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却没动弹,目光仍旧落在贺烬身上,长公主目光严厉起来:“你……” “母亲息怒。” 贺烬忽然开了口,他已经垂下了头,声音比之方才更轻了些,可仍旧是清晰的:“儿子不至于没出息到要来算计自己的生母……” 他微微顿了一下,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路是儿子自己选的,再苦也会走下去,即便遇见了什么难处也不敢劳累母亲……您请回慈安堂歇着吧。” 长公主目光落在他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上,心口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重了,可…… 她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朝外走了。 “长公主殿下。” 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就见那个让他们母子变得越发生疏的罪魁祸首正抬眼看着自己—— “您就不想看看贺烬的伤吗?”
第318章 你在怨我 长公主顿住了。 她回头看了看贺烬,迟疑许久还是转身走了回来,她刻意舒缓了语气:“伤了哪里?城门就算不安生,也不该有人对你动手才对。” 贺烬已经垂下了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左右不是要命的伤,就不必劳累母亲惦记了。” 他满身抗拒,长公主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便后退了一步。 孙嬷嬷最了解她的脾气,忍不住插嘴:“说是在胸膛上,来都来了,看一眼也安心。” 胸膛? 长公主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摸了过去,阮小梨下意识开口:“别碰……”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她只能眼看着贺烬身体一抖,贴着墙壁就滑了下去。 长公主唬了一跳:“怎么了?” 孙嬷嬷心疼的眼圈通红:“都说了,大夫说是挖了一块肉去,你怎么就是不听?!” 长公主一怔,却仍旧皱起眉头来训斥孙嬷嬷:“好端端挖肉做什么?你说的那般骇人,让本宫怎么信?!” 她又看向贺烬,若是当真那么厉害,人刚才又怎么会好端端地站着? 可若不是,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她一时竟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垂眼看着贺烬:“你……哪里不舒服?当真伤的厉害?” 贺烬垂着头急促的喘息了几口,才哑着声音开口:“没什么……母亲不必放在心上,请回吧。” 他说着话就将手撑在地面上,仿佛想借力站起来说明自己真的没事一样,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他一动就歪了下去。 阮小梨连忙撑住他:“贺烬?寒江,快去请大夫!” 贺烬没再开口,靠在阮小梨身上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脸颊明明苍白,身上却再次烫了起来,阮小梨被烫的一颤,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贺烬?你怎么样?” 贺烬声音又轻又闷的应了一声,虽然长公主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远不如昨天赤鹰踹的那脚厉害,可他眼前却仍旧一阵阵发黑,别说站起来,就连这么坐着,都要靠阮小梨撑着才好。 他今天可能真的去不了了。 他闭上眼睛,心里苦笑了一声,有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慢慢涌上来,连守城门这种事都要半途而废……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阮小梨……” 他呢喃了一句,很想说点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阮小梨,对不起啊…… 他意识已经有些昏沉,阮小梨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灼热,心里顿时有些慌:“来人,快来人,把他抬到床上去,不能坐在地上,不能再着凉了……” 外头很快便进来几个银甲侍卫,轻手轻脚的将贺烬抬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贺烬仍旧疼的蜷缩了一下,原本有些昏沉的意识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清醒了过来。 阮小梨紧紧握着他的手:“贺烬,疼你就喊。” 前两天也是这样的,随便喊点什么,总好过这么干忍着。 可贺烬只是摇头,紧紧咬着牙,眨眼的功夫嘴角就淌出了血迹,却始终一声不吭。 长公主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抬脚走了过去,她看着仍旧算是冷静的,可心里却已经乱了起来,她并没有怀疑贺烬在做戏,只是以为是孙嬷嬷和阮小梨的手段,可那脱口而出的话却到底将贺烬给伤了。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先低了头:“到底是什么伤?碰一下怎么就这么厉害?烬儿,给母亲看看你的伤。” 贺烬沉默许久,长公主有些按捺不住脾气:“贺烬?” 贺烬这才叹了口气,抬眼朝她看过来:“母亲是为什么要看我的伤?” 长公主被问的一愣,她为什么要看贺烬的伤?自然是关心他,惦记他…… 可不等她将话说出来,贺烬便闭上了眼睛:“阮小梨,取剪刀来。” 剪刀就在手边,贺烬这幅样子动一下都疼,不管是衣裳还是包扎的细布,剪开都能让他少受些罪。 “我给你剪开?” 贺烬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扭开了头。 阮小梨很小心,只是动作有些慢,可衣服毕竟只有那么多,所以他那骇人的伤口,还是一点一点慢慢的在长公主面前露出了全貌。 屋子里一时间针落可闻,片刻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伤口…… 长公主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大昌的忠勇侯,皇帝的亲外甥,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厉害的伤。 