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眼角都不曾给前方行礼的人,只看辛越停下来了,捏捏她的小拳头,柔声问:“怎么不走?” 辛越瞪他一眼,瞎了吗这是! 被杏眼灵灵一瞪,顾衍只觉浑身舒坦了不少,比之前那什么也不说,只把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好多了。 这才转用手托着辛越的腰侧,带她绕过师青,擦身而过时,只淡淡留下一句:“莫要做些个蠢事糟蹋了师家忠勇无畏的遗风。” 二人相携着已入了宫门,青衣身影却颓然瘫倒在地,他都知道…… 自己装作无知,任由郑氏族人拿自己作枪作筏去刺他心尖尖上的人,他都看出来了……不处置自己,怕是已经耗尽了他对师家满门男子战死沙场的愧疚。 …… 文华殿偏殿。 红豆在殿外偷眼一看,见两位主子面色不虞,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令她们退下,自己低着头放下茶盏也躬身退了出去。 合上殿门后,压低了声音问守卫的长亭,“侯爷夫人怎么了这是?” 长亭将手指虚虚放在口边,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 红豆扁扁嘴,这人的嘴真是越来越严了,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无事就去外面走动走动。” 咦?红豆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就明白了,欢欢喜喜地朝外头走去。 辛越被按坐在软榻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不饿?我瞧你席上都没怎么吃,下次我们不来这些宴了,好不好?” 也许是顾衍的语气异常的温软,迥异于他平日里的冰冷辞色,颀长的身子半蹲在自己跟前,辛越揪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要说什么?我没事?不,她确实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二人都心知肚明,实在不需要再度提起,平白惹得心累。 犹豫了一会,顺着他的话轻声说:“我不饿。” 顾衍掰开她揪来揪去的手指,“本来就不长,再给揪坏了。” 辛越抬头看他一眼,稍显迷茫。 “辛越,你要看着我,看着我们越来越好,莫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顾衍把两只白嫩嫩的手放到手心拢住,说得十分郑重。 “知道了,不关他们的事,是我,我还没好。” “会好的。”顾衍十分笃定。 见辛越一双水漉漉的杏眼迷惘地看着自己,茫茫然地点头,顾衍揉揉她的耳珠,二人晚间便在宫里住下了。 一晚上,辛越一直睡得不大安稳,混混沌沌地睡一阵便醒,醒了复又再睡,睡也睡不沉,梦倒是做了四五个,梦里皆是冰冷的剑芒,脱不得身的屋子,嵌了厚厚沙土的甲胄。 每次醒来,她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里砰砰跳动的声音,在冰冷寂静的夜里,有如擂鼓,她想,深宫内院,真是寂寥,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翻来覆去,攥着顾衍的一只手掌放在心口,鼻尖嗅着淡淡的伽南香又沉入了梦里。 顾衍一夜未眠,月光清冷泻入房中,他侧躺着身子,看辛越浅眠多梦,看辛越夜半惊醒,小心翼翼地辗转翻身。 他不知道当她独身在外的时候,夜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或许更疼,更恨他。 沉沉想了一夜,直到天将亮了才轻轻放好她的手,起身上朝。 辛越一晚上都浅眠多梦,顾衍起身时她亦有所感,只是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直到完全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了。 辛越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滚,红豆伺候她这些日子,早已知道了自家夫人的习惯,早间必得先在床上滚个半刻钟一刻钟的,赖够了时间才会起身。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掀了帘子入内,边吩咐着宫女给打起床帘,边服侍着辛越穿衣洗漱。 好胜心满满的红豆昨夜在文华殿附近溜达了一圈,便从内侍宫女口里听说了昨夜的一出风波,心中想着,必要将夫人打扮得光彩夺目,闪瞎那起子势利小人的眼。 一番梳洗完后,顾衍下朝了,急匆匆回偏殿来,掀开内室的帘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前梳妆台上的辛越。 梳了个稍高的双环望仙髻,两边各插一支金点翠嵌红宝石的簪子,倏尔转头朝自己灿然一笑,窗外的阳光倾泻在她的半张脸上,温婉姝丽,明艳动人。 只是一开口就破功了:“你忙完啦,我在这儿都听到了你训人呢,这声儿大的,你都可以去唱礼了。” “……” 旁边的红豆心下惊悚,不敢开口提醒,唱礼,那可是内侍干的活,把顾侯爷比成内侍…… 顾衍一时无语,自己上着朝议着事还担心她精神不好,现在看来一觉起来这人什么都忘了是吧,那自己这一夜未睡天亮就起来给她出气是为了什么…… 拿手指揉了揉额心,罢了,自己娶的夫人。 “好了吗?”无视没良心的小家伙,直接向旁边的红豆问道。 “禀侯爷,都好了,夫人用了半碗牛乳燕窝,还未传膳。” “嗯,不必。”说着走到辛越身旁,伸出手指碰了碰她鬓边垂下的米粒珍珠垂坠,“宫里没什么能吃的,我带你出去吃。” 半个时辰后。 辛越和顾衍坐在南门一家不起眼的茶铺子里。 嗯,茶铺子,顶上就是拿干草树枝搭的大棚子,连个店面也无。 这会过了早膳点,又未到午间,这小茶铺里倒没什么人,店家是一对父子,大冬日里也只穿了一身灰褐色短打,一口南地的乡音浓重,朴实大方,笑起来右边嘴角都有一个深深的梨涡。 