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话外都在说,如今娇娇对他,只不过是怜悯。 沈渊渟自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如今他能在这里,是因为他是不知从那里来的‘安大哥’,若他是沈渊渟,怕是晕倒在外面,娇娇都不会理。 他不以为意,随便张元说些什么,直接把挑好的桂枝成筐放到娇娇面前。 “安大哥辛苦了。”虞时娇朝他笑笑,眉眼里满是惊喜,“张大哥今日刚来,还要拜托你多教一教他。” 她语气里满是对他的信赖,眼里也亮晶晶的。 她总是这般柔软,对一切都充满善意。 沈渊渟想到娇娇收养的那只兔子,那只兔子只是太医院的一只普通药兔,可娇娇却无比珍惜。 她总是这样,可却也能毫不犹豫地朝他心口扎进去,她应该是真的恨死他了。 沉默地收回篓筐,却被虞时娇眼尖地看见指节上被扎出了血,看样子是挑选桂枝时不当心被扎破的。 虞时娇有些无奈地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安大哥受伤了要告诉我,即便是不能说话也可以让安二哥来同我说。” 他们二人的熟稔互动被张元看在眼里,他沉下脸,虞姑娘虽然善良,可却从不会对陌生人如此关心。 等沈渊渟重新坐到小凳子上挑桂枝时,两人齐齐沉默,干活仔细又认真,直到晚间才停下。 张元是住在城守府里的,他走前特意把虞姑娘叫住,两人在医馆内的小亭子里说了些话, 自从重逢,两人还未能单独说上话。 虞时娇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即便张大哥表现得再不介意,可她时至今日还记得那剑尖插进胸膛时喷发的血液,是她对不起张大哥。 在神医谷三年,她虽然不能长时间离开,可小桃村就在神医谷山下,她是想见却又不敢见张婶母子,只能偶尔拜托孟大哥送些东西过去。 “张大哥,不知张大婶如何了?” 她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俯身以表歉意,“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日后我会尽力补偿你和张大婶。” 她话里满是歉意,但张元却摇头,道: “虞姑娘不必客气,当日我虽是受了伤,但那位给了不少银钱,孟大夫及时回了保住了我一条命。” 他摸着胸口处,接着道:“如今这伤疤也早已好了,我只是挂念着你,你这三年过得如何?” 他眼里还是如从前那般的炽热情意,这三年里他娘为他张罗过不少人家的姑娘,可都无疾而终,无论是戴着围帽容貌有损的‘孟姑娘’,还是如今身负秘事仙姿玉貌的虞姑娘,他都喜欢。 只是他心里清楚,他与虞姑娘,大约是不可能了。 他目光里不无遗憾,只是却还是不想放手,他是真心喜爱虞姑娘。 “这三年一切都好,多亏了孟大哥救了我。” 虞时娇避开他的视线,见他的手落在她头顶,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她浑身僵硬,想避开却又忍下,紧抿着唇未出声。 “娇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虞时娇不答,他也没想要她回答,只自顾自接着说:“我知晓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但我却真心喜欢你、爱护你,你既不愿,日后还是只把当做大哥便好。” 他说这话时眸光飘远,隐约见到似乎暗处站着一个人,身姿颀长,不容忽视。 是白天那个哑巴。 张元心里一下跳起来,他心里觉得这哑巴不对劲,可却想不出来。 这人戴着一副面具,还不会说话,他看得出他会些功夫,却又不明白为何这人要龟缩在这一处小小医馆里。 该不会……他把视线落到娇娇身上,神色温柔地为她别好额角的碎发。 立于廊下的那人果然立时就变了脸色,他俯下身,未等娇娇推开一步便能感觉到那人气息浮动,乱了章法。 他抬起头,挑衅一笑,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我已知晓你的心意了,娇娇日后不必担忧,我对你以后也只会有兄妹之情。” 他说得坦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发苦。 虞时娇也有些不自在,她站在医馆门口把张大哥送出去,看着人消失在夜晚的长街上才回了房。 她目光太过复杂,把这看在眼里的沈渊渟回错了意。 往城守府走的张元心里沉闷,他路过一家酒馆,心里暗笑,若不是如今这城里没有酒家在,他定是要喝个痛快。 他不意外娇娇会拒绝,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他转过一条巷子,见巷尾立着一人。 那人未做掩饰,还是与方才同样的金色雕花细纹面具,浦一出手便是直冲着他面目而来。 张元是练过的,自然明白这人武艺远在自己之上,他闪身躲过,两人来回打了几个回合他便力有不敌。 “咳!”嘴角流出血后,张元看着要娶他性命的‘哑巴’,道: “你接近娇娇究竟有何目的?” 沈渊渟听他如此亲昵地唤‘娇娇’,下手愈发狠辣。 “不关你的事。” 这声音经过三年,张元还是忘不掉。 “你是三年前那个要挟娇娇之人!”张元无比笃定。 ‘要挟’两个字叫沈渊渟失了神,他眼看着张元避开,不发一言,默认了这个事实。 “三年前你用我要挟娇娇同你回去,如今又要故技重施吗?” 他眼里的讽刺犹如实质,叫沈渊渟停下了动作。 但转瞬,他狠狠掐住张元的脖子,用力将人抵在墙上,眼眸里全是杀意。 张元要在窒息前大脑一片空白,被放下时只觉得逃过一劫, “今日之事,若是被娇娇知晓,张镖师怕是……” 他话里是浓浓的杀意,张元自然明白,他这是并不想被娇娇发现, “我若是告知于娇娇,又当如何?” “不如何。”沈渊渟借着月光用手帕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与母相依为命多年……” 他话还未说完,张元便脸色苍白,强撑道: “我知晓要如何做了。” 沈渊渟一笑,语气里不无赞赏,“聪明人的做法。” 他未做停留,出了巷子便回了医馆。 他今日确实是要杀了张元的,就凭他敢在他面前故意挑衅,竟然还同娇娇亲近,他不允许任何靠近娇娇,他心里的嫉妒与日俱增,根本压抑不住杀意。 杀意淡去时,心里却满是后悔,他不敢如此冲动,娇娇最不喜他用身边之人威胁,他应该听话一些,讨喜一些,这样说不定娇娇便愿意回来了。 他拿起怀里的短刃,这短刃上镶嵌的红玉纯净如血,还是三年前的那柄短刃,他抽出刀子在左手臂上划下一道,一股股鲜血流下来,滴落在地。 暗十三跪地埋首,呐呐不敢言。 可沈渊渟却不以为意,他看着伤口处的血一点点涌出来,而手指上包扎好的伤口是娇娇今日为他包的。 他看着处理好的伤口,笑出声,娇娇还是关心他的,不是吗? 即便如今他接着另一个身份,可娇娇还是愿意关心他,那其他的便都不重要。
第59章 试药 重症区的病患死伤无数, 许多病患的尸体被火烧后掩埋,日子越来越快,可御医和神医谷之人都束手无策。 天气越来越冷, 裕章派人征用的客栈已放不下这么多病人, 不少仁义之士主动让出空着的私宅用于安放病患。 虞时娇自然是清楚这些情况,她抿了抿唇,想起丁瑶师姐闭关前说的话,心乱如麻。 忽然,眼前被放了一盏茶, 茶香清冽。 她抬眸,是安大哥。 安大哥今日穿着一件粗布麻衣, 身姿颀长, 戴着的雕纹面具让他看起来颇为不寻常, 一点都不像个农家汉, 反倒像什么大人物。 虞时娇接过茶盏,捧着暖了暖手,“多谢安大哥。” 安大哥朝她颌首,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起了好奇心, 问道: “安大哥的全名是什么?” 沈渊渟默了一瞬, 沾了沾水在石几上写下一个‘时’字。 “安时?” 虞时娇默念了声,“安大哥和我名字里有字是一样的。” 她笑起来,也仿照着他的样子在石几上写下‘虞时娇’三个字。 她的字清秀姝丽,是他曾一笔一划教过的簪花小楷。 这些过往仿若刻印般在娇娇身上留下了痕迹, 永远无法磨灭, 沈渊渟突然觉得满足, 日后无论如何,娇娇都记得他, 无论爱恨,她都忘不了他。 他总是劝自己,这样就够了,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来见她。 贺州这样猛烈的疫症,他却毫不犹豫地闯进来,昔年明明最看重权势,可如今却也能放下,只是如今最想要的,倒是没办法强求了。 借着月色,他能看到娇娇脸上的柔意,她是轻松的,即便是在这生死一线的宁安镇内,却也始终心怀希望。 他曾派人去调查娇娇在相府中的事。 她在相府是最不受欢迎的存在,即便是仆从也可以随意踩几脚,虞氏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下了令叫人不许理会娇娇,娇娇便只能与奶娘终日缩在小院里。 可即便如此,入了深宫的娇娇却还是一门心思扑上来,想要待他好,是他看不清自己,也伤害了娇娇。 今夜的夜色太美,虞时娇一时也有些恍惚,她竟突然觉得,面前的安大哥与那人好像。 江北的一切回忆都显得太过久远,即便是才过了三年,她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久。 曾经她以为她和沈渊渟便只能纠葛到死,却没想到最后他却放了她。 许是觉得无趣吧,世家大族的小姐无一不是容貌娇美、琴棋书画精通,她这样一门心思扑上去的,沈渊渟最不缺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都有无数人心悦他,当初追着不放也不过是不甘心她竟敢逃罢了。 她摇摇头,试图把这人从脑海里驱赶出去,有意无意问道: “安大哥可有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 不知为何,虞时娇总觉得面前之人的脸色有些奇怪,她和他对上眼神,被里面汹涌的感情吓到,直接偏过头, “既无事,那我先回房了,明日还要继续施药。”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留在石几旁的沈渊渟坐下,拿起方才被她喝过一口的茶盏,轻轻抿了口。 看着石几上并排着‘安时’、‘虞时娇’,兀自笑了。 暗十三从树上跃下,跪地回禀道: “陛下,属下如今已与剩下的暗卫取得联系,之前截杀之人武功路数不凡,想必是出自一门一派,暗一已前去调查了。” 沈渊渟点头,吩咐道: “明日去找些糕点来,不必太过精细,别叫人看出端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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