类表演。 说是圣上看腻了歌舞,其实宴上的安排哪能不过他的眼,男人啊,真是口是心非。 她将书丢在一旁,差点一个猛子扎进顾衍的怀里,又猛然发觉二人已不似从前,讪讪地僵在了半空,半晌吐了一句:“谢谢你。” 似乎自从说了他独断专权、笼得自己不见天日开始,他便真的在一点点地变了。 从前他待自己也不是不好,要星星捧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宠得她过得简直比在家中还要自在无拘束。 只是这自在,都框在了他的标准中。 诸事都尽包尽揽,替她安排妥帖做了决定才告诉她,辛越自认并不是在意小节琐事的人,但生活在他人框好的世界里,久了总是不大舒坦。 未等他们磨合好,新婚三月后,这个问题埋下的隐患就在云城一战中彻底爆发。 如今顾衍一反既往,比她娘亲还妥帖细致,极有耐心地,一心想带她一点一点重拾起从前的温情,除开在二人独处时,反而比从前更……没脸没皮。 顾衍揉揉她的脸颊,甚好,终于长回了一点肉,闷闷一笑道:“若要谢我,夫人不若考虑考虑今夜便不要踹我下床了。” 辛越的脸上顿时蹭地刷上了一片红晕,横眼瞪他:“莫要蹬鼻子上脸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兴致勃勃地沉浸在对水剑的新鲜劲儿中。 不几日,栖子堂内院的房前空地里就摆了七八个老倪特特给她找来的大缸,小的由黄花梨木花架托着,仅有巴掌大,大的就放在与星游楼下,约有……老倪这么大。 辛越甚至亲去顾衍的器房里找来了一柄又细又长的剑,说来惭愧,挑挑拣拣了一上午,这已是她能举起的唯一一把剑了。 顾衍背手站在内外院的拱门下,遥遥看着与星游旁的娇小身影,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细剑,上挑前刺,横劈斜挥,舞得像一条抽了疯的银蛇。 长亭偷眼看着自家侯爷眉眼噙霜一如往常,周身却比平时看着更……不那么锋利了,竟有一种柔和的气质若有似无地罩在侯爷身上,长亭赶忙在心中挥走这个念头,千万不能这样想,否则侯爷下一秒就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锋利了。 站着看了一会,顾衍便大步流星往那舞得起劲的人儿走去。 辛越正用剑尖挑起大缸里的水,往上一抛,一条优美的透明曲线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发光,如同她房前的门额珠帘,不想下一刻手中一空,细剑被横空夺走,珠串儿般的水线倏地落了地,喂了墙边顽强的草儿。 辛越也无气恼,如这般的水线她一下午已不知挥洒了多少了,兴冲冲地看着来人:“我舞得怎么样?” 姑娘的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娇憨的面颊肌理细腻,透着健康的细腻光泽,黑白分明的双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尚可。”顾衍点了点头,手中轻轻掂量着剑柄,心想,毕竟从小习武,一招一式皆有章法,只是重伤未愈,经脉滞涩之下动作也便有形而无意,她既开心,便权当日常消遣,左右能活动活动筋骨,于伤势亦有益处。 辛越十分得意,顾侯爷可不常夸人,能得一句尚好抵得过旁人数十句百句恭维了。 顾衍翻转手腕,将细剑挽出一个好看的剑花,腕间凝了力道刹那激射而出,直直刺向长亭那处,被长亭抬手接下,垂首而退。 空出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额汗:“这几日又是跑马又是舞剑,歇一歇,便来帮我磨个墨吧?” 辛越还在微微喘着气,舞了剑浑身热乎乎的,呼吸之间都有热气从口中化成蒙蒙白雾。 二人面对面站着,顾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她抬眼只能逆着光看到男人半明半暗的侧脸,此刻正半低了头给她擦汗,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不敢多看,忙挪开眼,胡乱应了声好。 心里却在想,若非顾衍常带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的冷脸,加之权势滔天,一言定人死生前程,让人看了实不敢造次,否则恐怕就凭这眉眼容貌,定有小姑娘前仆后继地上前来。 想到这,她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顾衍,我不在这三年,你没有看上别的姑娘吗?” 顾衍手上一顿,收了手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何如此问?” “你长得俊俏啊……”辛越理所当然。 “我心中只有你,搁不下旁人。”再说了,这三年他一心只想翻遍大齐找寻辛越,狠辣铁血更胜从前,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来招惹他。 “可若是你一直没找到我呢?”她皱眉,二人的再相逢说破了天只能归结于运气,若这辈子他们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我会一直找,找到我老了,若是还没找到你,下辈子接着找,你逃不脱,辛越。”顾衍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也都一一认真答了。 “若我真的,真的死了呢?” “那我便也找你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小神女》,专栏可见,存稿中,求收藏~ 【清冷傲娇小神女vs火热腹黑直球城主】 都说荧悔姑娘是个姿容卓绝的仙子,可容九爷却是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都说荧悔姑娘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可容九爷白马金羁,剑吼西风; 都说荧悔姑娘才学过人,尤擅工笔,可容九爷一手丹青只绘符纸; 什么?你说他们竟是同一个人? 还竟与凛东那位殷城主登上宝钗楼,共酒千觞后,大打出手,直被投入城主府底牢。 什么?你要到牢里看看? 水晶灯,珍珠帘,鲛绡宝罗帐; 古玉枕,博山炉,珐琅小靶镜; 红缨枪,九节鞭,玄铁小袖箭; 还有四五个甩袖横舞,白面朱唇的角儿给荧悔唱小曲儿。 殷城主:还想看什么? 荧悔:胸口碎大石,脱衣裳那种,我要看真本事! 殷城主:做梦!
