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哥怎么不上前去领药?我们这里的药都不要银子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药碗递上去。 那戴面具之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把药亲自送来,身形微顿,有些迟疑地上前,接过药碗的手有些颤抖。 虞时娇觉得他甚至有几分僵硬, 她未做他想,只以为这是从周边村落里赶来的病患。 疫症到底是扩散了, 如今除了宁安镇, 底下的村落也受了影响, 镇里这几日来了不少求医问药的, 大多都是青壮年,所以虞时娇对此并不奇怪。 穷困人家便只有青壮年能来求药了,他们怕花银子,有的在药铺前转悠了半天也不敢走进去, 唯恐吃药看病花去家里大把积蓄。 阴郁青年未发一语, 本来不想接过药碗,却又像是被接到什么信号般把药碗捧了过去, “多谢这位大夫,我们兄弟是从周边村里来的, 现下银钱用光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 他话说得一板一眼, 神情未见不好意思。 虞时娇蹙眉,刚想转身, 却被方才戴面具的那位给拉住了。 对方拉住了她,却又没说话。 “这位大夫抱歉,我大哥他……他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还如此远来求医。 虞时娇抿了抿唇,到底是面露不忍,引着他们二人进了医馆内。 “两位同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却没注意到那位戴着古怪面具的那人一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像是无比贪婪地望着她,幽井般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背影,似乎是要把每一处都刻印在脑海里。 沈渊渟赶到贺州时,瘟疫已大面积爆发,路上处处都设有关卡,他只能隐入小路,可却没想到路上竟遭到了伏击。 他只带了一支暗卫,这次伏击便损失大半,为了安全进入贺州,他只能易容变装,还戴了面具隐藏自己。 只是他没有想到,才进入宁安镇,便见到了娇娇, 他已有三年没见过她了,他曾想过两人再次相遇会是何情景,或许娇娇见到他便会拂袖而去,还和以前那样害怕他。 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进来前他做了简单的易容,还加了一副面具,恐怕娇娇很难认出来了。 他们一身褴褛,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料子,被认成是逃难来的病患也在所难免。 虞时娇引着他们进了屋里,如今医馆里人手不够,若是过来帮忙的话能管吃管住,对这两人也是个好去处了。 “师姐,医馆还缺人手吗?” 负责这里事宜的大师姐丁瑶,丁瑶是位长相清秀的姑娘,她此时正在分拣百姓挖过来的草药,仔细辨别有没有相似的毒草混进来,听见虞时娇的声音,才抬起头, “如今还缺个煎药搬东西的,”她望了望娇娇身后跟着的这两位,看起来倒是身强力壮,只是不知搬起东西来如何,“他们若是会煎药,便留下吧。” 虞时娇点头,回首去问这两位大哥,“两位大哥可会煎药,若是不熟练也没关系,我们会有人教,只是搬东西这样的苦力活便少不了了。 我们医馆这里包吃包住,二位意下如何?” 跟着陛下的暗十三是后来加入暗卫的,他知道陛下有位十分看重的虞小姐,却不知眼前这位就是,他见陛下没有说话,以为是担心有人认出他的声音,于是替陛下婉拒道: “多谢这位大夫的好意,我和……兄长暂时不……”他话说到一半,硬生生转了个弯,“不知道去哪里,多谢大夫收留。” 暗十三瞥了眼陛下,陛下方才用内力传音告诉他要留在这里,这是为何? 他想了想,如今暗卫营里只剩他留在陛下身边,想必陛下是为了隐藏身份,这个小医馆如今鱼龙混杂,最是适合藏身。 虞时娇没听出他的生硬转折,只以为这二人是不好意思,她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夫,我姓虞,两位不必如此客气。” 暗十三从善如流地改称虞姑娘,跟着虞时娇往前走了半天,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陛下十分看重的那位虞小姐,也姓虞。 他心里想法不断,但却一丝一毫都没表现出来。 心里觉得陛下是为了虞小姐甘心在这里做苦工的想法实在太过离经叛道,只能压下去。 走在他前面的沈渊渟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敢让它频繁落到娇娇身上。 娇娇变了,她比以往在江北时要有朝气,笑容也变动了,一双星眸璀璨,看向人时亮晶晶的。 他掐紧了手心,力道大得把手心那块疤撕扯开,流出血迹来。 血腥味引起了虞时娇的注意,即便是在神医谷待了三年,她依旧讨厌血腥气。 每次见到血液她都会想起那些过往,看到娇娇苍白的脸,沈渊渟方要上前问她怎么了,却见她眼神落在他淌血的手掌上。 他把手掌收在背后,暗十三得了陛下吩咐上前解释道: “许是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虞姑娘无需介意。” 暗十三心里打鼓,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只能顺从地上前解释,毕竟殿下如今‘不会说话’,自然不能露馅儿。 虞时娇也未怀疑,她拿出一瓶伤药来,递给暗十三,再把两人引到医馆的住处便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只留下了沈渊渟和暗十三,暗十三跪在地上, “陛下,属下目前联系不到其他暗卫,请陛下稍等几日。” 沈渊渟轻轻颌首,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一心挂在娇娇身上,什么也顾不得了。 