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很惊讶,他一直以为我是京城人士,于是我便将我和姐姐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皇上大怒,拍案道:“河东郡大旱,百姓饥苦惨状,无人不为之动容,这些商贾居然还想着贩卖人口,从中渔利,实在可恶至极!” 我慌忙跪下请罪。 皇上叹了口气,将我扶起,道:“此事非你之过,你无需告罪,你姐姐的事,朕会处理的。” 不久后,我在金龙宫见到了姐姐。 姐姐说,有刑部的人找上了红妈妈,询问当年贩卖人口之事,红妈妈吓得不轻,把我姐姐和当年那个商人直接供了出来。 刑部官员找到那个商人,又顺着他摸出不少贩卖人口的案子,皇上直接下旨,严查人口买卖,而当年与我们同批被贩卖至各处的女孩子也被户部一一找到,如有自愿返乡者,将由户部官员护送。 姐姐道:“辛娘,你长大了,也变漂亮了,姐姐很高兴。” 她又道:“皇上是个好人。” 我也觉得皇上是个好人,皇上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些年来,姐姐憔悴了不少,我很想让姐姐留在宫里,但这样做不合规矩,姐姐也不愿意。 “不行,我毕竟是卖过的,我若是留在宫里,只会给你拖后腿,皇上现在是喜欢你,愿意维护你,听了你一番话就能为你做这么多,等哪天他不喜欢你了,我就是个累赘,连累你被人耻笑。” 姐姐说的很认真,但我私心里觉得,皇上现在愿意为我做这么多,他一定是很喜欢我,只要我一直柔顺谦恭,他就会一直喜欢我。 我道:“那姐姐,你要回家吗?” 姐姐道:“咱们的爹娘应该早饿死了,村子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辛娘,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我准备到京城附近的乡下去住,以后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我把我入宫以来攒下的一大半银子到给了姐姐,姐姐却不肯要,只拿了两张银票并一个簪子,又给了我一个金镯,说是留个念想。 我以为皇上会一直喜欢我,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皇上,我以为喜欢这种感觉,应该是天长地久的。 可是,我错了。 皇上宠了我不到两个月,某一日,新进宫的陈婉仪在御花园放风筝,不慎撞进了皇上怀里。 陈婉仪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病美人,走两步喘三下,偏偏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 一个整日笑语盈盈的美人,却有着一副弱不禁风的身躯,这怎么会不动人心魄呢? 皇上的魂都要被陈婉仪勾走了,整天陪着陈婉仪,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护她就像呵护一朵娇柔美丽的花。 我几乎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皇上只召幸过我一次,还是皇后看我郁郁寡欢,心有不忍,向皇上提了一嘴,皇上才召了我去金龙宫。 我很难过。 但皇上无暇顾及我难过。 因为,陈婉仪怀孕了。 我企盼已久的孩子,却被一个病体沉疴的女人捷足先登。 我心情烦闷,被霖泉宫水声吵得难以安枕,更兼腹痛阵阵,下红不止,我的贴身宫女要去找太医,我让她去金龙宫找皇上,告诉皇上我病了。 我的贴身宫女没在金龙宫找到皇上,皇上正陪着陈婉仪剪窗花,他说,病了就去找太医,尤安,传个太医到霖泉宫去。 尤安公公和太医一起来了琳隐殿。 我安慰自己,尤安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见尤安如见皇上,皇上还是在乎我的。 胡子花白的太医为我把过脉,又问了我的症状,叹息道:“小主这是流产了啊。” 宜春院的嬷嬷曾告诉过我,在宫里,一不能得罪太医,二不能得罪皇上身边的宫人。 可此刻,我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将太医和尤安赶出琳隐殿,独自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过了许久,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哭着哭着,也不知是哭晕了,还是哭累了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我已经换了衣裳,被子也换了,身上干净清爽。 皇上坐在床边,正默默地看着我,我一会儿觉得他深情脉脉,一会儿又觉得他的眼神甚是冷漠。 皇上摸了摸我的脸,拨开我颊边的乱发,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愣愣地看着皇上,眼睛一阵涩痛,我以为我又流泪了,擦了擦,却并没有泪水。 我抓住皇上的衣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喉头微动,最后挤出一句话: “皇上,都是陈婉仪害了我。” 我有孩子,陈婉仪也有孩子,如今我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却还好好的。 她从我这里抢走了皇上,又要害死我的孩子。 一定是陈婉仪害了我的孩子! 皇上并没有为我主持公道,他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拂袖而去。 于是寝殿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贴身宫女端着药走进来,她道:“主子,该喝药了。” 