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清思索片刻,提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侧首问道:“那我们今日先学习韩愈的《师说》,可好?” 低头便看见宣纸上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字迹,宋南鸢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怎么又是这篇古文,从前便是如此,没想到他如今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她眉心微微皱起,干脆果断拒绝道:“不要,换一个。” 若是学了这篇古文,他但是讲解就要花费一日的功夫,并且还要求她背诵全文、默写全文,她看起来这么闲的吗? 她不学。 沈淮清只当她是不喜欢这篇古文,心中并未起疑,提笔又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没想到最后她竟是没有一个愿意学习,他无奈地放下毛笔,轻声道:“姑娘,你到底想要学什么?” 宋南鸢也是被他烦的不行,她原先觉得《师说》复杂晦涩,可是看见他后面提到的那几篇古文,无论是哪一篇都被这篇难多了,她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自己花钱找罪受? 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她反正不当。 看着宣纸上的那几个字迹,她心中越发觉得恼怒,果然痛苦的经历一一浮现在脑海,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她真是恨得牙痒痒,抬手便掀了宣纸,气鼓鼓道:“不学了。” 沈淮清虽说是好脾气,但是也禁不住她这般作,分明是她求他当夫子、说自己想要增长才识,可是今日还未开始学,她便已经如此烦躁了,抬手居然就掀翻了这宣纸,若是长久以往惯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先只是不识字,若是按照这野蛮脾性自由发展,只怕以后没成为浪荡接头的街溜子就算好的了。 他冷笑一声,抬手便拉住她的手腕,训斥道:“姑娘,为学者应当敏而好学,姑娘如今心浮气躁,倒不如先练一下字静静心。” “姑娘想来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今日先写三十遍自己的名字。” 他面色微沉、嗓音低哑,瞧着隐约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闻言,宋南鸢只觉得不可置信,他竟然要惩罚她,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他还真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啊,谁给他的胆子? 她抬手就要甩开他的手,只是他握的力道太重,她挣脱不开,挣扎半天她也没能挣脱,最后她只能冷眼看着他,反口相讥道:“公子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如今给你面子才唤你一声‘夫子’,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夫子了?” 宋南鸢以为说完这么一句话,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松手了,可是他不但没有松手、偏偏握着的力道更重了。 “姑娘,今日这字你必须写,心性如此浮躁,日后可该如何是好?”沈淮清倒也不惯着她,抬手便递过一支狼毫笔,“写吧,今日这字写不完,不许离开。” “五十遍。” 闻言,宋南鸢接过狼毫笔,顿时就炸了,她不可思议道:“方才不是三十遍吗?” “涨了。”他握着她的手腕,语气自然道。 宋南鸢怒极反笑,还真给他脸了,她把狼毫笔摔在桌上,浓墨在宣纸上蔓延开来,她眯眼、语气慢悠悠道:“不写。” 原本寂静的屋内更加安静了,两人原本还算岁月静好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转眼间便成了剑拔弩张的仇家。 “松手。”宋南鸢冷笑一声道。 “今日写不完便不能走。”他如是道。 宋南鸢顿时便炸了,“我让你松手,你听见了吗?” “没有。”他倒是不急,慢条斯理在椅子上坐下,徐缓道。 “姑娘还是趁早写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保持沉默…… 两清 ======
第35章 “姑娘还是趁早写吧。” 慢条斯理说完这一句话, 沈淮清就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就这样攥着她的手腕,彻底把她晾到了一边。 宋南鸢倒是气得牙痒痒, 可是她如今既挣脱不爱他的桎梏, 也没办法跟他心平气和交流杂,站在原地生了一阵子闷气后, 她还是不情不愿捡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她是真的很讨厌“许念云”这个名字, 想着他看不见, 索性便写下自己真正的名字。 她字迹潦草、心中有气,不一会儿便写完了, 非但如此, 担心他起疑, 她还故意在宣纸上画了几道, 这才气鼓鼓摔下毛笔, 闷声道:“写完了, 你松手。” 只是沈淮清并未松手, 只是用右手径直拿起桌上的宣纸, 指尖摸索一阵后, 他眉头微微蹙起,不虞道:“姑娘可是在糊弄在下, 字迹怎么如此潦草?” 顿时,宋南鸢更加生气了, 她夺过他手中的宣纸, 挣扎着便把这张宣纸撕成碎片,漫天雪花飘飘扬扬、散落地上凝结成了霜, 她忍无可忍发发问道:“公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给我松手,你弄疼我了。”她张牙舞爪的像是一只坏脾气的小猫,肆无忌惮用爪子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她不觉得有丝毫的愧疚,只是觉得难以忍受。 沈淮清还是没有开口,他仍旧握着她的手腕。 宋南鸢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他这算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无理取闹吗?她想要冲他说些什么,但是她不想说,可是她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她无法排遣心中的那股怒火,于是她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俯首紧紧地咬住了他的手腕,她像是一只小花猫,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乐趣。 