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虽听着客气,却是夹枪带棒,字字锋利,无异于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罔顾人伦,不懂礼数。 陈彧听懂了,脸色刷的就阴沉了下去:“竖子你敢!” 自打做了太子岳父,即便是和皇上站在了对立面,可因为太子颇得宗亲推崇,地位还算稳固,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更是借着太子的势从刑部尚书变成了吏部尚书。 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吏部掌管的可是满朝文武的升迁之路,一向是谁都不敢得罪他的。 时间一久,他官威自然上来了,有时候连太子的面子都不肯给,可眼下却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骂。 可他是个文官,不能动手,否则便是辱了斯文,他瞪着寒江,阴恻恻的笑起来:“贺侯果然年轻,教的身边的奴才这般不懂事……身为长辈,还是该劝你一句,这样的东西早处置了吧,免得以后碍了你的仕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寒江带着笑的脸慢慢僵住,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窜起来,这陈彧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贺烬面前称长辈? 他们家爷的长辈,是长公主,是太后,是皇上! “你……” “寒江,走吧。” 贺烬的声音隔着车门传出来,即便陈彧刚才的表现称得上是挑衅,可他的语气却十分平和,仿佛没听见那些话,也或者听见了,却不打算计较。 寒江只觉得憋闷,这些年贺烬的脾气收敛的厉害,以往的骄傲和意气突兀地不见了影子,虽然以往他也沉稳,却和眼下这死水般的波澜不惊完全不一样。 若眼下这事情放在四年前,陈家的下场大约就会和当初的胡家一样。 可现在…… 寒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家爷,现在就连遇见冯不印那个曾经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也不过是皱了皱眉。 他憋屈的跳上马车,白英刚要催马往里走,几个十六卫将军就走了出来,却直接无视了贺烬的马车,径直朝着陈彧去了。 “尚书大人,真是稀客,快请快请……” 陈彧得意的看了眼贺烬,矜持的摆了摆手:“还是不去了,有人看老夫不顺眼呢。” “岂敢岂敢,大人且等着,他在这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 马英挥了下鞭子,催着马匹快步进了院子,外头的说话声很是刺耳,可这里头却也算不得安静,既然说是十六卫,那除了远在边境的冯不印,再除去贺烬,这里还有十四个。 虽然门外站着几个,可剩下的人都在议事厅里,嗓门很大,听着像是在吵架,间或还有打砸声,听着很是热闹。 白英面露担忧:“爷……” 贺烬仿佛没听见,径直抬脚进了门,寒江将门带上,原本嘈杂的议事厅瞬间一静,片刻后,一人朝着贺烬冲了过来,对着面门就是一拳,却不等拳头落下,手腕就被人捏住,顺势往前一拽,然后一拧,将他反拧了胳膊硬生生压着跪在了地上。 那人疼的嗷了一声:“将军,属下错了错了……” 贺烬轻咳两声,这才松了手。 人群笑起来:“让你不长记性,将军看着弱,身手可好的很。” “我就是想试试……” 说话间一群人一起动作了起来,七手八脚将砸的乱七八糟的议事厅收拾干净了,然后整齐分列两侧,朝贺烬抬手行礼:“将军。” 贺烬微微一颔首,抬脚在首位上坐了下来:“不必多礼,都坐吧。” 十几个人这才齐刷刷坐下。 贺烬垂眼看他们:“最近做得很好。” 将军们挠着头笑起来,眼底满是诚服,旁人只当贺烬常年不露面,在这十六卫里很不受待见,却不知这里早就被他牢牢掌控在了手里,成了他的刀。 他可是要对太子下手的人,手里怎么能没有筹码呢? 十六卫是凉京城最后的依仗,太子费尽心力想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哪怕只能掌管其中一卫也好,当初甚至为了打开在十六卫的门,连陈敬如那样的人渣都肯收下。 皇上也将十六卫看的十分严密,半分差错都不许出,兜兜转转许久才肯将贺烬放进来。 然而这并不是他当真信任贺烬,而是形势所迫,再加上贺烬至今未曾婚配,没有子嗣,便就没了后顾之忧,何况他人前还病的厉害,便越发让那他当刀用的人放了心。 外头响起脚步声,几个将军推门走进来,一进门脸上就带了笑:“将军,那老匹夫被打发走了,对不住,刚才说的话不太好听,您别往心里去。” 贺烬轻咳了两声:“这般才好,你们要记住了,人前闹得越厉害,脖子上的脑袋才越稳固。”
第393章 边境有问题 贺烬在十六卫呆了大半天,等其余将军们陆陆续续都走了,他才慢慢出了门,回府的路上寒江将贺烬要看的名单拿了出来:“爷,您要看的东西。” 他说着眼底露出几分不安来:“爷,不是奴才想让你心烦,只是这兵部的东西还是少动的好,这名单兵部还没开封,咱们的人自己开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搪塞过去……这要多来几回……” 贺烬没开口,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为首是冯不印,其实他的职位很没有必要,反正回了凉京,就还是要来十六卫的。 之下便是付青云,张云虎,邓志明,程顺……林林总总一共十六个,哪个看起来都不可疑。 寒江探头看了一眼,见贺烬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开了口:“爷,这名单奴才也看过,没什么奇怪的……” 贺烬却摇了摇头:“纸笔。” 