见我不理会,她又道:“主子,张太医说了,您只要好好喝药,调理好身子,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道:“我的孩子已经没了,都是陈婉仪害了我的孩子,那个姓陈的女人……” 宫女道:“您青春年少,突然流产,必定是为人所害,只是这人未必会是陈婉仪呀,陈婉仪自己都病恹恹的,孕中更加虚弱,哪有精力害别人?” 可除了陈婉仪,宫里还有谁会害我? 我没有家世,没有高位,没有盛宠,谁会视我为威胁,要害我的孩子? 人人都知皇上怜惜柔弱的女子,陈婉仪为了皇上的宠爱,装病装虚弱,又有何难? 然而我已无力再争辩什么,只有我知道,是陈婉仪在害我,其他人都不相信我,连皇上也不信我。 我任由宫女喂药又喂粥,所有送到嘴边的东西,我通通都能咽下去,并且不会吐出来,我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常常梦见我的孩子。 听说陈婉仪孕吐十分严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床都下不了。 报应。 我想。 都是报应。 我流产第二天,尤安送来了圣旨,皇上下令,封我为贵人,以安抚我丧子之痛。 我被宫女扶着接了旨,问尤安,皇上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尤安面露不忍,道:“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无暇踏足后宫,辛小主的相思之意,奴才会必定转告皇上。” 我欢喜地应下来。 皇上忙于政务,总比陪着那个姓陈的病女人好。 过了几天,皇上果然来看我了,他免了我的礼,许我躺在床上,不必起身,还拉着我的手,细细询问我的身体情况,我一一答了。 皇上道:“听太医说,你别的都好,只是忧思深重,辛娘,不要想太多,好好养着身子。” 皇上语气温柔,这久违的关怀,令我几乎落下泪来。 “皇上……”我握住皇上的手,将脸贴上去,皇上圈住我,轻轻抚摸我的背,像是在安慰我,一派温存缱绻之意。 我抬头看向皇上,眼含热泪,道:“皇上,都是陈婉仪害了我……” 皇上无奈道:“陈婉仪没有害你,她自己都身体虚弱,缠绵病榻,哪里有力气去害你呢?” 我道:“那是她的报应!” 说完才发觉自己音调太高了,像是疯子在大喊大叫。 如此一来,我更要输给那个装病弱装得炉火纯青的女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道:“皇上,您查一查,您查一查,就知道陈婉仪有没有害我了。” 皇上叹了口气,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道:“朕早已派人查过了,并没有人害你,辛娘,你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好好休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起身离开,我想抓住他的衣摆,然而那布料滑溜溜的,一下子就从我手上溜走了。 “皇上,皇上……” 我没能留住自己的孩子,也终究没能留住皇上。
第155章 辛婉仪番外三 陈婉仪难产而死,留下一女,为五公主。 皇上甚是悲痛,晋陈婉仪为昭仪,五公主由良妃抚养。 那个害我的女人死了,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皇上也完全忘了我,他再没来看过我。 我日益消沉,某日,皇后宣我去玉凤宫,道:“辛贵人,听闻你整日沉溺于丧子之痛,噩梦连连,意志消沉,这儿有一位女医官,善妇人之事,便让她为你看看吧。” 皇后让医官为我诊脉,是要查我流产的原因么? 我激动道:“妾身多谢皇后娘娘。” 有皇后主持公道,陈昭仪死了又怎样?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便把她的孩子赔给我吧。 女医官诊了脉,又细细查问我一番,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于是皇后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了。 也是,陈昭仪害了我,也有皇后失职的缘由。 女医官道:“娘娘,辛贵人体内有积年的毒物,需经至少三十年才可慢慢消解,在此之前,辛贵人都难以有孕,即使怀上了,也保不过三个月。” 我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哭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要为妾身做主啊!都是陈昭仪害了我,是她害了我的孩子——” 皇后拧起眉,厉声道:“辛贵人,陈昭仪乃五公主生母,你若拿不出证据,便是诬陷上位嫔妃。” 我愣在原地,终于心灰意冷了。 “皇后娘娘是要息事宁人么?妾身的孩子去的冤枉,皇后娘娘为何要……为何要袒护那谋害皇嗣的贱人?” 皇后揉了揉眉心,喝了口茶道:“本宫是皇后,本宫不会偏袒任何人,眼下事情还没有查清,你怎可空口断案?” 我只觉得一股冷意涌上心头,止不住地发着抖,道:“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我只是一个小小绣娘,人微言轻,我的孩子自然也……” 皇后打断了我,淡声道:“辛贵人,你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侍奉皇上,你的孩子就是皇上的孩子,玉凤宫内,你莫要失言。” 我沉默下来,皇后便也不再开口,恰在此时,那女医官道:“皇后娘娘,辛贵人体内的毒是经年累月积攒下的,非几日之效,依我看,这毒恐怕在辛贵人总角之时就常伴贵人,且是外用,并未内服,渗透肌理,因此这毒虽难以消解,但除终身不孕外,于贵人并无什么旁的影响。” 皇后道:“既如此,那就不是宫中人所为了,本宫听皇上提起过,说辛贵人父母俱亡,自记事起,便是由长姐一手带大的,这样吧,辛贵人,你先回去,本宫会禀报皇上,传你长姐入宫,细细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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