之前孙嬷嬷那般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对方夸大其词,见贺烬碰一下就倒,也以为是他娇气了些…… 可现在,那狰狞的伤口就这样赤裸裸的摊开在她面前,只是看一眼都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贺烬该多疼? 她情不自禁走了过去:“烬儿……” 贺烬却垂下了眼睛,语气里仍旧听不出波澜:“母亲要看的,是这种伤口吗?” 长公主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会想要看贺烬身上有这么厉害的伤? 她张嘴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的话,和那些不闻不问的日子…… 烬儿,母亲不是有意的…… 孙嬷嬷也是第一回 见贺烬的伤,她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怎么能伤的这么厉害?那个杀千刀的敢这么对你……” 这句话给长公主提了醒,她几乎是浑身一颤,从心疼愧疚里回过神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谁,大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对你?!” 她说着话,凌厉的目光就落在了阮小梨身上,她不是怀疑阮小梨,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不知情。 阮小梨果然点了点头:“我知道是谁,十六卫里面……” 贺烬忽然闷哼一声:“别说了。” 他显然不是有意喊得,只是着急说话一时便没能忍住,但他的语气很快就冷静了下去:“此事并无何处可指责,母亲不必插手,儿子自会处理妥当。” 长公主强撑的冷静有些维持不住了:“你这幅样子要怎么自己处理?!” 贺烬搁在床边的手一颤,将一点被子慢慢抓进了手里,他这才开口:“母亲既然从未打算过问此事,现在就不必再脏了手……儿子该做的事情,总会做到的。” 什么叫从未打算过问?什么叫脏了手? 长公主心口闷闷的发疼,她看着贺烬苍白的脸,身上的骄傲和凌厉一点点退了下去:“你是在怪母亲对吗?” 她苦笑了一声:“你在怪我没有护着你,怪我没有帮着你对吗?” 贺烬抬头朝她看过来,长公主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浑浊,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看的人心口发慌。 可他的声音却仍旧平静:“母亲该知道的,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怪您,只是着实不必了,儿子能处理好的。”
第319章 看他怎么装傻 长公主从未觉得自己对贺烬严厉有哪里不对,她将侯府的这个独子教养的文精武通,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在同辈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她教他取财之术,教他为官之道,也教他为人处世,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母亲,她将自己的儿子教的人人称赞,哪怕是贺家嫡系的二房三房那么虎视眈眈,也没办法挑出他的错漏来。 她本该为此骄傲。 可现在,她的儿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却连一个字都不肯告诉她,就算自己想替他出头,他也只有一句不必。 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贺家主母,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扶着椅子坐了下去,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室内的气氛再次沉凝下来,贺烬张了张嘴,长公主的心不自觉提起来,她竟然有些怕了,她怕自己的儿子再次开口撵她走。 好在大夫进来了,阻止了贺烬即将说出口的话。 外人面前,长公主再次恢复了她的骄傲和冷淡,她看着大夫:“侯爷的伤到底怎么样?用的什么药?多久能好?” 大夫跪在地上,被她的看的不敢抬头:“回长公主的话,侯爷这伤又深,创口又大,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少不得要好好躺上半年。” 半年…… 长公主心里越发难受,可犹豫片刻还是看着贺烬开了口:“你也听见了,这幅样子不能再出去了。” 贺烬沉默着没开口,但在场的都了解他,他这幅态度就是不肯听话的意思。 长公主眉头又拧起来,大约是想教训贺烬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逼着自己缓和了语气:“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你何必非要一步到位?你这是要和皇上置气吗?” 贺烬抬眼看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我没这么想过,只是不想半途而废……” 他看了眼阮小梨,慢慢伸手过去,原本想去碰一下阮小梨的手,可犹豫片刻还是顾忌着长公主在,打消了念头。 阮小梨的手却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贺烬心里一烫,眼神却仍旧暗了下去,他看着阮小梨那双清亮的眼睛,声音清缓而嘶哑:“当初答应她让她在侯府终老,却让她被人抢走;答应她要保住那个孩子,最后又……现在我应了她要娶她,母亲,我想做到。” 握着他的手颤了颤,却并没有收回去。 贺烬沉闷许久的心里总算涌上来一点名为喜悦的情绪,阮小梨,孩子的事你是不是快要放下了…… 长公主不知道贺烬这种时候还在想早就过去了的事情,她现在只想骂贺烬愚蠢,阮小梨这样的身份,进寻常百姓人家做正头娘子尚且困难,何况是他们侯府。 可她不能说出来,因为贺烬走到这一步,是很认真的,他是真的很想娶阮小梨。 她只好叹了口气:“烬儿,你糊涂。” 贺烬轻轻的应了一声,倒是没反驳,可越是如此,便越是态度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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