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淮清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快地回复,因此听见她娇俏嗓音的那一刻,他便陷入一片慌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姑娘,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他敛眉,想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 宋南鸢看着他颤动两下的睫毛,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他还是这样、平日里不会撒谎,紧要关头撒谎的时候倒是面不改色,她抬起右手摸了摸发上的白色丝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啊,夫子,学生这就跟你一同回去。” 沈淮清没想到她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袖,末了这才下定决心,低声道:“姑娘,昨日拿走的东西,可否还给在下?” “什么东西啊?”宋南鸢心中了然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却不肯如此轻易地许了他,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胸|前的长发,装作听不懂他话语的意思。 “姑娘,昨日在院中捡到的荷包,可否还给在下?”他溃不成军道。 宋南鸢看见他这般难以忍受的模样,挑了挑眉头,倒是觉得有趣,轻笑一声、她刻意逗弄道:“公子,你这话说的委实无理,那荷包本就是奴家的,何时成了你的?” “况且,公子,自古女子送给男子荷包定情,这荷包可是定情信物,公子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沈淮清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她是没有送给他荷包、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所以,他这到底是在干嘛?他真是疯了才会这样自欺欺人。 他不愿意说话了,像个小哑巴。 宋南鸢倒也不在意,她转身走进屋子,找到梳妆台上的那个荷包,思索片刻,拿起旁边的浅粉色帕子叠成一团塞了进去,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视线落在成片的白色丝带上,她觉得指尖有些发痒,没有任何犹豫便挑起一根丝带拿走,白色的丝带从她白玉似的指尖垂落,倒像是漫天星河散落。 白色的丝带跟鹅黄纱裙交相辉映,显得她容貌清丽、举世无双。 宋南鸢走到门口,斜斜地倚在门侧,看着沈淮清,她忽而嗓音幽幽道:“公子,你若是应允奴家一件事情,我便把这荷包送给你,如何?” 沈淮清平日里处理朝政,对一些细微的字眼尤为敏锐,此时此刻,他便敏锐地察觉了她话语中的用词差异,她说的是“送”,他如果答应了她,她就会把荷包送给他,她像是一只法力无边的水鬼,轻而易举便变幻出他渴望的东西,引诱着他不顾一切靠近,等到他甘愿放下一切的时候,她便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肆无忌惮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他明明应该醒悟的,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沉|沦、抛去一切沉|沦。 “在下答应姑娘。” 闻言,宋南鸢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微微扬着下巴、脸颊两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她言简意赅开口道:“低头。” 沈淮清照做,他满头乌泱泱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而散落,趁着他如玉的面容越发精致。 宋南鸢抬手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够到他,她正准备踮起脚尖、骤然想起这个姿势倒像是在向他求恩宠,她不着痕迹地蹙眉、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嗓音隐含着淡淡的不悦,“公子,再低些。” 他依言照做,正准备开口询问,却感受到她柔软的指尖穿过他宽大的袍子、悄悄勾着他的指尖,沈淮清呼吸猛然一滞,却发现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后便飞快地退了出去。 原来只是给他荷包啊。 这明明就是沈淮清来找她的目的,如今明明得到了这荷包,可是他却又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说不清道不明。 他生平很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偏偏自从遇见她以后,这种感觉却越发强烈了。 宋南鸢将荷包塞到他的手中,这才抬手看着他,右手握着白丝带动作轻柔缠绕在他的眼眸中,冰冰凉凉的丝带落在他的眼眸上,他似乎是觉得有些不适应,眼皮轻轻跳动了两下,只是想到她方才的话语,他还是乖乖弯着腰,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抬手,指尖灵活地在他的乌发后打了一个蝴蝶结,圣洁的丝带于他乌黑发丝形成强烈的对比,沈淮清皮相出挑、即便是瞎了眼仍旧是风姿过人,可是此时在宋南鸢眼中,他身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笑吟吟站在他面前,杏眼含笑仿若坠入满天星河,满足道:“好了,公子可以抬头了。” 沈淮清感受到她温热呼吸的靠近,那股熟悉的桃花香再次在他鼻尖绽放,霎那间、春暖花开,他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似乎在他眼眸上缠绕了什么东西,他们此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不由得想起昨天的那个吻,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耳畔再次响起她的声音,沈淮清这才如梦初醒,他抬头,不由自主抬起右手,触碰到冰冰凉凉的物体,他才知晓这原来是一条白纱,她在他的眼眸上缠了一条白纱。 “姑娘?”他放下右手,侧首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嗓音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宋南鸢看着他如今的模样,越发觉得赏心悦目,他这个样子倒是顺眼多了,她抬手落在自己的胸口,能够感受到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真的是爱极了他现下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的很。 