第24章 、顾侯爷的桃色八卦 被男人的情话哄得七晕八绕的辛越稀里糊涂地更了衣,又稀里糊涂地被牵着到了前院。 直到在书房里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才回过了神,不可置信地翻了翻:“你是怎么说得出来红袖添香的?这么些折子,给你磨完墨批完,你将我往前头池子里一丢,池子水都该黑了半边。” 顾衍施施然坐下,翻开一本江南历年水情录边看边记录了起来。 辛越拿起一本折子戳戳他:“你不批啊?” 在辛越的认知里,她刚一跟顾衍定亲,爹爹便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找她长谈了一番,字字句句语重心长地都是在告诫她不可过问插手国事,免得引起顾侯爷猜忌,于她二人夫妻感情亦是有害。 还大逆不道地说了一句,与顾侯爷成亲,与伴君身侧并无区别,更甚者,顾侯爷还不像圣上,有百官监督,有御史劝谏,他更加难以捉摸。 伴君已如伴虎,伴一个掌控君权无甚约束又深不可测的人…… 她爹越说越是消沉,不像是要送女儿入高门,倒像是要送女儿上刀山。 不过一番敦敦告诫下来,她好歹是记住了最精华的一点,没事不要过问国事,主要是她对国事也并无什么兴趣,于她而言还不如明儿南门桥头煎脆饼的老伯出不出摊重要。 顾衍眉眼都未抬,一手翻阅一手执笔在一旁的纸上或写或画:“无妨,稍后老倪会抬了去烧火。” “......”辛越对顾侯爷粗暴的解决奏折的方式无语了,“奏折烧火,怪不得最近的饭菜这么好吃。” “那是你近日动弹得多,胃口好。”顾衍无情地拆穿她,又瞥了一眼站在桌旁拿着支湖笔百无聊赖地挑弄着奏折的人,再次戳穿她磨磨蹭蹭就是不想替他磨墨的小心思,“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辛越无奈,认命地卷了袖子开始磨起墨来。 娘亲常说她的性子完美融合了父母的优势,既有母亲的飒爽豪脱,又有父亲的沉稳思量,确实是嘛,这两日耍剑跑马的欢脱了一阵,如今手捏墨锭,缓缓地朝一个方向打圈研磨,看黑色的墨汁沁出,与清水丝丝缕缕融合,再更加深,也是一件趣事儿。 书房门外,老倪咧着嘴,笑得红光满面,又全然一幅母鸡护崽死守门口的模样,长亭捧着一匣子密奏近前来,被他毫不客气地拦下,压低了声音喝道:“去去,边儿去,天塌下来了也别想进去。” 长亭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了然地点了点头,将匣子捧好与老倪并排站着,偏了头悄声说道:“不过,天儿确实陷了一角,年后四国来齐贺太后大寿,渭国那位……也来。” 老倪听着,神色一敛,确实是大事,他看他家侯爷长大,就没把谁放在眼里正经当个对手过。但那渭国国相的小公子陆于渊,他观侯爷是实打实将他当个人物了。 这陆于渊自小便周游列国,见识广阔,据说极爱搜罗擅各种奇技淫巧之人,因而手底能人巧匠无数,所通之术,五花八门。 身份显赫不说,不显山不露水,看着放荡不羁,实则心思深沉缜密,做任何事都习惯留一后手,实是个滑不溜手的奸滑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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