娇娇在外面确实过得很好,这些年他让暗卫多次混入神医谷,就是为了去看娇娇过得如何,得到的答案是一切安好,可是他总不能放心。 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承认,娇娇离开他后过得比以往畅快,甚至好学会了医术。 四方的禁宫囚住了她,她不愿意回来,也不会再想起他了。 沈渊渟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几年他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不想被暗十三看出,他沉思了片刻,吩咐道: “元凌大概今日便到宁安镇了,你去告诉他,无论如何朕要这宁安百姓平安。” “是。” 暗十三不疑有他,立刻退下。 他走后,沈渊渟拿出随身携带的珠花簪子,这是娇娇之前最喜欢的。 这簪子被大火烧得有些黑了,他从火海里把他捡回来,日夜睹物思人,却也明白,簪花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第56章 宁安镇 沈渊渟和暗十三就这样留在了医馆内, 城中事暂由裕章处理,他也未去和裕章相认。 如今截杀他的人暂不明朗,他无意现身于人前, 便留在了庆元医馆内。 刚来医馆内帮忙的都是从烧灶开始, 暗十三直接傻了眼,他们做暗卫出身的,山野间烤野物也是学过的,只是这土灶倒是从未用过。 暗十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帮熬药的大娘拉动风箱, 他呼哧拉了几下,直接把微不可见的火苗给熄灭了。 “哎哟!怎么这火灭了?” 李大娘是早就来这里帮忙的, 见好不容易生起的火被吹灭, 立即板下脸来。 “小伙子你不会用风灶就说话!做甚要瞎鼓捣啊?” 李大娘嗓门大, 她这一喊, 医馆内熬夜的其他人也立刻看过来,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责怪,暗十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面上被训得不敢吱声,乖乖朝李大娘学如何拉风箱, 暗地里却生怕陛下也被大娘训斥, 陛下可是天子,若是被这乡野里的民妇骂了?那成何体统! 他偷偷往后看,却见陛下坐在一只木质小凳子上,一旁是正在抓药草的虞姑娘, 陛下似乎无师自通了这风箱如何用, 不一会儿便将风灶的火升了起来。 虞姑娘分还了药, 这风灶立刻起了火,她自己则是被冒出来的烟熏得咳嗽两声, 热气熏得她额头都是汗也没工夫擦拭。 只是即便是如此,虞姑娘也依旧有股清丽的美,她戴着隔绝疫症用的艾草面纱,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可一双秋水剪瞳目光盈盈,顾盼流转便叫人心软。 他才看了几眼,后背便生出一股寒意,再一次侧目便和陛下的眸光对上。 陛下的眼里依旧无波无澜,积年未消的冰霜像是要冻掉一切,金樽玉质的贵公子即便是落魄到在这里烧灶,也依旧气度惊人。 暗十三急忙转过头,不敢再看。他只是看了虞姑娘几眼,便觉得命悬一线了。 现在天还不算太冷,烟气缭绕,他眼尖地感觉到,四周似乎有内力波动,他几不可查地瞥了一眼,便见陛下和虞姑娘周围的烟气都在往四周飘散,半点没有飘过去。 学到了这招的暗十三默默催动内力,果不其然这烟一下就飘去了别处,再也呛不到自己了。 不愧是陛下,连这风灶都会用,还想到了用内力驱逐烟熏。 暗十三默默观察着,来这里做苦力的都是农家人,医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加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就连几个婶子都未觉得累。 他本就是暗卫出身,做这些更是游刃有余,他烧完灶了,又去前厅找神医谷的师姐丁瑶找活计干。 干完了丁瑶嘱咐的活计,暗十三刚要回去喝口水,便见陛下在同与虞姑娘还有几个婶子洗净草药正要去晾晒。 他立即凑到陛下面前,“陛……大哥,还是我来吧,你本来就身子不好,这些事便交由我来。” 他说完还不忘和几位婶子还有虞姑娘打招呼,“几位婶子,我大哥身子不好,以后若有事你便尽管叫我,我一个人能干两个的活,绝不吃白饭!” 虞姑娘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倒是友爱和睦,点头答应下来,几位婶子自然也不无不可,毕竟暗十三能干在这一上午便出了名,他力气大不说还极为诚恳,甚至有点傻气,倒是他那位大哥看起来颇为阴郁,还不会说话,还戴着面具,婶子们不大愿意理他。 暗十三淘洗着草药,认认真真把草根去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干这活儿的时候他觉得一旁休息喝水的陛下望向他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 当晚,自作聪明的暗十三便被暗一大哥拉过去比试了一番,第二日便再也不敢强出头插进陛下和虞姑娘之间了。 元凌赶到时,宁安镇的情形已得到了改善。 裕章手握陛下给的密旨,他杀了不少欺上瞒下的冗官,城里的百姓在神医谷众弟子的医治下,病情也基本稳定了下来,只是疫症还未研究出根治的方子,城里的病患大多是被吊着口气。 元凌从江北带来了大量粮食和药材,还有数十位太医院的御医,这可解了燃眉之急。 但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如今贺州之内,离得稍远的元福镇也无端爆出了瘟疫。 这瘟疫和宁安镇内的一样,病人大多咳嗽,高热不腿,身上还会冒出红疹。 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可从江北来的御医和神医谷弟子在药方上都没有什么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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