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白梅,凤眼长望。 他从不纠结“如果当初”的事,但这些时候,他无一日不在反问自己,若没有将她带去云城,一切是不是都不同了。 从前,没有辛越的日子,他是如何过的呢…… …… 三……二……一……收! 辛越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做好了! 天知道这么一件薄薄的简简单单的里衣,她的手指头差点没被戳成马蜂窝,摸摸自己肉墩墩的指尖,受面这般大,手指头们真是辛苦了。 更辛苦的,还有教她做里衣的四位绣娘。 她站起身绷着手左右扭了扭身子,唤来红豆,郑重吩咐了好好给四位绣娘备一份厚厚的谢礼,以酬谢她们的的耐心,以及没有暴跳起来像娘亲一样敲打自己的脑袋。 这四位绣娘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初初接了消息,得知是顾侯夫人要为侯爷做衣裳,无不倍感荣幸,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想着定要办好了这差事,在顾侯夫人跟前好好露个脸,留下个好印象。 她四人做了完全准备来,谁知顾侯夫人不做外衫,不做披风,只是想做件贴身的里衣。 更没想到连件里衣,都做了小半个月…… 教不严,师之惰,她四人是严都不敢严。 顾侯夫人只是绣工马虎了些,又时常有些新鲜想头,然而还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做的,故而折折腾腾了小半月,四位闻名京都的绣娘终于见着了她手中的成品。 如今绣娘接了赏,一扫之前的凝重面容,都欢天喜地再三拜谢地下去了。 辛越拿起衣裳站起身走到一人高的铜镜前,抖了抖手上的玄色里衣,往身上仔细比了比,嗯……感觉挺准,从前在一些不可描述的时刻后,他总会随手给她套上他的里衣,凭着记忆做的大小差不多。 花纹么,有一两棵歪七扭八的松竹就行了,图个意蕴,反正也无人敢撩开他的外裳去看他里头都穿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舒适! 人总是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越看越喜欢,辛越单手甩着衣裳,心中竟然也大胆地开始设想第二件衣裳做什么了。 还有两日就除夕了,她这两日埋头苦干,除了娘亲传来的寥寥几条口信,也不知道外边又多了什么新鲜物事。 看天色还早,老倪方才使人来传话,顾衍也不回来用晚膳了。 辛越颇感无趣,便想着去南门桥边逛逛,到郭记烧鹅买个烧鹅,再配个煎饼回来和顾衍一块儿吃。 最近她和顾衍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已是日日都一道用膳,半夜再将他踹下床了。 没想到人才到府门口,老倪风一样地从身后滚滚而来拦在了她身前,一个劲说道:“夫人,可是厨房的膳食不合胃口了?换个厨子也就是了,何苦出了府去。” 她笑笑摇头:“别冤枉了他们,是我想吃外边的东西。” “吩咐底下人去买就是了,还能劳烦您亲自去?”老倪站在她跟前,一步不让。 辛越皱了眉,目光审视着他:“顾衍说了我不能出门?” “没有,”老倪连忙否认,生怕让夫人误会了侯爷,“只是这天色也晚了,属下担心夫人安危。” 辛越见他不肯说实话,心下不悦,连带声音都冷了几分:“你说这话,是哄着我玩呢?” 她难得正色,可老倪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一条梁柱般粗壮的手臂横挡在她身前,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想到老倪近来确实有些反常,往常总会隔三差五给她捎点外头的新鲜玩意,或是带些消息给她,可她闷在府里做衣裳这几日,他一次也没露过面。 她还当老倪是年底事多,如今看来还有些隐情。 便敛了神色,漫不经心摸了摸耳边的青金石耳坠子,再次提醒他:“老倪,要么说实话,要么,给我让开。” 老倪方起了个话音,又瞬间熄火,低垂了个脑袋像个斗败了的公鸡,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夫人您可早些回来。” 又抬起头看着她身旁的红豆芋丝,咬牙吩咐着,“好好照料夫人,莫要让夫人去那犄角疙瘩的地方让人冲撞了!” 红豆芋丝对视一眼,心中亦有些莫名,不过也同时恭敬地点头应是了。 辛越定定看了好一会老倪,见他还是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自己,叹了一声便带着红豆和芋丝出了门。 老倪在府门口看着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越走越远,沉下脸唤了一声十七,一个黑影幽然出现在他身后。 “跟着夫人,遇到不长眼的,替夫人处理了,记着,别让夫人发觉了。” 黑影低声应诺,几个纵身飞快跟了出去。