可是莫名地,她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她杏眼咋动两下,随口敷衍道:“公子,前些日子大夫给你开了些明目的药物,这些日子眼睛不能受到日光刺激,喝药一段时间以后,大夫就可以给公子针灸了。” 沈淮清以为她说的是真话,深信不疑。 可惜,她骗了他啊。 她巴不得他的眼睛这一辈子都不要好。 她想要让他成为她生生世世的禁|脔。 --- 宋南鸢见他信了,转身回到屋中,又从桌上挑了几根白丝带塞到他手中,笑吟吟叮嘱道:“公子可要谨遵医嘱。” 冰凉凉的丝带落入手中,沈淮清莫名觉得指尖有些发烫,冰凉的触感总是会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一阵风吹过,白色的丝带飘飘扬扬宛如垂柳,他指尖微动、暗自攥紧了手中的丝带,她心里总归是有他的,要不然今日又怎么会专门去集市上给他买东西呢,况且她还如此担忧他的眼疾,时时刻刻都提醒他。 心中忽然蔓延开来一股隐秘的欢喜,像是一株蒲公英,风一吹、那些遍地的白羽就随风而散,翻山越岭、遍地生根,那些喜欢最终还是在他心里开满了花。 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好哄的人,她只要跟他说两句话,他心中那些隐秘的欢喜便如潮水一般袭来。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宋南鸢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沈淮清还是站在原地,她这才开口提醒道:“公子,不是要教授功课吗?” 闻言,沈淮清才算是如梦初醒,跟在她身后,真是他一个瞎子再怎么心急,也没办法走多快,这才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之间的间距就越来越大。 宋南鸢站在红廊处,俨然回首,却见那人站在远处,白衣胜雪、眼蒙白纱,她原本想要发火,只是看见他这模样、当即也不生气了,好脾气地走回他身边,看见他仍旧是空荡荡的右手,她只当是冷月还没有把拐杖给他,嗓音柔和道:“公子,等会儿要送你一件礼物。” “是拐杖吗?”沈淮清右手攥紧掌心的白纱,闷声问道。 “是啊。” 听见她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沈淮清忽然生出一股闷气,他昨日跟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是不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是从相识到如今、她从未真切听过他说的话? “姑娘,在下不愿意收这份礼物。”沈淮清循着她的方向朝前走了一小步,左手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姑娘,在下不愿意用拐杖。” 宋南鸢倒是并未生气,从小察言观色,她自然能够听出来他语调中的闷气,可是世上有谁规定了、人人都要顺着他的脾气? 他如今是阶下囚,他凭什么拒绝她?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她给了他什么,他都应该欢欢喜喜地接受,何时轮得到他拒绝? 她是他一个人的陛下。 她想要轻轻推开他,只是他的左手紧紧地拽住她的右手,她挣脱不开,于是她嗓音中带着三分愠怒道:“公子,你如今瞎了眼,若是没有拐杖、你难不成想整日摔跤?”她知道这些天潢贵胄宁愿死、也不愿意掉了面子,可不就是个拐杖吗,他都是个瞎子了,还指望自己以后可以健步如飞吗? “是啊。”沈淮清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他一把撤下面上的白丝带,空洞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出奇地雪亮,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坚定道:“姑娘送在下拐杖,究竟是真心为在下着想,还是指望着以后不动声色地疏离在下啊?” 他平日里都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做派,今日居然说出了这样尖锐的言辞,由此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白色的丝带从他的眼眸掉落,清风裹挟着丝带飞远,飘摇地像是一只白鸽。 听见这话,宋南鸢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心虚,她确实是存了这个念头,今日若是碰见了合适的小厮,她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这样频繁地见他了,以身饲虎、难免让自己陷入危难中,这样长期朝夕相对,她难免也会逐渐心动,同样的错误、她已经犯过一次了,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大,眼下这情况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实话,宋南鸢看着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忽而开口委屈道:“公子,你弄疼我了。” 他的力道这才送了一些,只是还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 “公子,奴家真的是担心你,公子如今行走不便,经常摔跤若是摔出了毛病,这可该如何是好?” 宋南鸢的言语听起来着实真情实意,只是她的唇角始终都挂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幸好沈淮清看不见,要不然指定会被她气死。 “可是姑娘,昨日在下不就是告诉姑娘了吗?”沈淮清听见她这看似诚恳的话语,耳根子一软差点就要信了,可是昨日他就告诉过她了,她今日照旧给他带回了拐杖、还欢天喜地告诉她这是送他的礼物,这些日子相处,他有些分不清她的话语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闻言,宋南鸢暗自低骂,杏眼微转,先是不紧不慢打落他的手,接着她步步紧逼、语气飘忽质问道:“公子惯会口是心非,先前在城南的时候,公子起先也是不肯跟奴家回来,后来还不是主动求我带公子回家。” “公子,你这人究竟是天生喜欢说反话、还是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啊?” “这拐杖你若是不喜欢,明日便把它砍了烧火用,可好?” 她踩着绵软的绣花鞋,步步紧逼,让他无路可逃,只能紧紧靠着身后的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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