两人边在支了四个炉子的灶台前忙活,左手打个汤,右手捞个菜,边扭头问“可有甚忌口?”“香辣可食得?” 未等她开口,顾衍已经先她说了,“一碗不辣,不加香菜香葱,浇点儿醋,一碗照常做便可。” 辛越一愣,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很快他们的食物便端了上来,两只大碗四个小碟,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式,却让人馋涎欲滴。 幸好今日二人都穿着窄袖衣裳,倒也不怕袖子被沾湿了,想到昨晚上顾衍几乎是帮自己挽了一晚的袖摆,不由抿嘴一笑。 “笑什么?”顾衍帮她拌好了她的一大碗牛肉末细面,上面浇了薄薄的花生酱、酱油、醋并些芝麻粒,需得拌开了才好吃,移到她跟前,才来忙活自己的。 辛越摇摇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嗦了一口面,满足地喟叹:“大道至简,美食亦如是!” 顾衍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入她碗里,点了点她鼓囊囊的面颊,越发像只小松鼠了:“慢点儿。”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拌面后,辛越抚了抚肚子,果然自己的肠胃还是更适合这些街头巷尾的家常菜式。 昨晚的宫宴再好吃的东西,为了顾及到贵妇名媛们的吃相,都只有小小的一口,一碟子里能有几口都是顶天了,往往一个菜式没如何尝到味道,就被撤下去了,最后还是喝了一大碗腊八粥才稍微感觉肚里有吃食。 吃完二人在河边并排走着消食,辛越抚着鼓鼓的肚皮,结了一层厚厚冰的河面倒映了日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她牵起顾衍的一只手指,晃荡着主动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子,只是需要多一些时间。” “也不必与她们计较,本就是些可怜可恨之人,若连些闲嘴都不让她们说了,也太过分。” 顾衍轻轻应了一声,从万事□□的顾侯爷到如今,他已是栽了一次大跟头,他需要……一点点武装辛越,让她有自己的安全感。 “有些事,”顾衍有些纠结地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说了,“我需得和你交待一下吗?” “什么?” “那些人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早间我便稍敲打了他们一番。”顾衍说得云淡风轻。 “嗯?你把皇后给换了?”辛越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反正顾侯爷行事,往胆大了猜就行。 “想什么呢!”顾衍好笑,“先皇定的人,哪能说换就换,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 说着还真皱着眉考虑了起来。 辛越赶紧打断,要因为自己一句话皇后换了人可还得了:“欸,别别,我瞎说呢,你继续说你的。” “也不费什么事,将领着虚衔的郑氏族人与姻亲换了八成,既爱闲话,那便再闲一点罢,”顾衍仿佛闲话家常,想到什么便补充一点,“哦,还有,本是定三年后,待圣上及冠后再充实三宫六院,皇后既也那么闲,那便年后大选吧。” “……这是把人家族底都掀了,顾衍,”辛越难得正色,认真道,“你可要活得好好的,否则倒霉的就是我了。” 顾衍朗声大笑,“为了你的小脑袋,为夫定然长命百岁!”引得河岸边的行人们频频看过来。 辛越面上一糗,拉了他的手转头往回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辛扬不在宫里当差了么?” “我派他去了江南,算着日子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说到辛扬,顾衍的眼皮子就是一跳,这兄妹俩,一个赛一个不省心。 …… 作者有话说: 辛小爷要回来啦
第31章 、我想试试拔虎须 回到家中,顾衍本还想拉着辛越往留山园里走一走,却不留神被她一溜,只留下一句要给娘亲传信便一路小跑回了栖子堂。 被抛弃的顾侯爷只好摇摇头,背着手快步往书房去,暗想小狐狸的温情果然是另有目的的,下回定不能被她给忽悠了。 辛越近来迷上与娘亲鸿雁传书,这鸿雁自然就是来回奔波的长亭。 二人每日要传上三四个来回,或是相互诉些生活小事,如爹爹早起把墨色中衣穿在棕色中衣外头;或是写一二句谜语;或是辛越包了一块留山园捡的特别方的石子送给了娘亲,没想到娘亲今天给她回了一块玳瑁楼的“长相思”。 自昨晚之后,她已经知道“长相思”的意思了,捧着一块糕点,边啃边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想给娘亲回些什么,芋丝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辛越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去,在芋丝水汪汪的期盼眼神下一鼓作气喝完了之后,红豆就气喘吁吁地撩开帘子,手中捧着一个描金莲花纹样的漆盒,瞧着还不轻的样子。 她麻利地打开漆盒,搁在桌上,说道:“夫人,匣子来了。” 说着从里头拿出了厚厚一摞信件帖子,一张一张地翻:“有兵部尚书家的,广平侯家的二小姐,还有杨阁老家的,咦,怎么刘太尉家的还敢给您下帖子?还有老宅来的帖子。” 一瞬间辛越仿佛回到了她刚与顾衍成亲时的样子,不过彼时顾衍说不想去便推了。 如今,她应该更能恃宠而骄了吧,她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正准备义正言辞地以养身体为名让红豆全推了。 没想到红豆翻着翻着自顾自道:“夫人,这些个帖子您一个也不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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