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是不能。”她扭头呵斥道,琥珀色眼眸中的愤怒清晰可见,她明明看的是他,可莫名的沈淮清就是觉得,她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朕为何不能问,不过是一个死人,朕如何问不得?”他动怒,松开了抱着她的胳膊,语气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死人,也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他处处比你好。”宋南鸢从他怀中起身,右手掐着他的下颌,仔细端详了两下,漫不经心道:“你跟他长的很像,却连他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终于承认了,承认了只是把他当成旁人的替身。 笑话,他堂堂一个帝王,居然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了吗? 沈淮清想要张口反驳,可他脑海中却是空荡荡一片,最终只能无奈的发现,在她眼中,他真的比不上一个死人,那人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他呢、他就活该成为落在她脚边的泥吗?他的一番心意就活该被她扔在脚边、肆意践踏吗? 他气得双手发抖,最后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拉着她的衣袖,嗓音微弱道:“鸢鸢,朕今日不想跟你吵架,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情了?” 闻言,宋南鸢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抽出自己的衣袖就朝着宫殿外面走去。 沈淮清忙不迭追了上去,在她要踏出宫殿门的那一刻,伸手牵住了她,语气藏着不露声色的哀求,“鸢鸢,能不能不闹了?” 她只是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愿意再跟他说。 “鸢鸢,你好好待在这里,朕离开。”瞬间,沈淮清便知晓了她眼神的意思,右手松开了她的衣袖,踏出宫殿外,他只是刚刚走出宫殿,身后的木门便“砰”地一声阖上了。 看样子真的是恨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 平日里呼风唤雨的陛下,如今倒是狼狈如斯,怕是连街上的流浪狗也比不过。 沈淮清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么多日的耳鬓厮磨,他以为她心中至少对他也会有一丁半点的感情,可惜啊,从头到尾,他在她心中都是一个人的替身,连那人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的心意在她面前贱如土,不管他做什么,她的眼里都看不见他。 他抬脚想要离开,转身的时候,但见红廊蜿蜒、一道闪电撕破了夜空,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道雷声,漫天大雨倾泻而下、像是银河从天边倾倒,沈淮清的步子微微一顿,莫名其妙,他又回想起了在清河镇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大雨倾盆,她是不是很害怕? 他站在门前,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推开门,只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门时,所有的思绪再次回笼,她方才如此生气,只怕此时也不想看见他。 想到此,沈淮清心中越发苦涩,总归以后她都不愿意见他了,这次就让他任性一些吧,他推开木门,抬步走进宫殿中,只是半句话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个花瓶便直直地朝着他脚边砸落,碎瓷砸落在地上、瓷片像是一朵朵雨花四溅开来。 “滚。”她嗓音嘶哑,情绪似乎是绷成了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下一刻就会断裂、崩塌。 闻言,沈淮清敏锐地察觉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他心中担忧、不管不顾就想要走上前查看一番她的状况,只是还未走半步,一块砚台又朝着他直直砸来,这才她似乎是真的动怒了、力道也狠戾了许多。 他站在原地,那块儿墨色的砚台直直地砸在他白玉似的额头。 沈淮清其实没感受到什么疼痛,只是一行浓墨从他额角低落、淅淅沥沥在他脚边蔓延开一朵朵黑色的兰花,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曾理会额头的伤口,而是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她坐在灯火明亮处、水红的裙子映衬她灼灼如暖阳。 只是这红色太过明艳,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伤害自己了,上次她用簪子划破了玉臂,他瞧见她的胳膊还有许多类似的伤痕,都是陈年旧伤。 他想要上前仔仔细细地看她一眼,可感受到额角隐隐传来的疼痛,他还是决定先不过去刺激她,末了,他只是沉默地走出了这宫殿,暖光被他挡在身后,从此以后,他面前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 雨越发越大,银河散落、雨花四溅,他站在屋檐下,间或有几朵水花踉跄着咬住他的衣袂。他就这样站在屋檐下,墨水掺杂着血水从他额角低落,到最后只有一朵朵落下的水花。 狂风呼啸、衣袂飘荡,他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寒冷。 他只是站在屋檐下,看着橘红色光芒一点点铺散开来的宫殿,那点莹润的光芒,让他觉得稍微安心,他就在这里守着她、哪里也不去。 他希望她能好好的。 忽而传来一道猫叫,沈淮清低头、视线落在爬在他足边的橘猫身上,不过是短短一月的时间,这小猫就长大了许多。 思索片刻,沈淮清弯腰抱起了这橘猫,小心翼翼走到木门边、推开一条缝隙将这小猫放了进去。 其实按照她的性子,若是不喜欢这小猫,根本不会容许它在院子中招摇,她既然愿意接纳这小猫,就说明她不讨厌、或许可以说得上是喜欢了。 况且,他在此处,定然不会让她陷入任何危险中。 