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涝过后,河西郡果真爆发了瘟疫,皇上愈发忙碌起来,只召见淑贵妃,交代了些事,便再也没接触过后宫嫔妃了,连温嫔抱着七公主的女儿去找皇上,都被拒之门外。 张太医研究出应对瘟疫的法子,便立刻上书秉明了皇上,奏折加急送到京城,不知跑死了几匹千里马。 与救灾奏折一同送到的,还有三皇子和沈辰的家书。 沈辰的家书,皇上没拆,直接派人送去了将军府,三皇子写了两份家书,一份给皇上,一份给我。 皇上虽然只拆了自己的那份,但还是把我叫到金龙宫,让我看过后告诉他内容。 我看着皇上面前那堆成山的奏折,不敢细细地读信,只大致扫了一眼,道:“不过是些报平安的话,只因焕儿离去前,我十分担忧他的安危,焕儿为安慰我,便在这份家书里将河西郡灾情写的十分平淡,焕儿递给皇上的家书,想来会比妾身这份更详实些。” 皇上道:“真是胡闹,灾情是如何严肃的事情,岂能为一己私情而轻描淡写?”虽是斥责,表情却是愉悦的。 皇上先前没看三皇子给我的家书,这会儿应当也不会看,我思索片刻,还是添了一句:“焕儿还问了淑贵妃等各位娘娘的安。” 皇上微微眯起眼,道:“哦?他在给我的这份家书里倒是没有提及,你确定他问了淑贵妃的安?” 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我入宫已有十年,再不会像从前一般青涩稚嫩了。 思绪流转间,我道:“焕儿说问诸位娘娘的安,淑贵妃统领后宫,为众嫔妃之首,焕儿自然也问了淑贵妃的安。” 皇上笑了笑,道:“容嫔,你不乖了。” 我迅速麻溜地起身跪下。 皇上道:“还是这么胆小,真是丝毫没有长进,罢了,容嫔,朕问你个问题。” “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皇子递上来一份奏折,”皇上道,“瘟疫应对之策已出,还需运送大量物资至河西郡,二皇子申请随军出发,亲自看送物资。”
第68章 难为情 三皇子冒险去了河西郡,好不容易与沈辰稳定了河西郡的情况,这会儿大势已定,二皇子去送药,确定去不是摘果子? 我道:“二皇子忧国忧民之心,令妾身汗颜。” 皇上道:“那你觉得,朕该不该让二皇子去呢?” 我一脸无语。 又是一道送命题。 “妾身惶恐,此乃朝堂之事,妾身身为女子,怎可妄议朝政……” “朕既然问了你,你若是不肯回答,也不用起来了,就在这儿跪到焕儿回朝吧。” 我低下头,咬了咬牙,道:“二皇子心系灾民,愿以皇子之尊,亲自送物资去河西郡,自然是好事一桩,只是眼下河西郡瘟疫蔓延,局势不稳,二皇子去了,恐怕会有危险。” 皇上不置可否,只道:“所以你觉得,朕该不该让二皇子去呢?” 我抬眼看了看皇上,随即又俯首道:“皇上英明果决,妾身的话,想来是做不得数的吧。” 皇上道:“做得数如何?做不得数又如何?” 我道:“妾身并非二皇子之母,若妾身的话做得数,那妾身可万万不敢说了,皇上该问问良妃娘娘才是。” 皇上笑道:“你只管说便是,朕心中自有决断。” 我想着三皇子的信,道:“男儿志在四方,二皇子想去河西郡,皇上便让他去吧,妾身作为焕儿的养母,私心里也希望焕儿他能有兄弟帮衬着,只是良妃娘娘慈母怜子之心,恐怕不会希望二皇子去河西郡赈灾。” 皇上道:“也是,焕儿都去了,朕也没理由压下二皇子的奏折,慈母多败儿……行了,你起来吧。” “谢皇上。”我磕了个头,便起身了。 皇上道:“上回你来金龙宫,还是一口一个三皇子,现在就成了焕儿,看来朕的三皇子深得你心啊。” 我道:“焕儿乖巧又聪明,非常讨人喜欢,妾身与他的母子之情,自然只会越来越深厚。” 皇上点点头,道:“是啊,焕儿向来是皇子里最讨喜的一个,先前太后也最疼爱他,幼子便是如此……行了,你回去吧,家书一并带走,朕看你在这儿坐立不安,想来焕儿的家书也只是粗略看了看。” “是。” 我将三皇子的家书放进袖子里,一路疾行至青藻宫,走出汗来也顾不得。 冯静仪道:“怎么了?火烧屁股了还是老虎追后头了?” 我猛地坐下来,喘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家书递给冯静仪,道:“你看看,三皇子的家书,他写了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皇上。” 我看得飞快,所以皇上以为我没看完,但我小时候贪玩,常常完不成先生布置的背书任务,每每临时抢记,练出了一手速读的功夫。 冯静仪道:“焕儿这……这是想干嘛?” 三皇子在信中,除了些甜腻腻的问安讨巧撒娇卖乖的话,还提到了,如果淑贵妃为难我,可以去找良妃,如果二皇子上书要去河西郡,我不必阻止。 话都是正常的话,但其中的抱团之意,都快溢出来了,现今皇上宠爱皇长孙,培养大皇子,对大皇子的器重几乎是明晃晃地亮了出来,这个时候,二皇子三皇子抱团…… 要我是皇上,我也会起疑心。 冯静仪道:“焕儿这是吃准了皇上不会看信啊。” 我道:“皇上虽然没看信,但问了我三皇子写了些什么,还跟我说了二皇子上奏折请求前往河西郡的事,问我的意见,我当时吓得……我当时恨不能当场吃了这信。” 冯静仪道:“焕儿他胆子倒是大得很。” 我道:“是啊,胆子真大,他这家书不过就是用蜡封住,虽然皇上好面子,不会贸然拆他的信,但这蜡封只要用火烤一烤,就会自然软化,他就不怕旁人偷看?” 冯静仪摸了摸信上的字,道:“焕儿他胆子大,心倒也细,枸枸,你过来看,他往纸上抹了蜡,如果有人加热蜡封,里面的蜡也会软化,家书上的字就会糊成一团。” 我凑过去看了看,果真与寻常的家书不太一样。 “想来皇上拿到的也是这样的家书,所以皇上才没有拆他的信,皇上毕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我松了口气,道:“就算焕儿与二皇子有交情,可二皇子这一去,就是明摆着地要摘果子,焕儿就算要拉拢良妃,也不必送这么大的礼吧?他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果子,就不怕二皇子抹嘴不记恩?” 冯静仪微微皱眉,道:“莫非是因为,焕儿觉得二皇子是个重信讲义的人?可我觉着,论品行,二皇子还不如大皇子忠厚良善。” 我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不管他,焕儿想来是个聪明人,也许是自有打算,就算真吃了亏,也会吃一堑长一智的——你看这信的反面还写了字,我当时都没留意看。” 冯静仪凑过来,看着信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我往下看去,三皇子写道:“张药侍赠给我的帕子上写了这句诗,我让孔乐洗干净还给她了,陈娘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与冯静仪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冯静仪道:“果然,天灾人祸中最易产生男女风月之情,话本诚不欺我。” 我道:“人家女孩子写给他的诗,他居然还洗干净还回去,真是不解风情,没开窍的小孩子。” 我和裴元芳还没到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朦朦胧胧知道赠帕有什么含义了。 冯静仪道:“不过,三皇子那么爱看书的人,这诗他未必没背过,他问你什么意思,说不定他是知道这什么意思,但害羞,不知道怎么回应呢?说不定他是在委婉地问你的意见。” 我道:“也是,若如此,我是不是还得给他回个信儿?” 冯静仪已铺开纸笔在桌上,道:“来来来,写吧,三皇子小时候你没怎么费神,如今长大了,你也该操操做娘的心了。” 我执笔写了些话,告诉他张药侍是个好姑娘,又与他同赴河西郡救灾,也算是共患难之谊,他若是喜欢张药侍,便不要辜负了她,可以回应张药侍的心意,但切莫与张药侍私定终身,或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破坏张药侍女子闺誉,另外,皇上态度不明,皇子婚事还需皇上做主。 冯静仪看着我写完,道:“你写的这是焕儿喜欢张药侍的情况,要是焕儿对张药侍无意呢?” “也是。” 我提笔继续写。 若是三皇子不喜欢张药侍,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暗暗地避着张药侍,对她比往常冷淡些,女儿家心思敏感,自然会明白的,如果张药侍直接表白,那就要直接拒绝,断不可暧昧委婉,男女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冯静仪道:“你倒是看得通透,男女之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想了想,又在信的下方附上了“秋风清”一诗的全文。 “道理谁会不懂,只是人非草木,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要焕儿拒绝了张药侍,张药侍恐怕就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伤心一阵子,总比伤心一辈子好。”冯静仪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想到了谁。 我写好信,让阿柳找了个信封来装好,只等晚上点灯后,就用蜡封起来。 因着现在蜡烛数量有限,我和冯静仪白天都不点长明灯了,只取日光照明,将蜡烛留着晚上看话本用。 第二天下午,我将封好的信送去了金龙宫,皇上已经下令让二皇子去往河西郡,并且为不耽误灾情,明天一早就出发。良妃虽不情愿,但皇命难违,便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去二皇子府为二皇子送行。 皇上令尤安将信收好,道:“又是蜡封,怎么?你也用蜡涂了信纸吗?” 我道:“皇上说笑了,不过是家书,又不是什么军机密事,哪里需要用蜡涂信纸?焕儿也是太害羞了。” 皇上道:“害羞?焕儿遇到什么事了?” 我脑补出焕儿收到帕子时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但想了想我的年纪,还是微微一抿唇,露出个三分羞涩、三分难为情、十足慈母之和蔼的笑容,道:“妾身那日在金龙宫没仔细看,带回去后,才发现焕儿家书的反面也写了字,就是些……就是些少年男女的事,焕儿不通男女之情,似乎很是苦恼。” 皇上道:“难怪那天朕看见信纸反面也有字迹,焕儿毕竟是皇子,又是去河西郡救灾,受到当地女子青睐,也属正常,只要别闹出事来就行,你看着处理吧。” 看皇上这口气,似乎只将三皇子在河西郡的初恋当作一场闹剧。 若三皇子与张药侍当真两情相悦,那这对鸳鸯未来恐怕会有不少坎坷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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