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他的手腕,宋南鸢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他的话语而生气、还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亏钱而生气,她咬着他、表情平静,只是动作毫不留情,可是知道唇齿间涌现一股血腥味,她还是没有松口。 而他即便是感受到了自手腕传来的刺痛,他还是眉眼舒展、神情中没有半分难耐。 宋南鸢终于停口,她抬起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漫不经心道:“公子,你还不松手吗?” 他摇了摇头。 “公子,你松手吧,夜深了,我累了。”她仿佛终于理智回笼,嗓音低低道。 他这才松了手。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她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腕,忽然觉得心头的怒火顿时都烟消云散了,他的伤口是因为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替他包扎伤口,可是莫名的,宋南鸢不想这样做,她看看自己左手腕那一道明显的红痕,再看看他手腕处的伤痕,暗想他们如今应该算是两清了。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去他么的两清。 他欠她一辈子。 她转身就走出了屋子,抬头便看见无边夜色,月色皎洁、星星寂寥,她转身关门的那一刻,忽然看见他的身影,说不出来的寂寥,红烛在桌边摇曳,橘红色的火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子,她忽然又想起了他手腕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宋南鸢叹了一口气,阖上木门。 沈淮清坐在屋中,听见木门传来的“吱嘎”一声,他便知晓她这又离开了,于是这漫漫长夜便只剩下了他一人,她以后恐怕不会来了吧。 她以后应该都不想看见他了。 他暗自想到。 寂寥的夜色逐渐变得更加幽深,稀疏的星点闪烁在夜空中,时不时传来那么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可是这光芒终究是假的,打不来一丝半点的温暖。 宋南鸢回到房中,看着散落在梳妆台桌面的那几根白色丝带,她皱起眉头、有些烦乱地抬手就想要把这些丝带拂落在地上,只是没想到这些丝带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她白皙的指尖,像是依着大树生长的菟丝花。 她看着就觉得胸闷气短,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就想要把这丝带扒拉下来,只是她如今心乱如麻,弄了好久也没能解开。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着心神,好不容易材解开了这些带子,她看着桌上皱巴巴的带子,右手在袖中翻了一阵子,这才找到了那一张雪白的宣纸,宣纸上两个七八分相似的字迹分外打眼,宋南鸢眯了眯眼,橘黄色的火焰跳跃在红烛上,她抬手便将宣纸点燃,火焰蔓延开来,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雪白的宣纸便化成了一团灰烬,风一吹,就什么都不留了。 只是莫名的,她忽然想起来白日那几条随风而散的丝带,她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发痒,思索片刻,她反正睡不着倒不如出去找点事情干。 宋南鸢提着红烛在屋中翻了一阵子,总算是在实木桌子下面找到了一盏花灯,她提着花灯走到园中,清淡的月光倾斜而下,花灯映照出的暖橘光照在她鹅黄色的裙摆,散落满天星光。 天上没有星星,可是她裙裾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 潋滟星光,她提着花灯走到院中。 这宅子地处偏僻,白日就算安静了,到了夜间更是安静的出奇,她站在院子中,倒是不觉得害怕,寻常姑娘大多怕黑,可宋南鸢却是不害怕的,她曾经经历过更加恐怖的事情,因此便不觉得害怕。 她一手拎着裙裾、一手提着花灯,猫着腰在院中寻找那几条白丝带的踪迹,明明是这般索然无味的事情,可是她倒是乐在其中,一个人在院中找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心满意足地攥着手中的丝带离开。 起身的那一刻,她回头,但见原本隐约散发着橘红色暖光的屋子早就陷入一片黑暗,想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腕,她轻轻撇了一下嘴,他倒是不疼、也能睡着。 他自己都不着急,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坦,随手将白色丝带塞到衣袖中,走到院中打了一盆清水便离开了,她端着清水走到他的屋子前,刚想要抬手敲门,只是想到他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不知道敲门他能不能听见? 只是想要他鲜血淋漓的手腕,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抬手尝试性地推了一下门,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这门居然就开了,他、他不是一直都有随手锁门的习惯吗? 莫名其妙的,宋南鸢想到了之前跟他的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她睫毛颤动了两下,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公子,你为何要点燃如此多的蜡烛?” “留给猫儿的。” 那时候不觉得他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毛病,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猫儿在夜晚也能视物,点不点蜡烛都对它没什么影响。 相反,在夜间看不见的是人,而不是猫儿。 所以他口中的猫儿,到底是指什么? 她日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她端着木盆,有些不自在地走到屋中,屋中漆黑一片,她站在原地、好一忽儿才逐渐适应了这一片黑暗,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带金疮药,于是便弯腰把木盆放在了地上,这才拎着裙摆、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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