那一道门缝再次阖上,木门彻底隔绝开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淮清又在门口站了许久,他的额头起先还会坠|落血花,到最后额角的伤痕血迹早就干涸了,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那散发着柔光的宫殿中,似乎这样他就能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瓢泼大雨也逐渐变得淅淅沥沥,他抬眸在看见宫殿中的灯火熄灭时,沈淮清眉心的褶皱才稍微散退一些,她睡觉不安稳,受不得强光的刺激、可若屋中半点亮光也无,她也是受不住的。 她如今应该是睡了吧? 偌大的宫殿中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犹如秉烛夜游、虽然只是一盏微弱的烛火,但是也足够照亮这慢慢长夜。 即便看见她已经入睡,沈淮清却还是没有离开,他想,如果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刻,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看着她,若是她半夜害怕,他还可以过去安慰她。 他想要让她知道,无论是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他,他一直都在。 寂寥的夜色逐渐褪|去,天边缓缓出现一道亮色,沈淮清明黄色的衣袍早就被露水一点点打湿,就这样在宫殿外站了一整晚,他浑身早就凉了个彻底,只是他却好像从不在意这些事情。 直到第一缕金光从天边降落的时候,沈淮清这才离开,他的额头血迹斑斑、还掺杂着浓墨,瞧起来模样极为狼狈。 自从他离开后,原本安静的宫殿木门一响,一只橘猫就从里面爬了出来,透过那一道窄缝,宋南鸢的视线幽幽落在地上那摊血迹上,墨花和血花交缠在一起,说不出来的糜烂和惊心动魄。 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他自己凑上来的,也是活该。 不一会儿便有宫娥进来替她梳洗,宋南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憔悴的神色一点点被粉脂遮掩,水红色的胭脂让她看起来娇俏可人、就像是一朵在春日徐徐绽放的桃花,那些宫娥还想要替她在发间点缀几根金钗,宋南鸢拒绝了,她只是从梳妆匣底层找了一根银簪、挽入发间。 明明昨夜暴雨倾盆,可是今日她离开的时候却是风和日丽,一路走上马车的时候宋南鸢都是不言不语,她对着皇城似乎是没有半分眷恋,对着皇城中的人也似乎是无牵无挂。 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守在马车边的杨则终于开口了,他缓步上前、低声询问道:“姑娘此去经年,有什么话要留给陛下吗?” “等到我成亲的时候,还希望陛下能来喝杯喜酒。” 她的嗓音温温柔柔,杀人诛心莫过于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大概是八千多字,我们就正文完结啦!还有一万多字的番外,这本书基本上完结啦,感谢编编又给我了一个榜,猛虎落泪。 心疼 ======
第71章 说完这句话以后, 马车便“咕噜噜”远去,宋南鸢坐在马车中,一次都没有回头,当真是毫无眷恋离开了。 沈淮清站在宫墙上, 看着那辆马车一点点走远, 他的神情很是平静,若不是那波动的眼神, 倒是让人觉得他无动于衷, 他额角血迹斑斑, 配上他冷漠的神情, 瞧着像是从深渊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杨则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走上前, 想到方才姑娘薄情的那番话, 他还是有些犹豫, 只是再三斟酌, 他还是决定如实说出, “陛下, 方才姑娘离开的时候, 给您留下了一句话。” “但说无妨。”马车逐渐驶出他的视线, 沈淮清抬手道。 “姑娘说等到她成亲的时候, 希望陛下可以过去喝杯喜酒。” 说完这句话,杨则就跪在了地上, 刚想开口替姑娘辩解两句,却发现陛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淮清只觉得心底凝聚着一团说不出来的火气, 他踩着青石板一路往前, 最后还是回到了宫殿,宫殿中一切如初、只是唯独少了一个人, 成亲?她还真敢说,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纵容她了,当真把天子的尊严肆意践踏。 点点鲜血从他掌心低落,沈淮清忽然觉得心口开始发疼,说不定她这般着急离开,就是急着跟别人成亲,这般想着,他觉得心口仿佛要被撕裂一般,他清俊的面容瞧着越发苍白无力的,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他撕裂。 他的右手捂在心口的地方,那股撕裂的疼痛越发强烈,他忽然觉得喉间一热,一口鲜血就从他口中溢出,沈淮清觉得眼前一阵子天旋地转,他便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梦中雨打芭蕉、碎瓷四溅,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站在一座孤岛上,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过往让他觉得痛苦、可她却让他觉得欢愉。 沈淮清再次醒来后已经是三天后了,他抬眼看着身边的宫殿,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那阵被愚弄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从床榻起身,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就朝着祠堂走去,皇室的祠堂跟寻常人家不同,瞧着格外阴森,推门进去一股刺骨的寒气就袭来,沈淮清站在那里、看着宫殿内明明灭灭的白烛,抬手便掀翻了一块牌位,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觉得逐渐平静下来。 前些日子听说先帝和先皇后的尸体一同葬在了皇陵中,不打紧,寻个日子再给他们分开就是了,死同穴,他们做梦。 他拂袖离开,回到宫殿中想到鸢鸢的事情就觉得颇为棘手,瞧着她的态度分明是认出了他,在清河镇的时候这才会把他从城南带回去,可偏生这两个月的时间,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们的曾经,反倒是说自己有个过世的心上人,难不成是从心里把他当成了个死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8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