第34章 、从来没有偶遇,只有精心策划想见你 “夫人,您觉不觉着今日倪总管有些奇怪,跟我前儿偷吃了芋丝的枣泥糕一样,总亏心。”红豆跟在辛越半步身后,侧头问道。 辛越沉思:“嗯……” 一旁的芋丝:“嗯?” 红豆连忙换了话题:“夫人咱们这就上南门桥边去,听说年关了,京都多了好多平日里吃不到,就年节里才有的吃食呢!” 芋丝幽幽地看了一眼红豆,早发现了红豆是个贪吃的,尤其喜甜,她不过是故意将自己的那份放到桌上,本就是要给她的。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地便走到了南门桥边。 傍晚时分,天边渐渐下沉的日头一丝一丝地抽走了地面的热气,远处有不少摊贩已经吆喝着收摊了,还有些铺面摊子才将将摆出来,一茬接一茬的烟火气浓浓地笼罩在这一方天地。 三人熟门熟路地走到郭记烧鹅门口,十分流利地要了一只烧鹅。 等店家用油纸包好带走后,又觉得街头的姜丝浸梅子不错,便又去果子铺一样带了点儿。 等到日头全沉,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点起灯笼,芋丝和红豆已经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了,两人脸上都是喜笑盈腮地跟在辛越身旁。 正准备去桥边的石凳下坐会儿,忽然地身前的辛越脚步一顿,红豆差点没将一匣子果脯倒在她身上。 正要开口问,却不想一旁的芋丝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往前头看。 三人就在南门桥边,南门桥有一家非常有名的楼船,叫唤音楼。 这唤音楼奇就奇在,它是建在地面上的一栋形似楼船的建筑,平日里可供堂食,还时常有歌妓在大堂清演。 最有特色的就是这唤音楼上的十八个包间,自下而上呈塔状层层叠叠,每个包间从外看去都只看得到一个个三角形窗子。 而这楼船上最高的一个窗子里,俨然可见他们家侯爷的玄色身影,还有一个纤弱的青衣身影在他侧前方婉婉垂首,温顺地奉茶。 辛越一时有些懵了,她微微抬头看着,在她的视角里,顾衍低垂的脸上有难得对外人展露的温温笑意,十分自然地接过茶盏,口中带着笑不知在道谢或是说些什么。 她心神恍惚地往前走,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是该冲上楼船,揪着顾衍的耳朵来个河东狮吼呢?还是该默默回身,打点着给顾衍将人抬进府呢? 想着想着,不自觉走过了石桥,绕到了一处僻静的石道上。 一阵冷风吹过耳畔,辛越突然自失地一笑,说道:“是我着相了,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就想这些个有的没的,我们回去……” 话还未说完,左右一看,红豆和芋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她站在窄窄的石道上,前后空无一人,暮霭沉沉,寒意凛凛。 事有不对,她心里马上涌起警觉,身手不再,意识还是有的。 风过,尘起,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微微屏气,横手转身用尽全力往后一劈,没有预想中的得手击中,手腕在离身后人半拳的位置被轻松抓住。 “陆于渊?!!” 原本应该在渭国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大齐国都,站在她的跟前,她一下咧开了嘴笑得又惊又喜。 陆于渊将手松开,目光灼灼地看着辛越明丽澄净的脸庞,嘴角挂起笑:“怎么?许久没见本公子,人都傻了?” 辛越回过神来,见到了老朋友,开心地绕着他转了一圈。 一张脸上满满都是激动之色:“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我的姑娘。好歹养了三年,别让人欺负了。”他挑起眼尾,一幅落拓不羁的模样。 辛越白了他一眼,习惯了他的做派。 突然又抬起头,横眉一瞪,“我的丫鬟们呢?” 陆于渊抖落开折扇,面露不耐:“本公子不喜闲杂人等跟着碍眼,放心,有人会送她们回去的。” 辛越若有所思地盯着陆于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整日都透着股诡异,先是老倪不让她出门,再是在唤音楼看到了顾衍与师青,最后在这石道上见到陆于渊,巧合多了,撞在一处,就有问题了。 陆于渊神色自若,拉起辛越的手,却被她急急跳开,像看登徒子一般看着陆于渊:“几日没见,你怎么这般孟浪起来,女子的手是能乱扯的吗?” “我的错,是我孟浪了。”陆于渊两手举起表示认错,笑得委屈巴巴,心中却想,我想这般孟浪……很久了。 被他扰了心神,辛越放下心头那点纷乱的思绪。 “你不是回了渭国吗?” “你就准备在这站着同我叙旧?走吧,东道主,请我喝杯酒。”陆于渊收了扇子,挑起细长的丹凤眼看她。 辛越仍然站在原地,朦胧月光下,他日思夜想的姑娘站在雪白天地间,细密的毛绒氅帽底下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圆润润的小脸。 不过眉眼微蹙,显而易见地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顾衍连酒钱都没给你?”看出她的犹豫,他语带嘲讽。 这三年来,他们什么时候不是一起用饭,一起喝酒,一起赏花,一起游湖,现在不过几日不见,就犹犹豫豫婆婆妈妈起来了。 “他找不见我,会担心。”她轻轻说道,心里虽然对顾衍存着疑虑芥蒂,但还是知道不能任性,让人担忧。 陆于渊轻嗤一声,“你倒是想着他,他在楼船上同女人相会,可有想过你?” 辛越柳眉倒竖,一时想不出话来辩驳。 陆于渊看她执拗的样子,别过眼光,深吸了几口气,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将这养了三年的小白眼狼囫囵吞了。 辛越见他不悦,心里也同他置起气来。 两人一时无言,谁也不肯服软。 半晌,辛越抬头望天,伸出手心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冷得将兜帽压了压低,双手缩在袖子里用力揉了揉。 陆于渊皱了眉,往前偏了一点身子,给她挡住冷风,“还是这样怕冷,齐地不适合你生活。” “青霭呢?”见陆于渊先服软,递过了台阶,她就顺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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