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道:“父皇说的对,儿臣在突厥,已有了对敌的经验,此次亦愿随沈将军一同前往百越,以大宁朝皇子之名,壮我大宁朝之威。” 长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三皇子,半晌,道:“焕儿,我建议你别去百越战场。” 三皇子道:“为何?萍姐姐何出此言?” 长公主道:“突厥山多,以奇花异草而著名,百越则多草原,草中混有沼泽,其猛兽毒蛇,食人虫蚁,数不胜数,焕儿你虽有突厥的经验,却断不能以突厥战况来推断百越的形势,你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本不该去那种地方。” 贤妃道:“长公主这话说的,百越是什么地方?长公主当年都去得,三皇子如今却去不得了?” 皇上面沉如水,冷声道:“贤妃,你最好还是别说话了。” 贤妃立刻闭上了嘴。 长公主疲惫地笑了笑,道:“贤妃娘娘,我当年是去和亲,焕儿如今却是去打仗,这也是能比得了的吗?” 皇上叹了口气,道:“珍萍,你也别说了。” 长公主低首道:“是,父皇。”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皇上道:“焕儿,你的确递交了请求随军前往百越的折子,但朕还未批复,不是吗?” 三皇子脸色一变,但很快又调整好了。 皇上继续道:“你萍姐姐的意思是希望你别去百越,萍儿与曦儿向来亲厚,想来你曦姐姐的意思也是如此,淑贵妃,你觉得三皇子该去百越吗?” 淑贵妃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道:“虽然三皇子志在四方,有建功立业之心,但按长公主的说法,百越之行似乎十分危险,臣妾觉得,三皇子还是不去为好。” 皇上道:“淑贵妃也认为你不该去,现在就看你母亲的意见了——容嫔,你的意思呢?” 我吓了一跳,一边偷觑皇上的脸色,一边斟酌着三皇子的想法,在无限纠结中起身行礼道:“妾身惶恐,妾身一介深宫妇人,见识粗浅,皇上的意思就是妾身的意思。” 皇上眯眼看着我,冷笑一声,我只觉得自己从灵魂到肉体都随着这声冷笑抖了三抖。 我终于还是怂了。 “皇上,人说成家立业,自然是该先成家后立业,三皇子未曾娶妻,身边连个屋里人也没有,妾身私心里觉得,三皇子就算要去战场,也该先娶了王妃,生下皇孙,再去干那生死不明的事情,如此,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有个盼头……妾身愚钝,这只是妾身的一介妇人短见,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看向三皇子,道:“焕儿,你母亲也希望你能留下来,如你母亲所言,你至少该先成了家,如你大哥二哥一般娶妻生子,才能去做那刀剑无眼,生死不明的事情。” 三皇子拱手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际,沈辰整军出发,前往百越。 因百越环境特殊,沈辰带了不少驱虫解毒的药物,皇上还封了个突厥来的赤脚医生做军医。 三皇子不能同往,我便没有资格相送,但听去过的人说,我长姐腹部微凸,似是怀有身孕。 也有人说那是长姐年后发福,具体什么情况,我没见到长姐,并不确定。 冯静仪道:“沈将军回京才几个月?你长姐就算有孕,现在也不一定看得出来,除非怀的是双胞胎,双胞胎生子可是很艰辛的。” 历来难产的妇人,十之七八都是怀了双生子,尤其沈辰又不在,长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我倒宁可长姐只是年后发了福。 皇上着急三皇子的婚事,挑三王妃的重担便又落在了我的肩头,经过这么久,我早已记住了京城佳丽们的名字,对每个女子的情况都如数家珍,常常跟三皇子说起,三皇子却并不太愿意听我说。 我万般无奈,只得再次派人找上淑贵妃,让淑贵妃组织赏花宴。 三皇子去了几次,最后索性搬回了三皇子府,只每两天午后来请一次安,我每次派人寻他,得到的回复都是已有安排。 听伺候三皇子的宫人说,三皇子近来常常在外应酬。 我实在无法,便找上了皇上,向皇上说明情况后,皇上总算是找了三皇子谈话。 然而这次谈话过后,皇上却再也没有逼着三皇子娶妻了,还跟淑贵妃说,前线战事紧张,消耗巨大,让淑贵妃减少宴饮次数。 也不知三皇子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不用给三皇子张罗相亲宴,三皇子又长居三皇子府,我便彻底闲了下来,也有空钻研三皇子从突厥给我带来的飘飘花了。 这飘飘花原是长在契丹大漠里的,如今被三皇子带来了大宁朝皇宫,许是水土不服,一连死了好几株。 但像我这种经验丰富的养花人,专治花花草草的水土不服,我试了好几次,直到几个月后,终于养出了一朵飘飘花。 飘飘花有七片花瓣,每片花瓣颜色皆不同,由里至外,颜色由深至浅,我看着那七彩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下,仿佛七颗宝石齐聚,竟觉得有些目眩神迷之感。 真好看。 值了。 我把全皇宫唯一一朵飘飘花摆在青藻宫门口炫耀了几天,又被嘉嫔借去作画,在霖泉宫放了几天,最后,我趁着这飘飘花还没结果,迅猛快速地把花摘了下来,做成了全皇宫唯一一朵七彩的干花。 冯静仪痛心疾首道:“传说飘飘花果实在契丹价值千金,你个败家子啊败家子。” 