寒江连忙从暗格里取出来,铺在桌子上。 贺烬提笔就写,寒江看了两眼才看出来他是在默付悉的那封请功折子,只是不等写完他就停了笔,笔锋下最后两个字,是十七。 “少了一个人。” 贺烬道,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名单,将名字来回数了两遍,的确只有十六个:“一定有问题。” 他手微微颤起来,这些年平和的宛如死水的眼底也再次泛起波澜,可寒江却不得不泼他一头冷水:“爷,名字太多,落下一两个也很正常,反正兵部那边会按照十七个名额去发任命文书,吏部也会按照这个数字记录,这名单不过是走个过场的……”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这种情况发生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贺烬仍旧摇了摇头:“付将军不是那么马虎的人,那个名字一定是她故意不写的,说不定……” 寒江叹气:“爷,阮姨娘就算没死,又怎么可能跟着付将军去边境?那里那么乱,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活下去?即便万一的可能,真的是被付将军带去了那边,也不可能让她进军营啊,只能是找个地方把她安置下来……那落下的名字不可能是她。” 贺烬被堵的哑口无言,寒江说的很对,可他不愿意相信。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名单,倔强的抿着嘴,半晌都不肯开口。 寒江正想劝他两句,马车却又停了下来,白英略带恼怒的声音响起来:“陈大人,你又想做什么?” 寒江开了车窗看了一眼,温和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压低声音和贺烬说话:“是陈彧那老匹夫,奴才下去看看?” 话音落下,贺烬却迟迟没开口,寒江困惑的看过去:“爷?” 贺烬扭开了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寒江愣了愣,悟了,这是自己刚才那些话太过现实,打破了贺烬的自欺欺人,把人得罪了。 若是以往贺烬大约就要黑着脸骂他了,可现在却只是不说话,装听不见而已。 寒江心里叹气,他有些难受,说起来宁愿贺烬骂他一顿,也好过这样忍着。 他说那话的时候也是知道贺烬会不高兴的,可他何尝愿意打击自家主子呢?只是不能不说,他总不能看着贺烬白忙活一场。 他没再烦贺烬,起身下了马车,却不过片刻就敲开了车窗,脸色有些古怪:“爷,他说之前做得事情的确有些失礼,想请您用顿饭当做是赔罪。” 提起正经事,贺烬便将刚才的矛盾放在了一旁,他抬手烧了名单和自己默出来的半封信,动作倒是不疾不徐,怎么看都不像是外头还有人等着的样子。 寒江觉得自己明白了:“那奴才去回绝了他。” 贺烬却在这时候慢吞吞开了口:“我去。” 寒江一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要去?” 贺烬将纸张丢进茶杯里,看着它们烧成了灰,这才开口:“既是陈大人做东,就请他带路吧。” 寒江只好去传话。 不多时马车踢踢踏踏走起来,寒江跳上车辕,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车厢:“爷,您说这陈大人是不是刚缓过劲来觉得咱们贺家不好得罪?” 贺烬摇摇头,他虽然不曾和陈彧共事,可毕竟同朝为官,多少都有些了解,这人锱铢必较,既然特意追到这里来看他的热闹,还提起了当初他不曾赴宴喝喜酒的事情,想必是记恨很久了,怎么会短短半天就想明白呢? “大约是另有所图。” 寒江点点头:“奴才也觉得是,一看就不是什么透彻的人,只是奴才想不明白,他之前给您难堪,是图什么?” 这一点贺烬也想不大明白,可陈彧是太子的人,他的言行也代表了太子的意思,兴许是太子看他不顺眼。 他将荷包取出来,垂眼静静地看着,其实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难堪不难堪的也无所谓,陈彧做得那些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还是太子。 如果说以往,还存在对方登基后和平相处的可能,那四年前的事就连这点可能都抹杀了。 他们之间,非要有个你死我活才好。 而眼下处处太平的大昌,也不需要一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新帝。 马车很快停下,外头响起说话声,酒楼打杂的殷勤的迎了上来:“贵客请下车,马车您给小人吧,给您牵到后院去。” 寒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陈彧已经下了车,正朝这边看过来,他连忙下了车,将贺烬扶了下来。 “贺侯,别看这地方偏僻,手艺却是一绝,你可一定要尝尝。” 说着话他已经大步往前,喊了小二上菜,显然是早就让人来传过话将饭菜备上了,看着倒像是妥帖的,仿佛是真心实意的要和贺烬赔罪。 可等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贺烬就知道自己之前猜的没错,他不是这么透彻的人。 一桌子竟全是酒肉。 他垂眼看着自己那身素衣,极淡的笑了一声。 陈彧仿佛没察觉到丝毫不妥,热切的看着他:“贺侯快尝尝,今天这有风有雨的,我脑子糊涂,先前说错了话,莫要往心里去,来来来,本官为你倒酒,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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