我道:“在契丹价值万金,在大宁朝皇城也是一文不值,你没看嘉嫔,我不过说要收她一点赏花费,她却一分也不肯给。” 冯静仪道:“嘉嫔最近也是穷得很,她看中了契丹的染料,但契丹商船一年才来一次,她硬是一下子买了十盒,前儿姜老板进宫,又从她那捞了不少钱,我看她现在啊,西北风配土就是最好的粮食。 这可真是…… “啧啧啧,还是要勤俭持家啊。” 冯静仪道:“勤俭持家?那是我们这样的人才需要勤俭持家,嘉嫔是盐商之女,她连勤俭的俭字都未必认得呢。” “盐商?”我道,“那她是皇商出身啊,难怪。” 我朝只有一位盐商,在大宁朝前是个贩私盐的商人,财力雄厚,因在建朝时很给了些援助,便成了朝廷撑腰的皇家盐商,又因在大宁朝与突厥百越的战争中出了不少钱,战争结束后,皇上将他们家家主封了爵,嘉嫔想来就是那时进宫的。 如此看来,嘉嫔的家世也很不错啊。 不过宫里的女子,恐怕没几个家世差的,连我当初那样,熬了十年后,都有了做大将军的姐夫。 沈辰如今远在百越,也不知百越的战况如何了。 虽然皇上和文武百官似乎都觉得这场仗很轻松,三皇子也这么认为,但想到长公主那天说的“草原沼泽、猛兽毒蛇、食人虫蚁”,我还是有些心中不安。 三皇子未参战,我便没有家书,完全打听不到百越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长姐的近况,某日三皇子来请安时,我想到三皇子可以自由出入宫闱,便委托了三皇子为我传递长姐的消息。 我不逼着三皇子参加相亲宴时,三皇子便很好说话,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和他又闲聊了几句,从他散漫的闲话中,我突然发现,三皇子近来似乎跟赵方清走的很近? 好啊,两个执意不肯成婚的男人凑一块儿了。
第88章 长姐流产 因赵方清实在单身太久了,何老先生曾提出过为赵方清做媒,赵方清同意了,男女双方约在一诗会上,结果那时正赶上一件大案子,赵方清留在刑部加班加点,忘了这回事,直接放了那女子的鸽子。 刑部尚书也曾为赵方清牵过线,结果诗会进行到一半,有百姓求见,告状喊冤,赵方清直接撇下众人,出去处理事务。 关键那事并不是该归他管的,全因赵方清太出名,才总有人找上门。 此后再有人给赵方清牵线搭桥,赵方清便一律以公务繁忙无暇顾家为由拒绝了,旁人做媒本就只是看个热闹,不是真心着急,赵方清又无父无母,没人帮着张罗婚事,赵方清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我们三人捧着西瓜围坐于撷芳殿,三皇子道:“赵大人也是忙于国事,他最近又在拟定新法,欲使各郡县民意能直接上达天听,同时禁百越奴市,严查百越奴商人,还要在突厥和百越增设学堂。” 冯静仪道:“使各郡县民意直接上达天听?还禁百越奴?他这是作死啊,难怪他不成婚,要我是他,我也不成婚,株连之罪可还没被废呢,别祸害了京城的良家女子。” 三皇子道:“那还不至于,赵大人不曾私德有亏,父皇又是铁血手腕,断不会受小人蒙蔽,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我有些奇怪。 当初是赵方清出手扳倒了李家,使三皇子彻底失去了母家的依靠,如今三皇子居然这样称赞赵方清? 赵方清受何老先生提携知遇之恩,何家与三皇子又是对立的,赵方清也敢让三皇子夸他? 朝堂派系之争,真的有这么温和虚伪吗? 或者其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三皇子和赵方清其实都是大公无私的正直人,并不为个人私情利益而结交? 太复杂了。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想了。 反正赵方清和三皇子都是聪明人,我何苦去担忧他们的事情…… 两天后,三皇子带来了长姐的消息。 我长姐有孕了。 因三皇子是为我而打听的,长姐透露的东西还要更多些。 我长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是双生子,且胎像十分不稳,随时可能流产。 大夫说,我长姐纵使能把孩子保到八个月,生产时也必定会难产,到时,别的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我长姐生孩子就是奈何桥逛一逛。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孟婆灌了汤。 长姐说,她现在已经从将军府搬到了沈府调养安胎,沈国公已向皇上报备,修书给了沈辰,孩子是去是留,难产时保大保小,都由沈辰这个父亲来做决定,如今就静待沈辰回音了。 我很不爽。 虽然知道沈辰不会害我长姐,但我长姐的性命,凭什么要由沈辰来决定。 我道:“焕儿,你可有法子拦下沈辰的家书?” 三皇子无奈道:“没有,军中主将传出的书信,都会用蜡封住,就算拦下,我也不能私自查看或修改。” “好吧。” “等军中传来书信时,我会再去拜访沈夫人的。” 三皇子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沈辰传来的书信,我是和长姐在同一天知道书信内容的。 沈辰在信里说,孩子去留由大夫决断,一切以我长姐为重,他已经向皇上告假,待结束最近一场战役,就立即随信差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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